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飞过天空 作者:温亚军





  梁莎莎说:“好呀,毛东亮还答应,要请我吃好吃的呢。”  
  吃过饭,刚把梁莎莎送走后。往回走时,毛东亮把梁莎莎夸了一路:“你看看人家梁莎莎,人长得漂漂亮亮,又大大方方的,从气质上就很不一般,你那个姜丽萍能和人家梁莎莎比吗?”    
  陈家明有些不高兴:“我没有说姜丽萍有多好呀?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怎么可能放在一起去比?”  
  毛东亮说:“你现在终于这样说了,我等你这话都等了好长时间。陈家明,不是我说你,你看你刚才吃饭的时候,连个话都金贵得不行,亏得人家梁莎莎还大老远地跑着来看你呢,我真不知道你整天都在想啥?叫你再写些诗歌,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没有写出来,我那个同学说下个星期天要来取呢。家明,梁莎莎和姜丽萍,谁更适合你,你真要好好想一想,上次宋红兵的那个对象翠花你可是看到了的,哪像个娘们?整个是一个泼妇。本来这事也是宋红兵做得有点过,站在她的立场上想,她是个弱者,是该得到同情的,可她一来,就那样一哭一闹,最后又来了个上告,就这样把宋红兵的前程给断送了,这种女人不让人反感?我想啊,谁要是找上这么个女人,就自认倒霉吧,估计就是结婚了也不定会有幸福的。”    
  陈家明不满毛东亮拿姜丽萍和翠花来比,姜丽萍哪会像翠花一样呢?但他也不愿与毛东亮辩解,他只说了一句:“姜丽萍她……不至于这样的。”  
  毛东亮说:“也许你认为姜丽萍没闹过,可能要比宋红兵的那个翠花好。可上次她和她爹来集训队时,你说她怀里揣个枕头,想用假怀孕来要挟你这一招,我看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是她爹叫她干的。” 陈家明替姜丽萍开脱道。  
  “她自己是傻子呀,就一点自己的主见也没有?她爹叫她干她就干了?如果她爹叫她也去军区告你,她不是也乖乖地去了?”  
  陈家明不吭气了。  
  毛东亮继续说道:“你也不要为她辩护,我也看出来了,你前怕老虎后怕狼的,总有一天,会叫你有哭都哭不出来那一天的。”  
  陈家明低着头闷闷地走着,不再说话了。  
  33  
  这天,姜丽萍一个人坐在代销店里看书。刘晓丽走了进来:“就你一个人享清闲呢。”  
  姜丽萍放下手中的书说:“谁说我清闲了,刚来了几个人,我才把书拿到手上,你就进来了。晓丽,今天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刘晓丽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晃了晃说:“还不是你的陈家明给闹的,我不来行吗。”  
  姜丽萍一见信,眼睛亮了,高兴地说:“是家明来信了,快给我。”她从凳子上跳起来,就到刘晓丽手里来抢信。刘晓丽忙把信藏到身后,在地上转着圈子躲着姜丽萍,一边还说:“喂,丽萍,咋一点规矩都不懂了,我是来给你送信的,你不但不谢我,还用这种态度,我今天就不给你。”    
  姜丽萍住了手,好言好语地说:“好好好,晓丽,我谢谢你了,待会我请你吃糖,可以把信给我了吧。”刘晓丽这才笑着把信给了姜丽萍。  
  姜丽萍信一到手,忙闪开刘晓丽,边撕信边咬牙切齿地对刘晓丽说:“哼,你这个死妮子,今后我再不叫你转信了,看你还神气个啥!”  
  刘晓丽笑着说:“我知道,你上次和你爹到部队去吃了定心丸,今后可以直接把信寄到大队部了,再也不用我转了,我这座桥你是再也用不着了,你就拆吧。没良心的家伙。”  
  刘晓丽端起姜丽萍的水怀,喝了口水。姜丽萍满脸兴奋地只顾看信,根本没时间理会刘晓丽。刘晓丽佯装生气地说:“姜丽萍,你不能这么冷淡吧,不用我给你转信了,连杯水都不倒了,我可怜得只能喝你剩的水了,你这样对待我,今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姜丽萍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她惊叫了一声:“啊!他这是想干什么?呵呵……陈家明,你……”她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刘晓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她是高兴过度了呢,说:“丽萍,你这是干啥?就算是兴奋也不至于闹这么大的动静吧?人家范进中举是高兴糊涂了,年纪也大了,可你……”    
  话没说完,姜丽萍大声哭着已经把手里的信伸到刘晓丽的面前:“晓丽,你看……陈家明……要和我……吹……吹呢……”  
  刘晓丽接过信,疑惑道:“丽萍,你说啥呀?我看看,我看看……啊……这陈家明弄啥呢?我咋弄不清你们这事……”  
  姜丽萍扑到刘晓丽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陈家明真不是东西,提干前对你穷追不舍,这会儿要提干了,又要和你分手,他到底想干啥?”刘晓丽抱着姜丽萍生气地说。  
  姜丽萍摇着头,只是一个劲地哭。刘晓丽不知该咋样劝姜丽萍,又不能给姜丽萍出些好点子,只好关了代销店的门,把伤心欲绝的姜丽萍送回了家。  
  一进家门,听到哭声,丽萍娘跑了过来,见姜丽萍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地问:“怎么了?啊,晓丽,丽萍她怎么了?”  
  刘晓丽说:“大婶,陈家明要和丽萍……要和丽萍……吹……”  
  丽萍娘愣了,好半天才说:“前阵子不是还好好的?这才过去一月多他咋就变卦,要和丽萍吹呢?”  
  刘晓丽把姜丽萍扶到她的房子里,哭得浑身无力的姜丽萍一头扑到床铺上,又大声地哭了起来。丽萍娘过来拉着女儿的手说:“丽萍,你别哭了,你告诉妈,到底是咋回事呀?”姜丽萍甩掉她妈的手,不说话,继续哭着。    
  丽萍娘心疼女儿,见女儿悲痛欲绝,眼泪也流出来了,她哽咽道:“这可咋办呢?丽萍天天盼望着,盼来的却是人家不要她的消息……这可咋办呢?”  
  刘晓丽把丽萍娘拉出屋子说:“大婶,你别伤心了,咱再想想法子吧。你也别劝丽萍了,就让她好好哭一场吧。哭完了,她心里会舒服一些。”  
  “晓丽,你在这里陪着丽萍,我去把丽萍她爹寻回来,看他有没有啥办法。”丽萍娘说着,颠着碎步就出去了。  
  丽萍娘走了,刘晓丽又回来坐在姜丽萍的身边。姜丽萍已经停住了哭泣,侧躺在炕上,两只红肿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屋顶。  
  “丽萍,你别伤心,凭啥该你伤心呀。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陈家明那小子。”刘晓丽先是劝着姜丽萍,却忍不住越说越生气,坐在那里,骂起陈家明来。  
  姜丽萍没吭声,听着刘晓丽的话,却是忍不住伤心,又默默地流着泪水。  
  刘晓丽硬把姜丽萍扶起来:“丽萍,咱们得赶紧商量,要不,你妈把你爹叫回来了,可就炸了锅了。”  
  姜丽萍抹了把泪水:“现在,还能有啥……法子呢?”  
  “我想呀,咱要不就先来个不动声色,装做没收到他陈家明的这封信,当做啥事也没有发生,还像原来那样给他写信,这样就避免了和他正面冲突,先稳住他,叫他的阴谋不能得逞……”    
  姜丽萍茫然地说:“可是这样,能拖了今日,却拖不了明日呀?”  
  “哼,丽萍,这你就不懂了,他陈家明是部队上的人,先把他拖住,然后,咱再到部队去找他们领导,有部队的领导为你做主,他陈家明再敢甩掉你,部队上肯定不会轻饶他的。”    
  姜丽萍呆滞的眼神有了一点活泛:“这样行吗?”  
  “行不行,咱得试试呀,我想着,总比这样被动着要好呀,你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发起脾气来,和陈家明硬碰硬干上了,陈家明那头犟驴肯定会和你闹崩的。”  
  “晓丽,你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了,我和我爹上次去他们培训的部队时,陈家明很怕我们吵闹,一个劲地劝说我呢,哼,他那个时候肯定已经变心了,就是哄着我不让我跟他吵,我咋就这么傻呀……”姜丽萍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刘晓丽说:“这不就成了,他陈家明还是怕部队领导知道他忘恩负义的事呢。丽萍,我看就用这法子,试试看,行不行?”  
  姜丽萍咬着牙,恨恨地说:“事到如今,不行也得试。我不能这样轻易地让他抛弃了我,就像你说的,和他正面冲突,事情肯定会坏得快些……晓丽,你知道的,我为了和他好,受了我爹多少骂,可这个没良心地,却这样对我……”    
  两人正在商量着,姜支书气势汹汹地回来了,他把怒火发泄在门上,一脚把门踢开,扯着嗓子愤怒地嚷道:“还叫他反了天了?老子破过四旧,打击过反革命,还怕了他一个陈家明不成?我就不信他小子还能硬过部队,硬过组织。”他冲着姜丽萍的屋喊着,“丽萍,你出来,爹给你做主!”    
  丽萍却理都不理,冷冷地丢出一句话来:“我的事不要你管。”  
  “啥?不要我管?都这会了,你还嘴硬呀?嘴硬会让那小子把你甩了?”姜支书气呼呼地走进姜丽萍的屋子,“都是你不听我的话,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姜丽萍生气地从炕上跳了下来,说:“我听你的话?就是因为听你的太多了,才会这样。”  
  “怎么了,冲我发啥脾气?是陈家明那小子耍你,他不要你了,你瞪我干啥呢?敢情我帮你倒帮得不是地方了?”  
  姜丽萍说:“我的事不要你管了,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叫我怀里揣个大枕头,到部队找人家去,现在人家借机发挥了,你高兴了吧?”  
  姜支书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指着女儿道:“好好好,我不管,我看你的能耐,看你还能把那小子说得回心转意!”他气呼呼地拧身出去了。  
  夜深了,姜丽萍转辗难眠,索性披衣坐在炕上。刘晓丽也没睡着,她也起身坐了起来,抱住姜丽萍。姜丽萍轻轻地说:“晓丽,你别陪我了,赶快睡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刘晓丽看着她,叹息了一声,翻身躺下了。  
  姜丽萍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屋顶。过了一阵,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信来,才看了几行,泪水又涌了出来。她用手捂着嘴,但哭声还是压抑地从指头缝里漏出来了,像有一阵风要穿过一个狭小的洞口,偏偏洞口的中间又塌方被堵上了,风不停地撞击的声音,痛苦、压抑和悲凉。哭了一阵,姜丽萍起身,从炕上爬了起来,拉开灯,轻轻地走到桌子前坐下。她拿过来纸笔,试了几次,却没写出一个字来。    
  桌子上有面镜子,她拿过来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两眼红肿,神情憔悴不堪。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涩地笑了笑。  
  丽萍娘不停地来回走着,她走到门口,总要看看丽萍的屋里,里面没有一丝灯光透露出来。姜支书仰靠在炕上的被子上,睁大着眼睛,像在思考着什么。丽萍娘漫不经心地从炕边上扯过报纸,给姜支书递了过去,却被姜支书一把打掉了。    
  丽萍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姜支书跟着也叹了一口气。丽萍娘看着丈夫,小心奕奕地说:“他爹,要不你去劝劝丽萍?”  
  姜支书恨恨地说:“不去,她不是不要我管嘛。”  
  34  
  陈家明收到姜丽萍的回信,发懵了,姜丽萍怎么可能这么冷静呢?冷静得都有点不像是姜丽萍了。他捏着信死呆呆地坐在桌子前,心里就像揣了一个戈壁滩似的,一会儿狂风横冲直撞,漫天飞沙;一会儿又是死寂死寂的,没有声音,什么也没有。他摸不透姜丽萍了,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在那家雅舍餐馆里,陈家明把姜丽萍的来信给毛东亮看。毛东亮把信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想了想,不容置疑地说:“姜丽萍绝对收到你的信了!”  
  “可是,依她的性格,她不可能如此冷静啊。如果她收到了信,她一定会在信中质问我的,她哪里还能沉得住气?”  
  毛东亮想了想说:“我猜想,姜丽萍背后一定有人给出谋划策,陈家明,你看她信上写的,好像一点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太平静了,这就跟演戏一样,演过了总要叫人生疑的。你不是说,她在来部队之前,你一直没有给她写信时,她来的信里全是质问,可这次,她写信的口气里全是关心和问候,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这里面包含了很大的怒火,这就叫含而不露,引而待发。这就是人家的高明之处了,人家要以静制动,把你先拖着再说。”    
  陈家明气恨恨地说:“哼,这一定是她爹的主意,只有他才能想出这种招来。”  
  毛东亮说:“你先不用猜想是谁的主意,这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咋样把这件事尽快解决了,不然,这样拖下去,非把你拖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