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降落+6番外 作者:宫商徵(晋江2013-12-27正文完结)
那笑声听得让人害怕,秦釉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母亲,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说过这世界上只爱我一个人的,他说过的!”下一秒,歇斯底里的哭声惊动了整个别墅:“那个女人又算什么?你又算什么?”
秦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我可爱的女儿,釉啊!釉,釉,釉?釉……侑!哈哈……真是可笑,当初我以为的缘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分!什么一样发音的名字,什么让你去学小提琴,什么在孤儿院里单单相中了你!”言希捂着脸,一声比一声凄厉:“秦侑,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妈,釉?”听到动静的秦熙言赶了过来,看着似乎下一秒要倒下的母亲连忙过去扶好她:“怎么了,妈?”
言希扭头看着儿子,眼泪更加汹涌,攥着自己的胸口:“熙言,熙言,妈妈好痛,好痛!”
“妈,你怎么了,不是还好好的吗?”秦熙言一边搂着母亲一边焦急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战战兢兢地秦釉,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个女人勾引了你父亲,而现在,那个女人的孩子……”言希狠狠瞪向秦釉,一步一步走近僵在原地不敢动的女孩:“我养了十多年的孩子啊,釉……”言希抬起颤颤巍巍的双手抚上女孩的脸颊,一句一行泪,“我的孩子,我真心爱着的孩子,釉啊!为什么要让我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为什么收养那个女人的孩子?为什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走了?秦侑!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秦釉?”最后一句话出口的瞬间,秦釉感觉到脸上温柔的双手换到脖子上,视线里,言希那张狰狞的脸上眼泪纵横。秦熙言惊得连忙奔过来拽住母亲的手,正想分开两人,言希就晕了过去。
她一直是坚强的女人,是秦侑事业上的好帮手,能够撑起秦家的半边天,可是坚强总有耗尽的一天。如果说秦侑的意外去世将她推到了悬崖边上,那么整理遗物时看到丈夫出轨的证据则将她彻底推向了深渊。
他们也曾真心相爱,他们也曾山盟海誓,他们也曾花前月下,他们也曾相约白头到老,可是一想到这些他和另一个女人也有过,而且还收养了那个女人的孩子,而且自己还爱了那个孩子十多年……
曾有多爱,就有多恨。
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从来极端又决绝,她言希,也不例外。
秦熙言在佣人的帮助下将母亲弄回了寝室,家庭医生随后也赶到。言希口袋里,揉成一团的照片掉了出来,半响,秦釉僵硬地迈着步子将它捡起来打开,照片上那张埋在心底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秦釉瞪大眼睛,连忙捂住快要出口的尖叫,耳边,久违的G大调响起,声音一路昂扬,一路拔节,将绝望渲染得铺天盖地。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秦釉看着头顶耀眼得太阳,思绪混沌。昨晚的一切恍若梦境,而她还跌在梦里,浑浑噩噩醒不过来。
于菲菲看到她的时候被她黑得过分空洞的眼神吓到,想要放弃让秦釉陪伴但却被拒绝。
她最好的朋友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她想要作为一点鼓励的力量去陪伴。
但是,那辆车开过来的时候,一直没回过来神来的她没反应过来就被于菲菲推开。
然后,漫天都是血,视线里一片血蒙蒙,秦釉在头晕目眩中开始呕吐,恍惚中她又回到了五岁那年的狭小卫生间,满地满地的血液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熏得她快要窒息,钟乐离那张透明的脸在染红的浴缸里沉浮,四散开来的发如同水底疯狂生长的水草,张牙舞爪地朝她飞来,勒住她的脖子,转眼,那些乌黑的水草又变成了泪水纵横脸色狰狞的言希,她拼命地将双手捂上脖子喘着气想要呼吸,但是空气却像全部被抽离,满眼满眼的血腥里,她全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已经干涸的眼底,终于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整整昏迷了一个星期才醒过来,世界早已经翻天覆地。
菲菲的腿粉碎性骨折可能再也站不起来,言希禁止她进入秦家,而秦熙言看向她的眼神,深深浅浅她再也看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撒狗血洒得自己吐血……
这种心情……真是难以言表……
为什么每次都把自己先虐了一顿呢!!!!
☆、被世界抛弃的那个她
一场长达七天的昏睡像是经历了一个轮回。
睡梦中,秦釉想了很多,七岁进入秦家后的每件事,第一次被妈妈抱,第一次穿上公主裙,第一次被爸爸架在脖子上,第一次背着新书包上学,第一次交到朋友,第一次被秦熙言背……
当然,还有那段隐藏在心底最深处从未和人提及的往事:关于那个将小提琴拉得永远欢快永远洋溢着幸福的母亲,关于那个做饭超级难吃的母亲,关于那个一边切菜一边逼着她剥毛豆的母亲,关于那个看着她拽着大提琴不放脸色臭臭的母亲,关于那个为她的音乐天赋自豪的母亲,关于那个告诉她莫扎特G大调背后故事的母亲,关于那个最后舍得离开她留下她一个人的母亲……
原来,生活一直如此残酷,不仅仅是童年如此。
秦熙言用着淡漠的语调向她解释了言希的行为,他靠着床脚那边的墙,两人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
很狗血老套的故事,秦侑在布拉格的时候邂逅钟乐离,两人相爱。说白点,一个是出轨的男人,一个是做了小三的女人。
“你并不是我亲妹妹。”秦熙言抱着手臂,整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声调发涩:“你晕倒的时候我找医生专门做了亲子鉴定……”
秦釉坐在床上,抓着被子的手指一点一点收拢:“所以呢?我还是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野种……”
“别这样,釉!”秦熙言急急打断她,“你永远是秦家的二小姐。母亲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我会劝她的,等她想明白了,就会接你回去的!”
秦釉苦笑,抬头只是秦熙言:“那你呢,言?你恨我吗?是我一通电话害死了你父亲,是我的母亲伤害了你母亲,你恨我吗?”
“釉,你是无辜的……”
“是吗……那你怎么不看我?”
铃声响起,秦熙言接了电话,然后合上手机准备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秦釉扭头看向窗外不置一词,秦熙言淡淡的声音传来:“我已经托人给你在东城买了一套房子,你先在那边住。我们……这段时间,先不要联系了……”
秦釉嘴角的笑弧越发上扬,最后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秦熙言身影微怔,握上门把的手用力几近痉挛最后还是打开了房门,关门之前,秦釉平静的声音传来:“言,有多爱就有多恨,妈妈怕是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了,我明白的……”
所以,你不用为难,我不怨任何人。
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窗外,夏日的骄阳依旧肆无忌惮地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秦釉的视线落在窗户旁枝繁叶茂的大香樟树上,久久不能回神。
那些爱她的人,都舍得,都舍得抛下她,都舍得离开她,都舍得……
出院后,她住在了东城。秦熙言体贴地将她习惯的日常用品送了过来,当然还包括那把大提琴。
她没有动用秦熙言给她的钱,每天背着琴去街头拉琴卖艺挣一点微薄的生活费,直到碰到邵一弦。
那时候的邵一弦应邀来这个城市的音乐学院交流,闲暇时间便出来逛逛,在市中心大广场的喷泉边,遇见了正在拉琴的秦釉,然后惊艳于她的琴声。
那时候,她拉的是D大调卡农,大提琴原本忧伤低沉的音色却被她拉得欢快,旁边围观的小孩子跟着节奏蹦蹦跳跳笑得异常明媚,那些相伴的情侣也都小幅度的打着节奏相和,而隔着人群听着琴音的邵一弦,心情却随着乐曲一直一直往下沉。
明明是忧伤的曲调,却能拉出欢快的节奏;明明是很轻松愉悦的声色,落到心里却觉得异常沉重。这种表面美好暗地里却悲伤互相矛盾的感觉,让邵一弦心里闷闷的。
明明是一张不谙世事的年轻面孔,却有一双似已看尽落花的眼睛。摁弦拉弓的手,灵活敏捷,明明充满青春的力量,拉出的琴音也悠扬婉转,却暗暗地裹着一层说不出的悲伤,摸不到,触不到,只能无能为力的心疼。
夏季一场忽如起来的暴雨扰了听琴拉琴的人,围观的人群纷纷离开躲雨,秦釉也赶忙收起琴抱在怀里找了一个咖啡厅的屋檐躲雨。
邵一弦跟在她身后看见她从琴袋里拿出琴细细擦拭,脸上满是心疼,不由得出口:“小姑娘很爱惜自己的琴啊!”
秦釉抬眼看他,邵一弦笑得和善,凑近打量着琴:“哟!这琴真是有点年岁了,这枕木可是上好的材料做的,咦?这琴身换过吧?”
秦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子并不感冒,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地擦着琴。
“不瞒你说,我可是一个大提琴老师呢!拉大提琴也有点年岁了。”听到这句话,秦釉抬头细细打量了一下嘴没停过的老头,微微皱眉:“好像在哪儿见过?”
“诶?真的么?今天已经有很多人这么对我说了?老头我一直很帅的,没长一张大众脸吧?”
秦釉默,擦干琴静静站在屋檐下不理他。
“小姑娘,刚看你拉琴很有天赋,做老头我的徒弟怎样?”秦釉扭头看着老头一脸我很不错哦我很不错哦跟我走吧的样子,暗暗在心底抛了个白眼,转过头来继续盯着渐小的雨势。
“小姑娘,给句话嘛!不是老头子我谦虚,我这大提琴水平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拜我为师呢……”
“咕噜……”老头子的滔滔不绝被秦釉肚子里传来的巨大声音打断,秦釉尴尬地捂上自己的肚子,她早饭没吃,原本想上午挣一点钱买点食物,可全被这场雨打断了。
“噗——”老头子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伸出手拍上秦釉的肩膀:“小姑娘饿了啊!”然后抬头看着渐渐散去的乌云,“走走,老头子的酒店就在这附近,请你吃饭。”回头一看,却看见小姑娘早就背着琴离开了。
邵一弦一急,连忙跑过去拉住她的琴袋,“小姑娘,你这忒不懂礼貌了!老头子不怪你一直不回我的话,但是长辈要请吃饭,小辈就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接收知道不?”说完,索性拽下秦釉的琴袋,掐住她的后颈,将人朝自己的酒店方向拎去。秦釉因为没吃饭力气使不上来,抵抗无效只得被老头子拎去了酒店。
然后,这一老一少两朵奇葩的孽缘就开始了。
那个离家的夏天,失去了父亲母亲恋人的女孩,失去了原本圆满温暖的家的女孩,经历了人生剧变的女孩,以为被世界抛弃的女孩,被邵一弦捡了回家,给了她一个庇护所。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写得越来越渣了怎么破!!!!
☆、真相总是伤人
去金大的前一天,她去向于菲菲的告别。
好友通过复建慢慢能够站起来,秦釉看着坐轮椅的她愧疚不已,但是于菲菲却满脸幸福地告诉她:“釉子,我现在明白了那句话,上天夺走你的一些东西时一定会补偿给你一些别的。我虽然失去了梦想,但我现在有了熙。”
女孩的眉眼之间尽是恋爱的幸福,秦釉的背脊瞬间变凉,抬眼看向远处医院走廊里静静伫立的温润男孩,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说出了祝福。
然后呢?她的初恋结束在那个夏季,不,兴许,她的初恋早就随着秦侑的坠落而陨毁。那个夏季,谁不伤痕累累,谁不痛彻心扉,可是谁都在努力地生活……
那么,她秦釉所受的那些伤害,又何足为外人道。
所以,她也在用尽全是地活得开心。认真上课,认真练琴,认真交友,努力挣奖学金,偶尔和老怪斗斗嘴,跑去师母那里蹭红烧肉,开朗地笑着、明媚地生存着。
只是,心底有一块地方总会时不时地疼,疼得她沾不得那些感情太过沉重的曲子,疼得她只能彻夜不眠地拉琴。
大学里的辅导员曾经给大家开班会谈谈大家的梦想。学艺术的年轻人,梦想总是五彩斑斓的,大都是希望能站在音乐最高的殿堂,能够成为注明的大师,当时秦釉却摸着脑袋笑得很二缺地说道:“我这辈子,就希望找遍这世界上的巴洛克教堂,在里面拉一次巴赫的前奏曲就够了。”
真是很浪漫的梦想啊!大家纷纷笑她的单纯,也羡慕她的洒脱。
可是,这梦想本就伴随着漂泊,从很久开始,秦釉就觉得这辈子似乎注定要颠沛流离了。妈妈的家、孤儿院、秦家、东城的小房子、金大……她的人生像是有无数个站牌,她停靠了诸多个站,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尽头。如果更浪漫一点的话,她可以把自己比作风筝,在空中流浪,想找一个地方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