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卧新春白袷衣 作者:熙河(晋江非v高积分13.01.31完结,民国)





  打了四天五夜,单是华野九纵,便已经付出了被击毙四千六百余人的沉重代价,可是却没有对整编第十一师取得任何进展
  ,指挥部里,许世友打电话给粟裕发牢骚:“明清远这只狡猾的狐狸,下次我定叫他碎尸万段!”
  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地动山摇,许世友奇道:“地震了?”
  警卫员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不好啦,整编第十一师反攻了!”
  “什么?”许世友手中的话筒落到地上,“整编第十一师反攻了?”
  炮火隆隆,整编第十一师开始对包围他的共军实施多次反冲击,连连得手,特别是九纵七十三团的连长,此人一见整编第十一师来势汹汹,立马吓得率部躲到后面的小山沟里,阵地很快就落入整编第十一师的手里。
  粟裕这才劝许世友说整编第十一师已经是强弩之末,若非守不住了,为何拼死一搏?那边就有消息来报——黄百韬来了!
  民国三十六年五月十六日,整编第七十四师流星一般陨落在孟良崮,这件事在国军阵营中引起很大震动。其实,当初有些友军“使坏”也只想杀杀张灵甫的傲气,想看看张灵甫狼狈的样子,谁晓得居然一不小心玩过了?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周边那些围观的将领们都想着法子去弥补,特别是黄百韬,张灵甫死后,他救谁都特别卖力,也生怕自己同张灵甫一样,到哪里都带足了水粮才行。这回明清远被围,他自然是第一个冲过来救人。
  这下子黄百韬的援军已近,而南麻外围的阵地尚未全部攻占,粟裕只得在黄昏时分下令撤围,命令各纵队分别向临朐县以南及西南地区转移。令粟裕头疼的是,这明清远防守的时候像刺猬一样扎人,追击的时候又变成老虎!因为就在他们撤围的时候,整编第十一师开始追击,死咬着他们不放!直追至悦庄以西的北张良、北石臼之线,这才放过华野共军去和整编第九师会合。
  南麻一役,整编第十一师在兵力远远不及对方且被对方包围的情况之下居然还能重创华野,击毙华野共军两万余人,生俘三千余人,伤者不可计数,还缴获步枪三干支,轻重机枪二百余挺。此役随即被列为国民革命军“十大武功之一”,蒋介石也喜出望外,颁发给整编第十一师奖金法币五亿元。
  后来的国民党军史对明清远的评价用了十二个字:“爱才如命,挥金如土,杀人如麻。”他麾下的整编第十一师也被称为“吃人部队”,南麻战役更是被写入国民革命军二十四个典型战例之一,在台北的圆山忠烈祠里都以浮雕壁画作纪。
  在今后的岁月里,这支“吃人部队”纵横中原,屡屡与各路共军斗法,非胜即平,从无败绩。                    
  作者有话要说:求打分,求评论~~~~
  PS明清远的电报是根据胡琏在李仲辛师长追悼会上的说话改的


☆、第二十二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华野大军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在南麻吃了个大败仗,被整编第十一师一路追击,被迫在黄河北岸的范县、濮阳地区渡过黄河,陈毅心里总有个疙瘩。
  眼见国民革命军整编第五十七师就驻扎在附近的沙土集,陈毅便寻了他来解气,迅速地派华野大军将守军段霖茂部包围,并与民国三十六年九月七日将之全歼。
  华野大军一路南进,前面没了整编第十一师的阻拦,进展好不迅速,骑在马上的陈毅踌躇满志,正巧是在山东,便吟起杜甫的诗来:“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在周村、明水间停驻休整近一个月整编第十一师收到了南京国防部发来紧急命令:陇海路中段以北钜野、定陶地区告警。特着整第十一师迅即由济南沿津浦路南下,徐州绥署在兖州准备火车运输。到兖州后,改乘火车经徐州转陇海路,到商丘下车,归商丘绥靖分署主任周岳指挥。
  明清远的整编第十一师向来都是战场上的救火队,频繁调动惯了的,现在国防部来了一纸文书,明清远迅即率部由济南以急行军南下。
  至于中Gong的地下党,也一直在活动着,国民政府国防部第三厅厅长郭汝瑰在命令整编第十一师南下的时候也偷偷发了一封电报给华野大军,告诉他们整编第十一师的动向,还特地交代明清远这个人能避则避,千万别和他硬碰。
  接到这封电报,陈毅不禁叹道:“明清远竟然来得这么快?”
  粟裕却道:“怕什么,他整编第十一师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来两个我们杀一双。”
  话虽这样说,可是他们在南麻已经见过明清远的能耐,十倍的兵力去围他都不能有丝毫进展。当初他们还嘲笑刘邓在章缝集用两个纵队的兵力都打不下明清远手底下的一个团,现在看来,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陈毅正思量间,粟裕忽然道:“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用,他能打得过明清远最好,打不过,明清远也会为他留三分情面。”
  陈毅望向粟裕,不由笑道:“是啊,怎么忘了他?”
  粟裕吩咐警卫员道:“快把明清遐喊过来。”
  沉沉的夜色如被墨汁浸染,娇娜刚刚在明顾夕颜的怀里睡着,香甜的梦境里不会有人间疾苦,是是非非。
  明顾夕颜把娇娜放到摇篮里,轻轻地把手搭到他的肩上:“他……又追来了?”
  “是啊。”
  沉默仿佛成了实质,悬浮在空中,堵得每一个人都胸口发
  闷,说不出话来。
  默默无言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他们要我指挥部队。”
  明顾夕颜一惊,突然一道电光急闪着将天空硬生生撕扯成两半,接着便是“轰隆隆”一声雷鸣。
  “第一,明清远是为张灵甫报仇而来,哀兵必胜。第二,华野刚刚吃了败仗,军心不济。第三,整编第十一师能征善战,谁能敌得过?”她急急问他,“这种情况下,你有几分胜算?”
  明清遐看着她如一轮落月的面容上满是焦急,安慰她道:“他千里行军,乍到此地,对我们的情况毫无所知,一定会将他的刺猬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来求稳中求胜的目的。就算有情报,这一仗也是必败无疑的,他不主动攻人,我们的伤亡便会小很多,毕竟,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可是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你,也许他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用了别的战术。”明顾夕颜的唇颤了颤,终于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是贵胄公子,大可在国民政府高官厚禄,你们兄弟俩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别这么说,其实抗战胜利后在南京的那段时间,他们的贪污腐败我见的太多了,各个官员之间迎来送往,用的都是民脂民膏,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决心离开他们,这与你又有何关呢?”明清遐顿了顿,而后含笑道,“你放心,我们所希求的新中国,一定会出现,一定。”
  九月二十四日,华野共军与整编第十一师在大义集、土山集一线遭遇,为稳扎稳打,明清远并不采取攻势,而是亲自率部以大义集为核心阵地,觅取有利目标闪电出击,使战斗都在大义集外围进行。华野大军对其猛攻三昼夜,可是在伤亡四千四百多人的情况下连大义集的边的沾不到,反而被整编第十一师用火力挽留,想撤退都不方便撤退。
  明清远正在师部指挥作战,忽然赵进之进来敬了一个军礼:“师座,你要找的人来了。”
  “我要找的人?”明清远奇了,他何曾找过什么人?
  赵进之道:“那人拿过来的一纸文书是你的笔迹,弟兄们都认得。那人还和夫人貌肖,想来也许是夫人娘家的姊妹,所以我就让她在外面等着了。”
  他的笔迹……
  除了他,另外一个人也写得出来,她也自然能仿得出来。
  难道来的人是她?她怎么来了?
  明清远疾步从指挥部里走出来,看到一抹淡粉的背影。
  她本来低着头,听到他的脚步声后慢慢抬起头来转过身子望着他:“你来了。”
  这张脸在明清远的梦中已不
  知出现过几千次几万次了,这样的梦明清远也无时无刻都在做着,可是每一次她都距离得那么遥远。每一次他想靠近,都会从梦中惊醒,他晓得这样的梦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大哥,都是一种不可宽谅的冒昧。
  现在,她终于又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只要再往前几步,只要一伸手,他就可以握住她的手,他就可以知道这不再是梦。
  可是他又怎么能这样做呢?
  外头枪炮声震耳欲聋,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答话,这样娴静的样子看上去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这样漫长的时光已经过去,又有谁能追得回来呢?
  可是在这一瞬间,见到她的这一瞬间,漫长的十年似乎已经在这一瞬间忽然消逝,他似乎回到了十年前,民国二十六年的南京,他在月光下诚惶诚恐地同她说,别离开我,夕颜,你会陪我到老吗?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原来当初所以为的天长地久,真的不过是以为而已。可是看着她的面容,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的心忽然又急促地跳了起来,跳得就像是个刚刚坠入爱河的少年——十年前的温柔,十年前的伤痛,十年前的那个本该唤他“爸爸”的孩子……依稀都成了残宵之中的惆怅旧梦。
  明清远不敢再想下去,再这样想下去,他非但对不起大哥,更对不起她。他多么希望这又是个梦,同以往无数个黑夜里做的一样的梦,但这偏偏是真实的,真实永远比梦残酷得多。
  她就在他面前,他根本避无可避,只能勉强笑道:“大嫂,你来了。”
  明顾夕颜看着他,初见时她不过廿二,他也不过廿七,如今过了这么久,自己已经卅三,两个孩子的母亲,他也已经年近四旬,额上眼角都有了淡淡的皱纹,棱角分明的眉眼之中也再没有彼时的神采飞扬,反而像午夜一样沉默孤寂下去。
  是谁在当初那个陌上少年的眼中染上这样浓郁的暮色,究竟是她,还是这漫长的岁月?
  所有的一切再不是从前,明顾夕颜心里无限的酸楚,只慢慢的说:“我今天……是有事来求你的。”
  他实在是猜不透为何她今日冒这么大的险找到他这里来,可是无论她是为了什么找他,他都实在没有理由推却。
  明顾夕颜抿一抿嘴唇:“我求你放过你大哥。”
  明清远问她:“我大哥?”
  “正在指挥和整编第十一师作战的,是你大哥……我们在华野。”明顾夕颜轻叹了一声,“请你看在你大哥的颜面上,看在我
  的颜面上放过他,毕竟……那些傻事,我这辈子也只为你做过。”
  “你是说,我大哥在华野,还指挥作战?”
  明顾夕颜颔首:“是。”
  明清远怒道:“我放过他?那么他何曾放过我?在孟良崮,我只差一点就可以救了张灵甫!你不希望他有事,难道我们国民政府的将领便可以有事吗?你知不知道张灵甫走了之后,他的太太张王玉龄在玄武湖一愣便是一天,整日都痴痴呆呆的?”
  明顾夕颜沉默了半晌,缓缓道:“这是上头的命令,他不好违背。”
  明清远的心口在发疼,却冷冷地笑着:“难道我就好违背上头的命令吗?”
  她走近两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握得这么紧,白玉般的手背上一条条蓝色的静脉都现了出来:“那么你知不知道,在南麻,你大哥是负责指挥一个纵队的兵力在外围打援的,黄百韬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拦,那时候他是想放你一条生路。”
  南麻的胜利,明清远心里很是清楚,若非那场大雨和黄百韬及时率部赶来,自己早步了张灵甫的后尘当烈士去了,哪里还有今天?
  房间里静得诡异。
  沉闷,闷得令人痛苦。
  明清远望着握住自己袖子的这只手,缓缓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明顾夕颜的手握得更紧:“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大哥又有什么关系?当初你伤害我们的孩子还不够?还要去伤害他?我只希望能够和他在一起平静地生活下去。”
  她的脸色那么的苍白,她的眼神那么的痛苦。明清远觉得自己的心又抽了一下:“你们都没有错,从头到尾,对不住你们的人,是我。”
  “那么……”明顾夕颜的脸上浮现两点红晕,满是期待的微微抬着头看着他。
  “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你陪我去了,我就撤兵。”明清远握住她的手,这么柔软的手握上去仍会让他的心悸动。
  她只是惆怅的转过头去提醒他:“你已经有了明林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