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大神
“这可难说。”凤凰摸了摸它的肥下巴,问:“小样儿,你穿越前干嘛了?现在混得这么惨。难道过去杀人了?”——这猫沉痛地摇了摇头。
憨憨问:“放火了?”——依旧是摇头。
凤凰问:“强抢良家妇女了?”——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憨憨忽然间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一定在晋江看霸王文了!!!没准霸王到底,然后还刷负分!”——这一下,它终于羞愧地垂下了脑袋。
凤凰叹气:“真是苦命的娃儿碍……”搂着它沉思道:“那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穿穿?越越?穿越?”
憨憨说:“我觉得穿穿比较好听。今年是牛年,这猫又这么牛,就叫它牛穿穿吧。”
“牛穿穿”开始赖到地上撒泼,外加捶胸顿足。
凤凰说:“它好像不喜欢啊。叫它别的吧。你猜这猫过去叫什么?”
憨憨看着它那一身黄里带白的皮毛,试着问:“大黄?阿白?黄白?”
“牛穿穿”开始抽搐了。
凤凰说:“你看它是花的,可能是花花?”
“牛穿穿”一副被你们打败了的表情,开始爬起来在屋里自己个儿遛达。憨憨看着它一身如珍珠般圆润的白点儿,忽然间福至心灵,说道:“难道是叫珍珠?”
“牛穿穿”浑身一震,脚步停滞了。它慢慢地转身,望着憨憨,眼里竟然饱含着泪水。
憨憨看着它,恍惚间居然有一种没来由的心痛,她扑过去牢牢抱住了它,道:“对不起,我们再也不会叫你过去的名字了,你还是叫牛穿穿吧……不管过去有什么伤心的往事,你统统忘了吧……”
穿穿哭得更伤心了。
凤凰凑过来,掀起它的尾巴看了一会儿,说:“咦,它是公的。公猫这么多愁善感还真是少见碍……”
穿穿羞答答地盘起了尾巴。
说着说着,大家都饿了,于是苟凤凰去厨房做饭,憨憨抱着穿穿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到诱人的腊肉炒豆角的香味儿从厨房里飘出的时候,穿穿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再过了一会儿,它忽然狂奔到厨房,没等苟凤凰反应过来,就从滚烫的锅边叼走了一大口豆角,本想再跑回去吃口腊肉,抬头忽见凤凰举着锅铲凶神恶煞地对它追来,便连忙呜呜叫着逃走了。
等凤凰满屋子乱跑,终于逮到他的时候,它已经将豆角全咽下了,趴在地上对着她媚笑。她正想将他教训一顿,它忽然又跑到门口招手,做招财猫状……
母女俩不约而同地长叹了一声,只好再次姑息了它。
过了一会儿,刚偷吃了豆角的穿穿,忽然开始呕吐起来,走路也晃悠起来。憨憨吓得叫妈妈:“妈!你看,它这是怎么了?”
凤凰看了看它:“糟糕,估计是刚才豆角没炒熟就被它偷吃了,送它上宠物医院吧!顺便给它打打针,做做绝育。”
原来只是呕吐,听完凤凰的话,穿穿开始全身像筛糠一样发抖。憨憨知道它对宠物医院有阴影了,想了想:“妈,宠物医院很宰人的,我还是把它送到师父那儿吧。师父什么都懂,治只猫应该更不在话下。”
凤凰同意了。于是憨憨抱着猫去找唐之行师父了。
天已经黑了,有一轮明月高挂空中。唐之行端坐在院中,见到憨憨怀里的猫,微微一笑,憨憨忐忑不安的心,仿佛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
唐之行接过猫,低头看着它,似有万千感慨:“你终于来了……”
牛穿穿:“喵咪呜妙渺喵咪呜喵,渺咪呜苗妙喵咪呜喵。”
苟憨憨:“它怎么了?”
唐之行:“你听他自己说罢。”然后闭上眼睛,暗暗运功将猫按摩了一遍,再将它脑袋一拍,道:“说吧!”
当是时,朗朗乾坤,清风拂面,银盘一般的月亮照着牛穿穿的大饼脸,只听他对着憨憨朗声道:“吃一回豆角抽一回筋,找一回情人伤一回心!”
……
苟憨憨枉读晋江穿越万千文,这一刻,依然不可遏制地风中凌乱了。
第三章
唐之行却见怪不怪,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只猫,问候道:“珍兄别来无恙?又下基层历练了?”
牛穿穿只是蛋腚地“嗯”了一声,不知为何,看上去似乎有些黯然。
唐之行却抚掌笑道:“我终于等到你来接任渡神使了,哈哈!”
苟憨憨此时的魂魄已经飞回来一点儿了,她战战兢兢地问:“师父,你们在说什么?”
唐之行看了一眼惨遭雷劈的憨憨,对穿穿道:“要不,你给她来个自我介绍?这可怜的孩子都傻了。”
牛穿穿想了一想,极其简短地说:“我原本是一个来自天庭的著名歌手,在看尽世间悲欢、历尽人间沧桑之后,如今正致力于成为一个诗人——哦不,是诗猫。”言罢,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一身猫皮,显得十分伤感。
憨憨不由地肃然起敬:啧啧,这年头,文青遍地都是,诗人委实难找啊!诗猫更是万中无一的极品,把什么诗仙、诗圣全给盖了。更何况还是来自天庭的诗猫,绝对的稀有品种哇。
憨憨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刚才说的渡神使,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唐之行仰望天空,悠悠地说:“事到如今,为师也就不瞒你了……为师其实并非凡人,乃是天庭的渡神使……”
原来自从不久前天庭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后,展现了一派欣欣向荣的新气象,大大增加了各路妖怪对天庭的向往,他们纷纷要求进步,踊跃递交了成仙申请书。于是天庭便专门设置了渡神使一职,专门帮助这些妖怪们的成长,解决他们成仙途中的种种心理困惑。唐之行就是首任的渡神使,此刻任满,即将退休。前来接替他的职位的,就是这只神仙猫。
牛穿穿长叹一声:“说起来这也是我命中的劫数。自从我投胎到猫身上,颠沛流离,挨饿受冻,受人欺负,吃了好多苦……”
善良的憨憨眼泪都要下来了:“那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脱离猫身呢?”
穿穿说:“只要我圆满完成了此任渡神使的任期,并找到合适的继任者,我就可以脱离猫身,重回天庭……”
憨憨眼泪汪汪地说:“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只要我能,一定尽力……”
唐之行在旁边道:“你当然能。你可知道,为什么你刚才忽然可以听懂他说话了吗?”
“为什么呢?”憨憨疑惑地问。
唐之行慈爱地看着她,就像十年前看着那个初入他门下的懵懂小孩:“因为一只猫要担任渡神使会遇到许多困难,我要为他培养一个合适的助理,帮助他完成任务;等他任期结束,还可以接替他的职位。刚才你带着他来我这里,我打开了他身上的封印,也打通了你们之间交流的障碍。——从今以后,你就是他的助理,帮助他普渡众生,帮助他得道升天。”
穿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老唐,你对我可真不错……”唐之行道:“不客气。仙儿曾一再交代我关照你。能做的,我一定会做。”
苟憨憨突然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神圣之感,表情一下变得肃穆起来。
唐之行将手摁到她的肩膀上,殷切地问:“憨憨,你准备好了吗?”
憨憨抬起头看着师父,眼里流波闪耀。然后,她将手摁到猫背上,就像奥巴马将手放到了《圣经》上:“是的。我准备好了。”
唐之行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很好。憨憨,作为一个再下一任的渡神使,你需要有善良敏感的心灵、高超的武艺、以及深厚的文化素养。你准备好接受特训吧……”
憨憨惊讶地张大了嘴。唐之行又说:“由于经济危机的影响,失业人口大大增加,所以渡神使的这个冷门位置突然变得相当抢手。我刚刚接到上级通知,等珍珠这届任满之后,将举办一次渡神使公开选拔赛,预计竞争将十分激烈,规模堪比天庭奥林匹克运动会。赛况将全程向全仙界现场直播,盛况空前,……”
还没等师父说完,憨憨拔腿就跑。牛穿穿看着她屁滚尿流的背影,叹道:“老唐,你的徒弟怎么都喜欢临阵脱逃?”
憨憨没跑多远就被师父逮回来了。被师父拎着衣领悬在半空的她,哭着说:“师父,我不要去比赛,我这人心理素质不好……”
师父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叹道:“你先学着当渡神使的助理吧,至于比赛,那就再说吧……”
于是倒霉的憨憨就这么成了自家宠物的小跟班。没事儿的时候,憨憨经常陪着自己的领导牛穿穿在校园里遛达。
牛穿穿会经常对她加以实际的指导:“看见小湖里的那只金色鲤鱼了吗?”
“看见了,怎么着?”
“她交了成仙申请书以后,一篇思想汇报都没交过,我得跟她聊聊。”
于是穿穿跑到湖边,对着湖里喵喵地叫了几声,那只鲤鱼浮出水面,吐了几个泡泡,穿穿又叫了几声,那只鲤鱼欢快地摆着尾巴游走了。
憨憨一头雾水地问:“你跟那只鲤鱼精说了什么?”
穿穿先纠正她的用词:“请注意,哪怕那真的是一只鲤鱼精,也请你对她使用敬语。你应该这么问:您刚才与鲤鱼大大谈了些什么?”
“大大?啊??”
穿穿严肃地说:“憨憨,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礼貌。不错,天庭确实是有妖、仙、神的等级之分,但作为一个渡神使,需要将所有的妖怪都看成是未来的大神。尊称他们一声大大,是十分应该的。”
憨憨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好比在晋江混,不管作者是小透明、小粉红,还是大神,叫人家一声大大,绝对没错儿。”
“孺子可教也。”穿穿点了点猫头:“我刚才问鲤鱼大大,为什么不交思想汇报啊?她告诉我说,她最近炒股被套,损失惨重,没心情交思想汇报啊。我就安慰她,既然炒股就要有长期投资的准备嘛,不要为了一时的波动而影响了自己工作和生活。她就很happy地游走写思想汇报了。”
憨憨叹服不已。她又问:“为什么我听不懂她的话?”
穿穿说:“这需要时间。等你得到他们的信任,你应该就能听懂他们的话了。”
她跟着领导巡视了一圈校园,安慰了跟老婆闹别扭的老银杏树妖,开导了一番得了青春期忧郁症的柳树精。憨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妖、仙、神,这样的等级之外,还有比妖精更低等的吗?”
穿穿答道:“当然有。天地间最自大最傲慢的种群,就是最低等的。他们往往自以为无所不能,自以为有着改造自然的伟大力量,一直不知羞耻地破坏环境、掠夺资源,动不动还发动战争,弄得世界一团糟,他们很遭神仙妖怪们集体鄙视的。——你知道他们是哪一种生物吧?”
憨憨狂汗:“知道了,知道了……呜呜呜……”
于是,憨憨这个可怜的人儿,被一只猫拍着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有种族歧视的。”
第四章
经常被猫领导带着视察,憨憨觉得,自己跟领导之间的默契,越来越多了。比如说,在这个月明星稀的晚上,领导路过湖边这座老楼的时候,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憨憨四顾无人,便施展轻功跳上露台,扫了扫地上的尘土,给猫大人整出了一块儿休息的地儿。
猫大人跳上来之后,也不说话,也不摇尾,只是仰着头,倍儿深沉地望着天空沉思。
憨憨知道不该干扰猫大人的思考,可是她心里实在装着很多未解的疑惑,而这个安静的夜晚又实在是很有聊天的气氛。于是她小声地问:“穿穿大人?”
大人屈尊将硕大的猫头向她偏了偏:“唔?”
憨憨小心地问:“您的性格,一向都是这样的吗?我记得您刚刚跳进我的窗户,刚刚来我家的时候,似乎比现在活泼一点儿……”——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老大,您老人家是不是有心事啊?
猫大人闻言,表情更加深沉了,就连脸颊旁的两撇胡须,仿佛都闪烁着忧伤的光芒。良久,他才道:“其实,我从前还是很热情的——我是说我变成猫以前。那时的我,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对人生充满了好奇;八卦是我生命的动力,音乐是我生活的氧气……那时,我有好多好多的粉丝……唉,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那您……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这么成熟了呢?”
牛穿穿偏着头,想了想:“或许就像你是观众,刚开始入场看好戏,肯定特兴奋激动,情绪也跟着大起大落;可是如果你是看了无数场好戏的剧务,你只会在后台看着幕前的悲欢离合,渐渐没有感觉。”
憨憨有些怅惘。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