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私人劳家卓





  劳家卓手猛地一抖,松开了我的手,他脸色煞白,一手扶住了墙壁,唇边涌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掩着嘴断断续续地咳得说不出话来,我看到他手背被玻璃划伤的一道淋漓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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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让医生过来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劳家卓忽然大力地拉住我的胳膊,眼中是暴戾的绝望:“当初你一回来时,我就不应该事事顺着你心意,直接把你绑起来最省事。”
  他一把拽住我,真不知他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我拼命挣扎,他毫不怜惜地拖着我,一脚踢开了门将我推了进去,按在沙发上:“你今晚就在这好好待着。”
  他转身将房门一掼,咔嚓一声迅速落锁。
  我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大门合上的声音,然后屋子恢复成为一片寂静。
  我躺在沙发上,感觉整个人仿佛漂浮在空气中,虚虚幻幻的非常不真实。
  这是他的卧室,房间里还有他的气息。
  我抱着自己,恍然摸了摸脸颊,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一脸的眼泪。
  闭着眼不知道躺了多久,感觉自己全身黏腻,于是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去浴室。
  模糊地往浴缸里放水,起初忘记加热,于是把冷水放掉一些又加了一次。
  我脱了衣服跨进去,水温舒适宜人,我闭着眼泡着,眼前渐渐昏花。
  我今晚喝了一些酒,身体轻飘飘的,四肢渐渐发软,我感觉到有人从背后轻轻地拥着住我,将我搂在怀里,满身的倦怠得到了抚慰,我已经累得不想再挣扎下去……
  妈妈……我呢喃地唤了一声。
  然后渐渐没有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眼睛里射入刺眼的光芒,意识渐渐回来,我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是佣人阿香,她的大嗓门带了一丝哭腔:“我不知道——我早上过来,江小姐睡着在浴缸里……”
  我听得阿香哭天抢地打电话,她吓得要死,可能以为我自杀。
  我睁开眼,看到身处在的宽敞病房,落地窗帘开了一道缝隙,有淡淡光影洒进来。
  一刻钟之后房门被推开,劳家卓急冲冲地跑进来,一贯镇定冰寒的苍白脸孔有焦急之色。
  护士正在给我量体温。
  我似乎有些感冒。
  劳家卓坐到我床边,缠着纱布的右手有些抖,抚摸我的脸颊:“映映,感觉怎么样?”
  我不想说话。
  他皱着眉头起身找医生。
  张彼德在外边低低的声音:“江小姐病情如何?”
  点滴落下来,我睡了过去。
  我睡过去了一会儿,又模糊着醒过来,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听到外面的客厅里传来男人低声的交谈。
  张彼德声音压低:“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看了看手,护士已经拔了针,口有些渴,我掀开被子爬起来。
  张彼德站在沙发边上,不满地看着劳家卓,声音清楚分明:“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也不是以前的年纪了,怎么还会闹到如此地步,你看看她,原本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现在瘦得跟张纸似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家卓脸色惨白低喝了一声:“放肆!”


  张彼德却丝毫不惧他的阴寒脸色,脊背挺直犹如面君谏言的铮铮忠臣:“你若是爱她,五年前就不该丢下她,你要是不爱她,就趁早放开她算了!何必两个人活受罪!”
  劳家卓倏地站了起来,目光狠厉地盯着他:“我爱她!我怎会不爱她!”
  他对着张彼德嘶声低吼:“我愿用我的命换回她受过的苦,可是还有意义吗,我能够吗,我还能做什么?”
  甚至我都从来没有见过他情绪这般的失控,张彼德有些惊又有些惧地看着他,只好放低声说了一句:“家卓……”
  劳家卓清明眉目只剩下了一片惨然,他扶着沙发,转过了脸不再说话。
  张彼德这时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我,他一时脱口而出:“映映,怎么起来了?”
  劳家卓也看到了我,他马上走了过来。
  “你们太吵。”我漠然地答。
  劳家卓说:“我送你回去。”
  我不愿在医院,坐他的车回去,因为药水的关系,我一路上依然在模糊着打着瞌睡。
  一直到我觉得车开得时间有些长了,睁开眼,车子已经停在郁郁葱葱的花园道。
  张彼德在前面率先推开车门跳下车。
  我站出去,看到景致优美的开阔花园前一幢|乳白欧式别墅,白衣黑裤的佣人正从廊下匆匆走过来。
  司机拉开了后座,劳家卓下车时,忽然一个踉跄,张彼德慌忙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他。
  他有些站不稳。
  劳家卓晃了一下,只好低着头站了一会儿,才抬脚往前走。
  我垂首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我看到眼前的房子连着的碧蓝海湾,远处海面上白帆点点。
  他带我回到的是劳家的石澳大屋。
  劳家卓一进屋子就坐在了沙发上,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郭嫂出来打招呼:“二少爷,回来了——”
  看到我随着他进来,眼睛一亮:“映映小姐!”
  又有佣人上来给张彼德斟茶,劳家卓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张彼德端了杯茶,识趣地跟着走开了。
  劳家卓看着我:“映映,过来坐。”
  我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他低低地说:“我今天还有工作,你先在家里住几天,家里没有人在,老太太陪老爷子去了美国了,香港夏天太闷热。”
  他喘了一口气,歇了一会,才勉强提起精神继续说:“我已经替你向公司请了假,你刚刚出院,在这里住几天,家里医生佣人都方便一些。”
  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平时不会回大宅。”
  我静静地听他说话,这里是大屋,这么多人明里暗里在看,我不想忤逆他。
  我委婉地开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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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家卓不再有耐心,直接就冷冷地说:“这一屋子司机佣人,哪个没有招呼伺候过你,你又见什么外。”
  他言毕径自领着张彼德出门去了。
  郭嫂仿佛丝毫不察我同劳家分开多年之间的缝隙,笑容依旧开心热情:“映映小姐,你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让厨房给你多做几道菜……”
  我累得很,在客房囫囵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天黑。
  起来吃了晚餐。
  整个屋子除去佣人轻轻走动,根本没有一点人气,不知道要这么大的房子来做什么。
  郭嫂再三挽留,说二少爷交待让我再住一天。
  第二日傍晚,我就明白了为什么劳家卓一定要我再住一天。
  我坐在花园的台阶上看天边的一抹晚霞,车道上一辆黑色罗孚越野车驶进来,我还以为自己幻听,好像听到了一声犬类的吠叫。
  我心头突地一跳。
  张彼德头探出车窗唤我:“映映!”
  我还来不及应他,一个毛绒绒的影子迅猛地越过花丛,向我扑过来。
  我完全惊呆了。
  理智回归之前,身体已经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跳下台阶,尖叫了一声:“托比!”
  我伸出手臂果断地抱住它的脖子,我们在草地上滚成一团。
  托比往我的怀中蹭,尾巴一直不断地摇,我摸了摸它尖尖的耳朵,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托比褐色的眼里都是笑意,它伸出舌头舔我的手,我乐得一直笑。
  张彼德在一边叫:“喂喂——不用高兴成这样吧。”
  我拍了拍托比,站起来同他说:“谢谢你。”
  张彼德说:“你要谢的人不是我。”
  我已经明白过来,迟疑了一下,却不知道要如何询问那个人在哪里。
  张彼德叹了口气说:“我们刚刚下飞机,他让我过来,他去公司了。”
  我问:“你们去了康城?”
  张彼德点点头:“我们拜访了当初给你做治疗的教授。”
  我说:“默德萨克教授?”
  张彼德点点头:“然后接回了托比,你那位德国同学也爱狗成痴,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他,好在这小子搭飞机还算安分。”
  张彼德蹲下来赞赏地拍了怕托比的头。
  我说:“辛苦你们了。”
  张彼德耸肩:“我还好,就是出趟公差了,只是老板跟那德国教授聊了半天,然后得出的结果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教授建议你们分开一段时间。”
  我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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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彼德说:“据说你的病情反复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是诱因,你看你们——那天佣人打电话来时话说不清没把他吓得半死,他说他明知道你这段时间心理状态不太好,却将你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我看你们是各自平静一阵子比较好。”
  托比的尾巴扫在我的腿上,我觉得身体细细泛起一种麻痹的痛感。
  张彼德笑眯眯地向我邀功:“我那天在医院拼死激将,得出的结果你满意吗?”
  我低头想了想,很久没和人说过心事,开口未免有些艰涩难言:“我当初爱他,他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现在得到了,反倒无所谓了。”
  张彼德都有些欷殻В骸翱蠢茨忝鞘钦娴拇砉恕!?br />   张彼德一向倜傥轻松的口气变沉重了几分:“你们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看他命都要搭进去了,十几个小时飞行,他在飞机上没合过眼看完了几十份从教授研究所带出来资料,他现在针对你的病,可堪半个心理专家。”
  作者有话要说:你还记得大明湖畔映映当年表白时劳家卓给出的回应么?
  (五八)
  劳家卓第二天下午回来,托比在花园里玩耍,见到他的车回来,亲近地靠在他脚边摇着尾巴打转。
  他蹲下来漫不经心地和托比磨蹭了一会儿,然后亲昵地拍了拍它的头,他起身的动作有些缓慢。
  我在大厅隔壁的电视房,听到郭叔跟在他身后念叨:“二少爷,搬回来住吧。”
  我往外看了一眼,劳家卓面容寒白,他边走边抬手解领带,声线低沉沙哑:“我住外面上班方便一点。”
  郭叔继续说:“陈医生说了,你身体这段时间,最好身边留着人,二少爷……”
  劳家卓出言打断他,声音带了疲倦的温和:“郭叔。”
  郭叔只好说:“好好,一会儿下来吃晚餐。”
  当天晚上我在花园餐厅,并没有见到他下来。
  夜里杨宗文匆匆赶过来,佣人迎上来对他焦急地说:“杨医生,请上楼,陈医生在上面。”
  我等在二楼,情怯到不敢进去。
  除了佣人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外候着,走廊连着的一个大厅和房间都异常安静,水晶吊灯幻影重重,奢华地毯吸收了脚步声,一切寂静得得让人恐惧。
  我等到心焦几乎要烧着,终于看到杨宗文走出来,他边走边对着郭叔说:“让他住院。”
  郭叔苦笑着答:“谁劝得动他。”
  杨宗文无奈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罢了,胸部刚刚做过穿刺,他现在不适合移动,先休息两天。”
  杨宗文见到我,打了声招呼,笑笑下楼了。
  劳家卓骤然病倒,当天夜里转重,人已经起不来,家庭医生连夜急招了他的私人医生过来,接着的几天他一直发烧咳嗽,家庭医生和佣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日日给他挂水。
  医生交待要静养,他也将自己孤僻起来,除去梁丰年每日过来,他谁也不见。
  他昏迷的时候,我进去看过他。
  他那时刚刚做过胸腔的引流,斜斜的躺在床上静养,还插着胸管。
  房间里宽敞安静,装饰调色都是素雅大方的冷色,我站在门口,远远看到床上躺着那个人,身体被一堆的医疗机器围绕着,X光机,氧气机,点滴架、氧气瓶、引流瓶,他鼻腔还连着管子在吸氧。
  心脏一瞬间被狠狠地揪住了,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我慌忙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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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住唇静静地在他身旁坐下。
  他穿了一件灰色衬衣,闭着眼睛,俊朗眉目憔悴清减,即使是在昏睡,神色之间也透出了一种无法言述的疲累,房间里灯光调得昏暗。
  他就那样了无生气无声无息地躺着。
  一种生命颓败的窒息感悄然而生,我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他和我说过车祸过后在家里休养了好一阵子,这房间应该就是那时候添置的设备齐全的医疗设备吧。
  怪不得他不喜欢。
  这几天他已经忘记我的存在。
  经过这一次吵闹,似乎我们都心淡了。
  两天之后他拔了管,我提出要走,郭叔说要问过二少爷。
  我说:“他现在精神有没有好一点,我去和他说。”
  郭叔说:“早上医生刚刚过来,他现在还在休息,映映小姐等一等可好?”
  我点点头,带着托比出去散步。
  屋子后的花园一条鹅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