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晨也许 by 陶夜 (虐心+he)






  5。喜欢

  第二天若汐没有再看到明晨,阿珠说他搬回了市区自己的公寓。工人间悄悄流传,说是因为二少爷与大少爷吵了一架。

  若汐想,他脚上扭伤还没好,不知谁在照顾他。

  再次见到明晨,是两个月以后,场面并不愉快。先是若汐和人狠狠的打了一架,对方是同校的学生,挑衅理由相当古怪,直指若汐这公子哥儿无情无义。若汐莫名其妙,对方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动手,若汐当然立即自卫,打到双方都挂了彩,苏嘉洛哭着跑来劝架,直到这时若汐才有点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着实觉得这架打的有点冤枉,『呸』了一声,理也不理,扭头走了。

  更倒霉的是平时都晚回家的叔叔今天破天荒提早,正好被抓到一脸青肿与撕破的衣服,又是一顿好训,并被勒令面壁思过。

  正好碰上公众假期,整整一个星期若汐没有出门,心情郁闷的闷在房间里看书。

  丁醇与苏嘉洛找到明宅正门时,若汐正对着窗外紫灰色天空发呆,听到内线电话响便拎起来,听说大门口有人找自己,也不禁一愣。若汐一向不是热情的人,与同学不过淡淡如水,即使交情不错如丁醇,也只不过到他以前的家里去过一两次而已,搬到山上,当然更不会邀请同学来玩。

  丁醇与苏嘉洛自然被拦在大门外,若汐从后园绕到前门,远远看到他们向大宅张望,忽然感到郁积的情绪暴躁地想向外喷涌,他静静走到他们身后,冷冷地问:「你们来做什么?」

  两人吓一跳,一齐回过头。

  丁醇已经叫起来:「若汐你从哪里冒出来,吓人一跳。」

  嘉洛是女孩子,心思细腻,见到若汐挺秀的眉微皱,神色不豫,一时没敢说话。

  若汐淡淡道:「我住在后边的工人房,到这里自然从园子里绕过来,你以为我该从哪里冒出来?」

  丁醇张口结舌。

  若汐两手插袋里,心里冷笑。即使一直并不介意身份的差异,即使一向认为工作归工作,自己归自己,年少的心仍是受了伤害,所以他迁怒,并不客气地敷衍他们,他想他们也同他一样难过。

  嘉洛已经深悔自己的造次,鼓足勇气开口:「若汐,是我拖丁醇上来,我……」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来:「那天的事……对不起。」

  若汐微微低着头,一时没有说话。

  嘉洛手指掐进掌心,紧紧盯着若汐。她并不知道,她的一双眼睛已经出卖一切。

  她看到若汐抬起头来,沈静黑眼睛清澈如水,轻轻开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嘉洛觉得浑身力气似乎全部流失,身体微微颤抖。她忽然呛声哭出来,一双手掩住面孔。

  丁醇大惊失色,呆在一旁。

  若汐并没有伸手安慰她,他并不想欺骗她。

  三人默立许久,嘉洛哭声渐轻。

  这时若汐听到一声咳嗽,他回转头,眼睛渐渐瞪圆。

  竟然是明晨,一张面孔冷冰冰站在一边看着他,身旁带着一条大狗。若汐并没有觉得他的面孔生硬令人走避,他心里居然有一丝喜悦。

  嘉洛终于轻声说:「对不起,打扰你,我要走了。」

  若汐微微点头,但那瞬间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转移。

  嘉洛在抬头的一剎那怔住,聪慧的她已经发现若汐心绪骤然的改变。那白衣蓝裤球鞋的少年,散发出从未流露的生气与快乐,一双眼睛灿若晨星。

  直到这时嘉洛才明白,那种光彩,永不可能落在自己身上。

  目送丁醇与嘉洛下山,若汐踌躇一下,没有同明晨说话,也没打算回房间,他转头慢慢向山上走。

  身后悄无声息,不知道明晨是否跟上来,走了一会儿,胸口泛起一点酸,这时脚边跟上来一个东西,若汐低头看,发现是明晨身边的那只大狗,走几步,抬起头来看若汐,黑眼睛湿漉漉的,大耳朵搭拉在脑袋边,若汐看它两眼,不由笑起来。

  若汐根本不挑路,脚下越发难走起来,穿过林间,直到山顶一处平地他才停下来。这里远离道路,耳边安静的只剩下烈烈风声。若汐坐下来,抱着膝看着山下隐约的城市,那只狗在他身边拱了拱,伏了下来,金黄色毛发在风中飞扬。

  明晨在他身后几步远站着。

  若汐等了一会儿,拍拍身边,「坐下啊,脚不累吗?」

  他猜明晨有笑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下来,两条长腿远远的伸出去。

  侧过头去看,明晨果然在笑,唇角弯弯的,一边问:「心情好了?」

  若汐白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看了看明晨的长腿,反问:「你脚上的伤好了?」

  「早好了,」明晨晃晃脚,「都那么久了。」

  「……你怎么那么快就搬出去了?」若汐问,「你脚没好怎么开车?」

  「朋友来接我。」

  「朋友来接就让你走?」若汐歪着头:「你一个人怎么过啊?你家人都不心疼。」

  明晨怔一怔,哈哈哈笑起来。

  若汐第一次听到明晨的笑声,清朗明快。与平时微微笑不同,他整张脸都绽开,象清晨第一缕阳光般耀眼。他看到沈迷。

  明晨慢慢收笑,手托着腮,肘支在膝上,偏着头看着山下。不笑了,面容又开始清冷,目光有些恍惚。若汐觉得自己没有看过比这更美丽的脸,明晨的长相与明远不同,其实是偏阳刚的,但是有时若汐觉得明晨简直可以用冷艳来形容。

  即使那瞳仁中常年刺骨的冰晶,也极美。

  可是,若汐更多时候看到的都是明晨的笑颜,所以他不知道明晨的眼眸可以犀利冷酷到何等的绝色。

  「……那个,」若汐轻声说,「我听人说,你是因为……同明远吵架,所以才不住在家里。」太冒昧了,太过分了,若汐想,这样不知分寸探人隐私的问下去……

  ……可是鬼使神差般的问出来,两个多月的疑惑与……奇怪的挂念,让他无法抑制。

  空气僵住,久久……

  久到若汐觉得有点瑟缩,低下头去,方才听到明晨漫不经心开口:「我本来……应该姓谢。」

  「啊?」若汐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他。

  「也就是说,我妈妈,最早之前是谢太太,她嫁给明先生的时候,肚子里头已经有我,我……只是随了明先生的姓氏而已。」明晨说得云淡风轻,彷佛在讲别人的事。

  若汐呆住。

  他再单纯,再不理世事,也知道,这样的一桩……秘密,这是秘密吧?不是任何人可以知道的。

  ……若汐不敢再开口,觉得气氛逐渐尴尬起来,明晨会认为自己很过份吧?有点懊恼。他从来不是这样冒失的人,从来不会这样子对陌生人乱说乱问……可是不觉得明晨是陌生人!即使记忆里没有他,却下意识地逾越那道界线……若汐心慌不已,想,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起身离开了。

  「你这样介意我是不是住在家里?」他听到明晨开口,口气中带着笑意,「是因为……想我吧?你想我所以希望我住在家里是不是?」他斜着眼看若汐。

  没错,这是一个禁忌。如果换了别人……童小汐确是个例外。

  明晨看到若汐别过头去,片刻,红晕从颊侧发展到耳后,连薄薄耳轮都红到近乎透明。

  明晨结结实实呆住了,然后一丝笑从心底浮上来,暖暖地弥漫。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若汐的头,清楚地看到若汐一震,汗毛几乎都竖了起来。若汐的头发最上面一层被阳光晒得略有点栗子色,触手滑顺柔软,从他的指缝间丝丝滑过。

  「其实,住外面很舒服呢。」明晨笑咪咪地说,把手收回来。不再吓他了吧,这个孩子,他自己……根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吧?

  「公子哥儿!不事生产,你当然住哪里都很舒服!」若汐没有回过头,一把抱过身边的大狗,把脸埋在它背上软软的毛里,大狗低低呜呜了几声,被主人的眼神狠狠威胁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安静下来。

  若汐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为这样的一个社会米虫烦心,他除了长得好些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什么不事生产,我可是有正当职业的人。」明晨立刻声明。

  「你工作?」若汐回过头,眼睛瞪得滚圆,「你不是不在明氏工作,人家说你天天在外面胡混。」

  明晨失笑,看着若汐的眼睛,那样的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沈静中透着孩子般的稚气与倔强,真正令人心动。从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他就完全无法抗拒。

  好像做梦一样。但梦再真实,他也没有刻意去寻过。久到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是再看到小汐的第一眼,所有少年时梦境全部回来。说不清心里在想的是什么,直觉感到浓浓的开怀,与些微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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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汐抬起头:「要去哪里?」

  「人肉市场,将你卖掉。」

  6。老友

  明晨把一辆新吉普车开得风驰电掣,若汐抱着大狗TORI坐在他旁边,垂死挣扎,连声道:「你慢些慢些。」

  明晨逗他:「你怕死?」

  「废话,我当然怕死。我还有大把灿烂的生命可供挥霍,为什么要陪你拼命……」

  转过两个弯,若汐觉得不舒服,不开口了。

  明晨看他两眼,车速减缓:「小汐,你晕车?」

  若汐脸色发白,额上有细细的汗:「不知道,坐电车没有晕过。」

  明晨脸又开始阴沈,说:「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若汐虚弱地笑,「你尽管开快,我会全吐在你的新车上。」

  车子于是有如龟爬一般,中途明晨将车停在路边,下去买了一瓶水给若汐喝,他面色才稍稍缓和下来,开始注意车子走向。

  明晨的方向是市郊,大约三十分钟的车程后,他们停在一幢四周长满金合欢树的小小灰色石头房子前。TORI抢先跳下车,摇着尾巴跑上台阶,若汐跟着爬下车来向四周看,觉得空气清新,环境舒适。风吹过,粉色毛绒绒花朵啪哒哒落下来,好像可以听到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他好奇地问,「是你家吗?」

  明晨带他进门,笑咪咪:「你猜。」

  若汐觉得明晨在山下比在山上心情要好些,也轻松些,在明宅他好似总有点心事重重。

  若汐探头探脑进去左右看,房子里面布置得清爽简单,出乎他意料的干净,小小起居室里有一张极大极舒服的沙发。

  TORI来回跑了几步,低声哼着来蹭明晨的腿,若汐问,「它这是饿了吗?」

  明晨低头看看,笑:「大概吧,厨房里一定有好东西给它吃,来,这边。」

  他放低声音,竖起一个指头在唇边,示意若汐跟他走。这个动作若汐看过一次,他又听到什么?若汐略有点紧张,悄悄跟着明晨往一扇门前走,那应该就是厨房了。

  明晨伸手将若汐推在自己身后稍远的地方,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片刻,猛地拉开门。若汐只依稀看到门里闪出一道影子,明晨伸臂去拦,电光石火间两个人已缠斗在一起,然后一阵眼花缭乱,发出『砰砰』声与呼痛声,明晨已将一个人压在身下。

  若汐目瞪口呆。

  明晨身下的人已开始大声呼喝:「喂,你这家伙,快放我起来,痛死了,知道是我还下这样的狠手。」

  明晨笑嘻嘻放开他:「你在我家厨房干什么?又偷TORI的东西吃?」

  「呸呸,」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打衣服,「说得好难听,我顺路拜访而已,顺便通知你,上头……」

  他忽然顿住,发现站在一边的若汐。

  上下看几看,搔搔头,口气极为困惑:「这是什么?」

  若汐皱眉。

  「注意你的措辞,」明晨说,「他是童若汐。」

  转头对若汐说:「小汐,这位是叶洋,我朋友。」

  若汐恢复客气面孔,礼貌地点点头。

  叶洋明显有些吃惊,脸僵住,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性格明显比明晨开朗,立刻笑着说,「没想到明晨会带人过来呢。往常过来看他,十次有九次被关在门外说话。」

  若汐心里有点惊讶,回头去看明晨,看到他只是笑笑,并不分辩,想必是真的了。

  「明晨居然肯让你进来,真是不简单。」叶洋说。

  「你不是每次也进来了?」明晨斜他一眼。

  「那怎么一样,我是硬闯进来,每次都要吃苦头的。」叶洋大声叫,声音委屈。

  「怕吃苦头不要进来。」

  「怕你在里面发霉啊,」叶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