似水流年,几多怅 作者:孟知柯(晋江2014-07-27完结)
来考虑过,要是方子航逼她回去,她就拿李志同那份资料说事。可是仔细想了想,李志同的事,除了这份录音,她没有别的证据,要真查起来,早在取证之前,他就能让案子撤掉。为了提高胜算,她只好把这样东西搬出来。
如非逼不得已,她不想拿这些威胁他。毕竟这里的资料,一旦被公开,轻能让他们身败名裂,重的甚而能让一些人命不得保。
竹心垂头,心想他既然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忍到现在?
方子航乜斜她一眼,当初发现这东西,他震骇得简直要抓狂,冲动之下,差点就想把它们砸了。可是,这些东西非同小可,他冷静下来想想,不确定这到底是竹心自己做的,还是有人挑唆,又有多少人知道。在弄清楚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他佯装不知情,一直没开口问她。
藏了那么久,这会儿她终于拿出来。方子航虽有准备,一时半刻也还是有些震动。他叹口气坐下:“这些资料还有谁有?你要拿这些干什么?”
走到这一步,竹心也顾不得害怕,她挺了挺身,将两手放在身前,紧紧交握在一起。然后牙一咬,视线落在他脸上,拧起眉头:“只有我才有,你放心,我也没给任何人看过。。。。。。我今天拿出来,是想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不肯,我就把这些东西交给监察部,检举你们。。。。。。”
方子航忍不住又站起来,冲她低吼:“你不想要命了?”她跟他这么久,应该很清楚,这些资料,不仅关系他一人的身家性命和前程,一旦泄露,被牵连的,少也有四十来人。别说他,如果让别人知道她握有这东西,她早死了几百次!她竟然还妄想检举,她真以为交了东西,就能大白天下?他凶狠地盯着她,先按住那股怒火,粗声吼似地问:“哪件事?”
“我要你答应离婚,以后也不再来找我,这些资料,我一辈子都不会拿出来,如果你不答应,我宁愿鱼死网破!”竹心忽然撒开双手,握紧拳,抬头倔强地说。
方子航往前走一步,他满脸震怒,两眼全是火光,仿佛眨个眼就能迸出岩浆来。 他几乎是与她贴身,从上直逼视她:“你拿这些威胁我也没用,我不会离,而且你信不信你交了东西,回头被人怎么弄死都不知道?到时候,连我都帮不了你。”
竹心将脚一跺,眼神忽然坚定下来:“死就死,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就算这样,我也要去试。。。。。。现在,要么离婚,要么就等我哪天把东西全抖出来,这些东西我做了很多备份,除非我在大牢里,否则你防不了我。。。。。。我劝你还是离,正好亲戚都在这边,离了也好一次都通知了。”
方子航一时默不作声。他知道竹心不会那么蠢,检举成功的几率太小,她绝对不会把东西交出去。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若执意要冒险,他不可能袖手旁观,让她涉入危险。他又飞快算计起来——要是不答应,她真那么干,只有两个结果:倘若她成功了,他活不了,她就自在了;倘若她失败了,她没命,他也不想活了。要是答应她,只有一个结果:他们离婚,她一辈子都拿这东西做护身符,他就甭想再见到她,那跟她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怎么想都觉得是往死胡同钻,这一回,她是要把他往死路逼!
他越想越头痛欲裂。没有几年的处心积虑,她弄不到这些把柄,可见,从好几年前起,她就抱定要和他决裂的念头,开始未雨绸缪。亏他一直对她掏心挖肺,要让她过得幸福。可那些千方百计维持的幸福,终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她:“我要是真不离呢?你真不怕死吗?”
竹心眼圈红了,死死睁大眼,望着他:“我更怕继续跟你过下去。。。。。。跟你一起,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记闷锤打在方子航心上,他顿时满脸震愕。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完全不给他挽回的余地。
最爱的人,拿她自己的命做交谈,只是为了要他答应离婚。简而言之——她为了离开他,竟然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绝情,让他最后那点可怜的希望都破碎了,破得彻彻底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怎能想到,他们最终,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方子航死死咬着牙,将竹心的脸深深映入眼底。她竟如此了,那便是再也不可能回头,再也不可能留他身边了。这个事实,对他来说,太残忍,比真刀真枪在他身上弄几百个血窟窿都更痛苦。他一颗心早就沉了下去,眼前仿佛有个深渊,深得不见底,他连心带人都坠了进去,一直往深处坠,不知究竟要去往哪里,只是在黑暗里不住下落,磕得头破血流,血都要流尽了,却怎么都到不了头。
他平生头次觉得恐惧,那是要失去她的恐惧。恐惧得他双肩不住地颤抖,手心又不停地冒虚汗,几乎以为自己是死了。
可是他还活着,电视里无聊的对白听得字字分明,饮水机“咯噔”跳了一下,从保温跳到加热,他也能听出来,也能反映过来。不过是那么几秒,就跟一下老了几十岁。
竹心见他失了魂的样子,忽然一阵心慌,她和他分明近得要黏在一起了,可却觉察不到他的气息,仿佛他是个假象。她不知自己的话引得他这样的反应,她想抓着她胳膊,想将他摇醒。可急切中,伸手却抓住他手掌,一下便心惊起来——他的手,竟像她刚才摸玛瑙珠子一样冷。急得火烧眉毛时,她脱口就喊了声:“子航。。。。。。”
仿佛喊魂,方子航眉毛动了一下,给她喊回来了。再回神,却有一种隔世的模糊感。他还是看着她,两眼都红红的。他脸色白得透出一层青,整个人已是僵如石膏,像被困在冰天雪地里再也走不出去,那样的迷茫和绝望。可到底不似刚才那般心灰意冷。
此刻,他又回味起刚才的话,心又是一阵剧痛,恨不得死命抓住她,问她他做错了什么,把她逼到这样?可是,他不需要问,答案早就清楚:他哪里是逼她,她不爱他,对他连零星半点的感情也没有,他做的任何事都是错,更或许,她在眼里,根本没有对错之分,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为她做过什么,她不爱他,所以她要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走,就这么简单而已。
对牛弹琴是愚蠢,对不爱你的人付出感情到回不了头的地步,简直更是蠢得无可救药。他忽然笑起来,温润得犹如屋外月色,清朗澄净。却有一种她看不出的彻骨的冷。
“东西你保管好,如果你真那么想离婚,我答应。”方子航镇静地开口。
竹心深深吸了两口气,只觉得舒服,简直像是病去如抽丝,浑身都大大地松了劲儿。她放松下来,就再也站不住,一下瘫坐在沙发上。等待了那么久,盼到了想要的结果,她自然是快乐。可那种快乐,却添上一层斧头生了锈的那种钝,因为钝,斧子劈下去,就只劈破一点树皮,割不到中心,自然斩不断柴火。快乐得有点隔靴搔痒,有点拳头打在棉花上。
可她到底还是快乐。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早知道事情这么容易,她应该早些翻出这张底牌。她这会儿不敢看他,刚才那副表情,可见他已伤心透顶,是她对不起他,她说不出是心痛还是愧疚。
“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方子航忽然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站她跟前说。
“什么事?”竹心抬头,下意识笑着问,心情极愉悦。
方子航看她粉面桃腮地仰着脸,眉眼飞扬,双眸灵动,霎时一顿。他一时有些不相信她是同床共枕七年的另一半,他一答应,她就那么高兴,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她就该这么高兴,只为终于可以摆脱他了!方子航忽然冒出一股怨怒,他恨死她,只想把她心挖出来一口吞了,可再怎么怨恨,见她笑得那样新鲜热烈,他心口又热起来,什么恨都烟消云散。他绷紧身子,竭力忽视她的笑容,淡淡说:“最后陪我过几天,之后再办手续,以后你要干什么,我都不会管你了。”
他既然做了最大让步,这个要求不算过分。竹心便没犹豫,心平气和地微笑起来:“好。”
不要笑!他几乎同时在心里吼出来。他舍不得她,千刀万剐他都舍不得放开她,她一笑,他更是再也舍不得放手了。他突然弯下腰,抓住她手腕。她先是吃惊,可看他目光炯炯凝视自己,以为他是想继续玄关那儿未完的事。她便仰头,在他嘴唇印过去。他忽然一震,不禁松开手,按在沙发背上。她立即抬手搂着他脖子,继续吻。“对不起。”她吻到他耳根下,忽然低低说了一句,然后又替他解开衬衫纽扣,更卖力地吻着他,像想要讨他欢喜以作补偿似的。
方子航眯起眼,看着窗台,眼里的凄凉朝前照去,一照却得很远。穿过雪白的抽纱桌布,深咖啡的厚绒帘子,翠绿的磨花玻璃,照到苍白单薄的月光下更是凄凉。那重重凄凉又穿过月光,再往天上照,捅破了天却还是无处歇脚,还在不住地往深处照,仿佛照过了今生,又照到了来世,却不知道究竟要照到哪里去。只觉得今生来世,都无法在她人生里安歇。
竹心看他心不在焉,也一直没回应,知道自己会错意,突然就停下动作,轻声说:“你喝了酒吧,我去泡茶。”他回过神,按住她肩膀,柔声一笑,然后什么也没说,埋下头继续她刚才未完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四更,心情不好,晚上把剩下的两章全部发了。
☆、海上明月
方子航让竹心陪他十天,他要带竹心去北戴河。
他之前在那里买了套房子,年初交房。装修之后,他们都还没时间去住。平时都是请家政公司照理,一周打扫一次。因为是临时计划,两人走得很匆忙,行李也没带多少。轻装简行就上了路。
是方子航开车。他们从唐津高速转开唐港高速,花了四个多小时到乐亭,又顺着沿海高速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新房子。房子是三层高的联排,临窗远眺,一眼就能望见大海。
两人一进家门,倒不忙着参观新居。方子航先去开地暖,竹心就跑去拉开窗帘看海。
下午五点过,没什么太阳,海只是一弯巨大的弧形,近处泛点淡碧色,接天的地方,蓝苍苍的染着灰。近处能见到细细的波浪,总觉得像一块粗呢布,远处平整光滑,倒真像镜面。静下来时,还能听见隐隐的海浪声。
竹心靠着窗户,抱臂微笑。她来过北戴河三次。外婆就是河北人,小时候过年,外婆到姨婆家串门,竹心也跟着去,春节期间,就和一帮亲戚到这里游玩过两次。还有一次是大三那年,姨公过世,妈妈又不舒服,她正好放暑假,就让她过来参加葬礼。葬礼结束后,她独自来这边待了三天。婚后,她曾听方子航说,他第一次遇见她,就在北戴河。便是她姨公去世的那次。他们去鸽子窝那边看日出时碰上的,他一直记得她,她自己是完全没印象。
呆了一会儿,竹心忽然感到身上很冷。今天最高温度只有六度,刚坐在车上,开着暖风,一点都不觉得。这屋子闲置太久,又是冬天,地暖一时半会儿也热不起来,空冷得慌。她想去开行李箱,找件羊毛衫添上。依稀记得方子航进屋后,是直接把箱子提到卧室。她还没弄清楚卧室在哪个方向,忽看到方子航抓着一件羊毛衫,从旋转楼梯走下来。
她走过去笑着接下,赶紧脱下外套穿起来。方子航忽然拉开衣襟,将她围进双排扣的灰呢大衣里:“我也好冷,可是我没带衣服,这样暖和点,厨房什么都没有,出去吃。。。。。。吃了再去逛。”他一边说,一边推她往门口走。
竹心整个背部都裹在他怀里,他把下巴抵她肩膀上,一张口就喷出一团暖气,熏得她脖子发痒,就算围着围巾,也觉得痒酥酥的。走不了两步,她便忍不住要笑:“快放开啊,这样我怎么走路,我怕摔跤。”方子航笑:“怕摔就慢慢走呗,等上车有暖气就好了。”
靠近点,倒也真是暖和,竹心嘀咕两声,还是照着这样走。也许是因为几日后就分道扬镳,竹心对方子航终于没那多偏见,和他相处起来,显得轻松多了。而且打昨晚开始,方子航突然改变不少,像又回到刚恋爱那阵,时时笑容满面,待她总是温和。
从主屋到车库,三分钟就搞定,他们却多耗了一半时间。因饿得慌,他们去了附近一条配套商业街,随便拣家餐厅吃海鲜。
过来前,他们就说定了,这十天,就只有他们俩过小日子,谁都不能和外界联系,通讯工具一概免除。两人的手机都是关机,直接丢在行李箱最里边。出门也都没带上。下车后,方子航一直紧紧拉着她,嘴上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