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1,2,3+后记





“说了没有还不信。你搜啊!”他还是那副拽拽的样子,歪着头看着胖子,戏谑地将双手举过头顶。   
胖子毫不犹豫要上前搜,他却把手放下来。胖子吓得直往后躲,大概之前在他手下吃过亏,慌乱中他往后退了两步,竟自己绊倒了自己。   
跟随胖子一起来的小混混都捂着嘴偷偷地笑了。我在一边也忍不住笑了。   
胖子恼羞成怒,爬起来就挥动拳头向毒药打去,其他人也一拥而上,将毒药团团围在中间。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转身走掉。   
走得远远的,回到学校去,回到天中安静的课堂上去,回到从前那个专心在学习,内心安静明亮的马卓。   
就让打乱我生活的这个人去死吧。   
我刚转身,突然听到砰的一声,转头看,是毒药已经撑不住跪在地上的声音。   
他躺在地上,任胖子和其他人踢来踢去,仍然没有求饶的意思。我的心怦怦地跳,开始很慌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算了老大,再打他就出事了,算了啊。”终于有个小混混拉住胖子。其他人也跟着都停下来,齐刷刷地望向胖子。   
胖子“哼了一声,又踢了毒药一脚,才大摇大摆地带着他的一群跟班从通道的另一边离开了。    
两分钟过去了,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紧紧地闭着,好象已经没有呼吸了。   
我吓了一跳,小跑过去,蹲下身凑近了看他。他的睫毛还在动,还好。可是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角还渗出血来。   
“喂……喂……”我推了推他的肩膀,试探地叫道。   
他没有反应。   
我有些慌了。大幅度地摇他的胳膊,“毒药,你没事吧?”我突然回忆起了见林果果的最后一面,我的,妈妈,她也是这样地躺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想着竟无端落下泪来。   
毒药终于虚弱地睁开眼,艰难地朝我挤挤眼,语气仍然轻浮:“马小卓同学,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跟踪我,还哭成这样。我没事的啊。”   
真是丢脸,我的脸不争气地又红了。   
我不想跟他计较,自己站起来,转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他仍然躺在地上不动。   
“不去算了,你自己继续呆在这吧,我走了,再见。”和这样的人我一秒钟也不想多呆。既然他没有死,那我才懒得理他呢。   
既然做错了事,就应该付出代价,不是吗?                   
《离歌II》饶雪漫         
像风灌进回忆一样痛被吹散   
爱却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凉      
     ――摘自马卓新版博客《我们的爱着了凉》   
  (1)   
白色衬衫上掉了一只深蓝色纽扣,我钉了差不多有整整一下午。   
MP3里循环播放的是王菲的一首老歌,听到我双耳几近麻木。窗台上晒着我的黑色大书包,已经被我洗过了三次,却还是觉得背带上有些碍眼的脏。这个寒假我有新鲜的发现,当你极为缓慢或者是重复地去做一件事,会产生时光被粘住的错觉,风不动云不走,墙上的钟仿佛也迟钝了,一切在你眼前都以慢动作的方式呈现,甚至心事。   
很好,这正是我的需要。   
黄昏的时候屋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我起身开门,看到阿南。他手里端着一杯奶茶,对我说:“我回来晚了,奶奶打麻将刚回,今天晚饭要等会儿了,你先喝点东西。”   
“不饿。”我冲他笑,却还是把杯子接过来。   
“明天早些起,”他说,“我们去市里,买些新学期需要的东西,你也该添置几件新衣服了。再说,我还有惊喜要送给你。”   
“什么?”我问。   
他不答,故做神秘。   
其实我能猜到,他所谓的“惊喜”多半是他在市里的小超市就要开业了,虽然我从没过问,但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忙这件事。不过我并没有戳穿他,而是很配合地答道:“好的呀。”   
“你还应该理个发。”他看着我说,“刘海挡到眼睛了,会对视力有影响。”   
“知道了。”我说。   
他笑笑,把脚伸得老长,让我看。我这才注意到他脚上的鞋,ECCO。这是我去年买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没舍得穿,此时此刻被他套在脚上,擦得很亮。   
“穿了?”我说。   
“试穿。”他纠正我,“明天正式。”   
那架势,好像明天是他什么大喜的日子一般。不过我知道,从我拿到天中录取通知书那天起,在市里开个小超市就成了他的理想,用他的话来说。为我奋斗,他从来都无怨无悔。也许正是这样,上天才会回报他的好心,让他诸事都得以顺利吧。   
不管怎样,他高兴,我就高兴。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都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端坐在蓝色货车的驾驶室里。冬末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凛冽,我围着我的红色围巾跳上车,他拿着一堆CD让我选,问我说:“咱们在路上听哪一张好?” 
我点了邓丽君,那是他的最爱。 
“你会不会觉得闷?”他献宝一样地说,“我这里有合集,全部是最新流行歌曲呢,小年青都爱听的。”  
“这些都是盗版。”我说,“音质不好,而且容易划破机器。”  
“哦。”他把它们都收起来,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都是朋友送的,我也不晓得什么是盗版正版。”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啊开在春风里。。。。。。邓丽君的歌声很快就轻柔的飘到耳际,这张碟我知道是正版,初三那年他陪我在新华书店买复习资料的时候顺便买的。有时候他也会把它拿进屋子里听,一面听一面做帐。脚打着拍子,嘴里还跟着哼哼,在我看来,这是他一个人最惬意的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她唱歌我就想到你妈。”阿男说,“今年暑假,我带你回趟四川可好,也该给你妈扫扫墓了。” 
“路费很贵的,”我说,“要不等我高考结束吧。” 
“钱的事不是你操心的。”阿南说,“你成绩这么好,又懂事,就够了。” 
他大约忘了。我上期末只考了第五名。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在乎名次,但我在乎。我恨我自己,在一些根本不应该花心思的事情上耗费了太多时间精力,还竟然觉得美好透顶浪漫无穷,到最后却傻头傻脑自取其辱,那些事情简直就像一块溃烂的皮肤,不能碰,一想起心里身上都辣辣的疼。 
我们出发的早,车子到达市区才早晨九点多钟。经过天中时,我不自觉地往校门口望了望,看到正门上挂着红色的绸子,上面用鲜艳的黄色油漆写着“祝天中学子春节愉快”,寒风把拉起横幅的那根绳子吹得晃晃悠悠,好象一只在天空上下挥舞的手生生世世事实上。犹记得刚进这里时,门口悬挂的“欢迎新同学”,一样的字体,召唤着我那颗踌躇满志的心。再过两天,我就要回到这里,开始我新一轮的拼搏。积蓄了一个寒假的能量在我内心里蠢蠢欲动,这一次,马卓不会在输给任何人。绝不。  
“我们这是去哪里?”我扭头问阿南。 
“就到了。”阿南说着,车子一拐,在离天中很近的一个小区门口停了下来。我看到小区大门口偌大的题字“向日葵小区”。他的车继续往前开,大约二三分钟后停下来,对我说:“我们到了。” 
我刚跳下车,就看到眼前有个规模不算大的超市,还没有挂牌。但是门口停着一辆好大的货车,工人在门口来往穿梭,把一些食品箱往里运。有个司机摸样的人看到他,对他点头,叫他:“张老板。” 
“是你的?”我惊喜的问/ 
“我们家的。”他纠正我:“牌子在做了,下午就能挂上去!” 
我问:“还是果果超市?” 
他嘿嘿的笑,然后点点头。 
噢,林果果真是幸福。我要是她,死了都能笑醒。 
他领我进去参观,店面亮堂堂的,正有几个工人在忙着擦拭地板。我才发现,超市内部比我想象中的大好多 
。我高兴地问他何时可以营业,他说:“就你开学那一天,我也沾沾你的喜气。”  
我纳闷:“我哪来什么喜气呀?” 
“女状元。”他嘿嘿地小说,“这可是不一般的。”他把声音放得那么大,好象就是要给那些工人们都听见似的。 
“你别给我压力。”我故意皱眉给他看。 
他正色说;“就是要给你压力,有压力才有进步,等你考上清华,北大,我也把超市开到北京去,你说怎么样?” 
“不好。”我说 
他不解。 
“等我考上,你就退休。”我说,“我可以养你。” 
他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说了一个字:“好!”  
坦白说,他的超市比我想象中弄的要好很多。比起咱家县里那个,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来,而且,我没想到这里离天中那么近。走路的话。估计不会超过一刻钟。然而,等我们从超市里走出来,他再把我拉进小区的一个门洞,电梯上了十二搂以后,我才明白他昨晚所谓的真正的“惊喜”是什么。 
“我没跟你和奶奶商量,买了个小房子。”他把门打开,招呼我进去,“以后你就不用往县城里跑来跑去的了。我周末都来这里住,这样你读书读累了有个家回,回到家了有碗热汤喝,我放心些。” 
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好象买房子,就像买菜一样简单。 
我知道他开这个超市已经贷了款,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这笔钱买这个房子,而买他的原因很简单,只为我“读书读累了有个家回,回到家了有碗热汤喝”。  
我站在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客厅中央,低下头,不允许自己的眼泪。 
“来看看你的房间。”他拖我一把,“我把墙弄成了粉红色,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但我自己觉得挺好,暖洋洋的。” 
我没动。 
他没发现我的异样:“来看啊,要不喜欢,我让人换颜色。” 
“你累不累啊!”我甩开他。 
“怎么了?”他探询地问,“是不喜欢吗?” 
不喜欢?喜欢?我一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这个“惊喜”实在有点大,大到我无法负荷的地步。 
“你不用考虑我。”他摸摸头说,“这些年做生意,还是有点积蓄的。” 
我抬眼看他。这个滥好人,他老了,脸上的皱纹已经清晰可见,他奋斗了大半生,却为我这个跟他无亲无故的人付出那么多,我该如何偿还这芬深情? 
“干吗这样看我?”他说,“瞧你的样子,傻不傻啊。” 
话音刚落,我就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他楞了一下,抱紧了我,轻轻在我的背上拍了两下,轻到不仔细感觉就感受不到。准确地说,这是我和他的第一个拥抱。让我忽然想起儿时,他将手放到我的头顶,那个将完未完的动作。多年后我才明白那个叫做“安全感”的词的真正意思——永远不必担心受伤害,或许从童年起,这种神秘的安全感就开始萦绕在我和他之间,让我们虽无血缘关系却比别人都来得亲密。这么一来我抱他越来越紧,哭声却渐渐轻了下来。 
“傻呵。”他继续骂我。 
阿南,我不会让你失望,我发誓。  
不然,就让我像林果果一样,不得好死。  
(2)   
开学报到那一天,因为我起得很早,我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还空无一人。 
但一定有人已经来过,因为窗户已经打开,空气中隐约的香水味仍然不肯散去,只是我辨不清到底是颜舒舒的“香奈儿”还是“毒药”。我把被单展开,铺床铺到一半的时候颜舒舒带着两个女生进了宿舍,她从她的床下拖出一个大大的蛇皮袋,翻出几个式样新潮的书包对她们说:“我淘了一个寒假,统统韩版正货,韩国也是圣诞节才上市的,大过年的搞到这些我容易吗我?每样只有一个,就赚个跑路费,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要的话快下手,订货的人很多,迟了就没了。”   
她还是那样的风风火火,十句话当成一句话那样一口气说完。她穿得五彩缤纷,脖子里围着细长条方格围巾,一定又是今年的流行款式。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用一只圆圆的粉红色夹子在脑后把一小撮头发别起来,其余头发温顺地垂在肩膀上,显得她的脸更瘦,有点古典美人的味道。那两个女生很高兴地选了包,付了款,走了。颜舒舒把蛇皮袋用力塞回床下,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双手叉腰,看着我。   
“你好啊。”我说。   
“好你个马卓!”她伸出一根手指点到我鼻子上,“玩人间蒸发啊,一个寒假都没有消息,QQ不上,发那么多短信你也不回,是不是很过分啊!”   
我说:“对不起,回家我就不用手机了。”   
“有人在找你,”颜舒舒说,“我都快被他逼疯了。”   
我的心一拎。   
“现在就在楼下呢。”她手一挥说,“你要不要去阳台上看一看?”   
我转过身继续铺我的床,用力抚平晒得干干的略有些皱的床单。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跪在床上的时间太久,手臂有些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