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雯 – 六月天微蓝





  离校的前一天,方慕晴百般逃避楚涵,倒是约了微蓝见面,告诉她,自己将赴美攻读。 
  微蓝高高地仰起下巴。 
  “去美国留学?好啊,恭喜你!” 
  方慕晴紧盯着她的眼睛。 
  “我想了很久都没想通。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抢我的男朋友?” 
  “因为爱是无罪的!”微蓝居然唇角带笑,很自豪地。 
  “夏微蓝,你真的爱楚涵吗?还是为了报复我?” 
  微蓝一凛,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我报复你?” 
  “是的,我看得出来,其实你一直在嫉妒我。温暖的家庭、出众的外表、旁人的关注,还有甜美的爱情……我什么都有,而你几乎一无所有!” 
  “甜美的爱情?”微蓝冷冷地笑,“恐怕现在只剩下苦涩了吧?” 
  “如果你真的爱楚涵,就请你好好珍惜他。如果你纯粹是为了报复我,请你放过他吧!” 
  方慕晴的眼中闪着泪花,微蓝看得出,她仍然深爱着他。 
  “即使我放过他,你也不会再要他了,不是吗?” 
  方慕晴不再说话,嘴唇紧抿。 
  “楚涵现在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就请你祝福我们吧!” 
  微蓝转身走开,方慕晴没有再拦她。 
  毕了业,她像逃难似的逃去了美国,远远离开这块伤心地。     
  微蓝在省城找到一份公司秘书的工作。 
  她和楚涵住在了一起。他对她很好,让她打理家,给她买漂亮的衣服,满足她每一个小小心愿。 
  偎在所爱的人怀中,微蓝以为自己找到了今生的真爱。 
  虽然楚涵从不提结婚的事,虽然他曾在醉酒时抱紧她,喃喃地叫着“小晴”。微蓝温柔地告诉他,没有关系的,她可以给他时间,让他去忘记方慕晴。 
  是的,没有关系的。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她会好好待他,会为他生个孩子,做个慈爱贤淑的母亲,让他们的孩子在快乐幸福的家庭中成长。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温馨,不知不觉已是一年。 
  微蓝的工作是文职,很轻松。楚涵则无休止地在外奔忙,偶尔在家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抽烟。 
  这天晚上,楚涵突然对微蓝说:“我要去美国了!”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已经拿到签证,去美国读MBA。” 
  微蓝愣住了,她不明白楚涵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在省城有着一份不错的职业。她极力劝阻他不要放弃现在的事业去美国,可他完全听不进去。 
  “我等了一年,签证好不容易办下来,我没有理由不去。” 
  “但你也没有理由去,除非……”微蓝突然想起,刚毕业的方慕晴去了美国。等了一年,难道……?她不敢往下想。 
  “我明天就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管我的事情。” 
  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微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去找方慕晴?” 
  楚涵还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是的,微蓝。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原来只是想怄一下小晴,让她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她就会回到我身边来的,可我错了!我想我应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瞬间,微蓝仿佛被人当头棒喝。 
  她怔怔地看着楚涵,突然扑上去,用尽全力撕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他胸前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印子。 
  那一刻,她气得快要发疯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楚涵什么也没说,任凭她又踢又打。 
  “楚涵,你好狠!你好绝!你不知道我是爱你的吗?……” 
  微蓝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中凄厉地响着,猛地煞住,不敢相信这个疯狂的女人会是自己! 
  她捂着脸,弯下腰,蹲在地上恸哭起来。 
  楚涵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到门口,突然回转身来: 
  “微蓝,我也不想伤害你。但我根本无法忘记小晴。今生今世,我不能没有她!” 
  他迳直走了出去,然后门关上了。 
  “砰”然一声,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寂寞,和胶冻得牢牢的冲割不破的冷漠空气。 
  微蓝委顿在地,全身颤抖,像一只怕冷的猫。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场爱情争夺战的胜利者,可是她错了。在楚涵的心里,方慕晴从未远离过。 
  她是真的爱楚涵,虽然用的是夺人之爱的方式。没想到,自己所爱的人却在利用她去拯救他的爱情!     
  第二天,楚涵去了美国。 
  临登机时,他给微蓝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忘了我吧!” 
  微蓝静静地站在窗口,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感觉。 
  这一刻,她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楚涵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向她露齿而笑,神采飞扬。 
  那时候,什么事都没发生。溶溶的月光照耀下,他完美得像个王子。 
  她不知道,他到美国能否找到方慕晴。但她肯定,即使他找到了她,他们的爱情也不会是完美的了。 
  而微蓝自己,再也不会相信爱情。 
  原来,这一场爱情争夺战,没有胜负,他们三个人都是输家。 
  她仰起头,感觉脸颊上有了微微的凉意。   
第三卷  你还能爱谁     
  01   
  两年后。     
  N市国际机场大厅。 
  秦天朗的目光穿过落地玻璃,飞机各自起航着陆,在深蓝的天空中划下一道道直线。 
  虽然在电话里告诉了母亲班机到达的时间,却知道不会有人来接机。 
  一个人回家,便全然没有回家的感觉。天朗低着头走路。蓝色皮箱的轮子在地面发出空洞的声响。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光洁的大理石上,一双双奇形怪状的鞋子:尖头的,圆头的,细根的,平底的……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前面,一双白皙纤小的脚。还有从凉鞋中露出的脚趾上的痣。 
  视线缓慢地向上移。 
  宽松的白棉布衬衫,洗得发白的蓝牛仔裤。蓬乱的长发,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一双空洞的黑眼睛。 
  天朗因为意外而感到头晕。 
  真的是她?她竟然会来接机? 
  “是你妈要我来的。这个城市变化太大,她怕你不认识路。” 
  依然冰冷的腔调,不带任何感情。 
  天朗终于相信是她。记忆中,只有微蓝才会这样说话。 
  可是,她好瘦。 
  双颊陷下去,尖尖的下巴,好像大病初愈似的。怎么回事?八年的时间,她一点都没有长大,没有变得珠圆玉润,反而更加消瘦了。 
  “还好这座城市不会刮台风。”天朗低声说。 
  她挑衅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微蓝倒有些惊奇。面前这个男人和印象中的秦天朗好像有点不一样。他不再冷酷,不再尖锐,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漾着一抹隐约的笑意,像冬日的暖阳,清幽迷人。 
  她率先朝机场出口走去,他拖着大皮箱跟在后面。 
  “你是去医院,还是回家?”微蓝问。 
  天朗略微踌躇了一下,说:“去医院吧,我想看看爸爸怎么样了。”     
  八年之后,“爸爸”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还是如此自然、稔熟。 
  或许,他真把夏云生当作自己的“爸爸”? 
  “爸爸情况不太好,自从上个月中风后,半身不遂,一直住在医院里。” 
  “怎么会突然中风的?他才五十岁不到吧?”天朗浓眉微皱。 
  “听你妈说,那天晚上他从外面应酬回来,满身酒气,喝得醉熏熏的,半夜突然从床上滚下来,就中风了。” 
  “唉,又是因为酒?”天朗喃喃自语般地说,眼睛直直地盯着微蓝。她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表情冷淡地把脸转过去。 
  她招了一辆出租车,天朗立刻走上前打开车门,示意微蓝坐进去后,他才从另一边上车,关上车门。 
  是这冷酷高傲的家伙突然转性了,还是从国外回来的假洋鬼子都学会了绅士风度? 
  去医院的路上,两人再没有交谈。     
  一路无话。 
  出租车终于停在医院门口。 
  天朗抢先付了钱,然后下车,走到另一边为微蓝打开车门。 
  微蓝低头跨出车门时,他突然用压得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夏微蓝,这八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微笑着关上车门,身型笔直地向住院部走去。 
  毫无疑问,在澳大利亚呆了这么多年,他更加潇洒俊逸,也更加沉稳了。原来的落拓不羁沉到骨子里,成了教人心动的内敛气质。 
  天朗比那些当红的偶像明星更多一种书卷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贵气,像个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英俊王子。 
  王子?微蓝轻轻摇头,她的世界里早就没有王子了!     
  夏云生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 
  他面容苍白,还有些浮肿,嘴角斜得很厉害。秦桑影坐在病床边,不停地用毛巾为他擦着淌出的口水。 
  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她转过头,看见立在走廊上的天朗,猛地站起来,颤抖着叫了一声:“天朗,你总算回来了!” 
  天朗迳直走过去。他长大了,成为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站在母亲面前,已经需要低头俯视她的头顶。 
  秦桑影有一刻的恍惚,以为见到了他的生父。他们父子太像了,有同样俊挺的身材,完美的五官,浓黑的眉毛和迷人的浅褐色眼睛,只是天朗没有他父亲身上的痞气。 
  天朗的目光停留在夏云生身上,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悸。 
  这个纵横商场、春风得意的男人,竟然变得如此狼狈?幸好他在熟睡,否则在自己面前,该是怎样的不堪? 
  天朗扶着母亲在椅子上坐下,听她语带哽咽地述说夏云生的病情和公司面临的困境。 
  “虽然你爸爸住的是最好的病房,用的是最好的药物,但医生说,中风引起的偏瘫,不可能完全恢复到以前,能够下床走路就很不错了……” 
  “你爸爸生病以后,公司内部一团糟,群龙无首,所以才急电招你回来……” 
  “云天公司是你爸爸一生的心血。而我什么都不懂,瑞阳还是个孩子,现在也只有你能帮你爸爸!” 
  “微蓝……她同意吗?”天朗轻声问。 
  “我没有意见。” 
  一个低哑的嗓音乍然响起。 
  微蓝站在病房门口,神情淡漠。 
  “你要考虑清楚,云天公司,那可是夏家的!” 
  天朗盯着她的眼睛冷静而睿智,还带着淡淡的嘲弄。 
  她避开他的视线,垂下头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我这次是请假来看爸爸的,明天就回省城了。” 
  “哦,忘了跟你说,微蓝大学毕业后就留在省城。”秦桑影向儿子解释道,“她跳了好几次槽,现在进了一家银行,薪水高,工作又清闲。” 
  “在银行工作?你学的是金融专业,也算学以致用!” 
  微蓝微微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念的是金融专业?     
  从医院回来后,秦天朗就变得很沉默。 
  他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耳朵却在捕捉客厅另一端微蓝和瑞阳的对话。 
  “姐姐,你明天真的要走吗?” 
  已经十岁的夏瑞阳,皮肤白皙,五官秀气,长得很像微蓝。但他的大双眼皮,眉鼻之间的轮廓又颇似秦天朗。 
  他和他们两人都有血缘关系,却和微蓝更亲近些。 
  正在收拾行李的微蓝停下忙碌的手。她轻揉瑞阳黑亮的短发,温柔地说:“姐姐要上班啊。你在家里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 
  瑞阳若有所思地望着微蓝。 
  “姐姐!”他用一种不属于孩子的严肃口吻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家?” 
  微蓝有些意外和惊讶,深吸一口气,她低低地:“你听谁说的?” 
  “我没有听谁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我知道,你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妈妈!” 
  她不自禁地一颤,转过头,与秦天朗锐利的眸光碰个正着。 
  微蓝收回目光,望向瑞阳。 
  “你是我唯一的小弟弟,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她咬咬牙,“姐姐也不是不想留在家里,只是,姐姐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朋友啊。人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家的……” 
  “你有男朋友了,是不是?”瑞阳打断她的话,“妈妈说过,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 
  微蓝心下一凛。 
  她努力想做得轻松,却徒然挤出一个苍凉的笑。 
  “姐姐没有男朋友,姐姐也不想嫁人。” 
  “骗人!”瑞阳低下头,“你以后肯定会结婚的。” 
  自从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