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私人劳家卓





  我问:“郭叔,家卓在吗?”
  郭叔点点头:“他在湖心的客厅。”
  我说:“我想见见他。”
  郭叔点点头:“我进去看看,怕他累得睡下了。”
  一会儿郭叔出来:“二少爷让您进去。”
  “映映小姐,”郭叔在我身后趋身一步,有些恳求着对我说:“二少爷心脏非常的虚弱,受不起任何刺激。”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对他轻声说:“我知道的,放心吧。”
  郭叔宽慰笑笑,扶开门让我走进去。
  一样在湖心的房子,只是这一次帷幔低垂,完全看不清窗外景色,远处的角落开了一盏落地灯,影影绰绰的光影。
  我眼睛有些近视,骤入一片黑暗,有些看不太清楚。
  借着些光线许摸索着往前走,绕过宽大的沙发,正要举步往前。
  幽暗之中一个低沉微冷的声音传出:“当心。”
  我慌忙刹住脚步,才发现差点一头撞上身前的一把椅子。
  我循声望去。
  视线在黑暗朦胧之中定格许久,才看清窗前坐着一个人。
  劳家卓对着窗坐在一张白色扶手躺椅上,穿了一件咖色格子衬衣,身上宽荡荡的。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家卓。”
  我蹲在他的身前,握了握他的手。
  他的手很冰,寒白面容一片冷淡,眉间的孤清愈浓。
  劳家卓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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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沙发旁搁一方毛毯,我取过来围住他的腰部和膝盖。
  我正要替他压一压,他轻轻抬手按住了我的手。
  劳家卓低低咳嗽了好一会儿,缓慢开腔:“所以,就是你,把我的湖搞得一团糟?”
  我不好意思笑笑:“雨季,雨季来了就好了。”
  他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我赶忙讨好地说:“喜欢我的卡片吗?”
  他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和悦。
  我抓紧时间说:“家卓,我有事情要问你。”
  他略微抬眸,征询的神色。
  我郑重地说:“在问那件事情之前,我得先确定,你现在真的是单身了吗?”
  劳家卓一愣,随即眉头一拧,脸上彻底冷淡了下去,唇边吐出两个字:“出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外,我真怕他下一句就唤人来送客。
  我慌忙扑在地毯上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不要啊,我有礼物送给你。”
  劳家卓低声一句:“起来。”
  我坐到他的对面。
  我问:“我们认识多少年?”
  他淡淡地答:“廿一年。”
  哀兵之策,我凄凄切切地说:“多么悠久的历史啊,你舍得不要我?”
  他说:“你半生都对着我,不腻烦?”
  我说:“每一日都胜过往昔。”
  劳家卓无奈一声:“映映……”
  我说:“你还爱不爱我?”
  他望着我不说话,眼眸幽幽,深不见底。
  我说:“你要敢说不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劳家卓平和地说:“映映,窗外没有水了,窗台距离湖底的距离大约是两米,跳下去可能会造成你的腿部擦伤,请慎重考虑。”
  我脸黑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换了一招。
  我说:“家卓,我要在三十岁之前生个孩子。”
  他苍白的脸颊微微发红,有些发窘:“映映……”
  我哀求他:“家卓,我要老了,我要三十岁之前生个孩子。”


  他被我逼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知道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叫我去找别的男人生一个。
  我在茶几上找到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我们对面的落地长窗滴地一声,窗帘缓缓地移动,露出一帘浓黑夜色,和前院花园的彩灯闪烁。
  窗帘徐徐打开,直至完全展开的那一刻。
  湖心对面的忽然嘭地爆发一声沉闷声响,然后漆黑的天空绽放出礼花。
  我们眼前的一整片长窗被的绚烂烟火铺满,那些花和不断盛开,熄灭,然后又再次盛放。
  烟花升腾照耀的瞬间,火光照暖了我们的面容。
  宾客的尖叫和孩子们的欢呼声隐隐传来。
  我在五彩变幻的光色之中俯身亲吻他:“生日快乐。”
  劳家卓那么镇定的一个人,此刻都有些震惊。
  我心里小小高兴了一下。
  谁知下一刻他说:“明日我要向环境部门交多少罚款?”
  我气鼓鼓地说:“让张彼德去交,他放的,你什么也不知道。”
  劳家卓终于扶住我的肩膀,浅浅地回应我的亲吻,我搂住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吸吮他的微凉的双唇。
  我将头深深地埋入他的胸前,他身上熟悉的蓊蔚洇润的清新香气,还有微微苦涩药味。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连烟火什么时候放完的都不知道。
  劳家卓无奈地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执拗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将掌心中的戒指给他看:“再娶我一次好不好?”
  劳家卓用手按按额角,无力招架,又低咳了几声。
  我只好伏在他的身前:“再娶我一次嘛。”
  他抬手欲将我拉起来,手撑着椅子的扶手,身体动了动,却忽然坐了回去。
  “映映……”
  他忽然叹息一声。
  过了一会儿,劳家卓轻描淡写地说:“好好的一个湖,彼德完全可以建议你使用金属探测仪。”
  我说:“那可不一样,这样是我自己找回来的。”
  他说:“纵然丢了也仍是在我家的湖中,有何分别?”
  我说:“那为何佣人说你这段时间至为钟爱这个格子外的一片湖水?”
  他再无力气同我分辨。
  我绕回正题:“你答应我了是不是?”
  劳家卓动了动唇,脸上有倦容,声音中气不足。


  我凑近他,才听到他说:“先叫郭叔进来。”
  我不依他,赖着喊了一声:“家卓……”
  劳家卓说:“让郭叔进来。”
  我恼了:“劳家卓,我在跟你求婚!”
  他清朗面容微微笑了,带了一丝郁郁的开怀,却仍是对我说:“乖,先让郭叔进来。”
  他没有应承我,戒指在我手掌中滚烫,他却没有丝毫接过的打算,我心知再无一丝胜算,眼眶忽然就有些发酸。
  劳家卓默默地看着我。
  我眼泪蓄满眼眶。
  他仍是坐着一动不动。
  我泪滴一颗一颗落下来。
  哭得没有声音,我喉头哽咽发紧,却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不断滴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脚下地毯。
  劳家卓终于伸手拉住我,长长叹息一声。
  我将脸埋在他的膝盖。
  劳家卓说:“映映,我已没有办法站起来。”
  我感觉到心脏轻轻碎裂的声音。
  劳家卓声音镇定得没有丝毫起伏:“我这段时间腰上的旧伤发作,医生一早已经指出恶化的可能性。”
  他抚摸我的头发:“你怕不怕?”
  我说:“怕。”
  我看着他说:“我怕你不肯答应我,又要赶我走。”
  劳家卓说:“傻瓜。我的身体状况,你会辛苦的。”
  我才不管他,只顾着抽噎着问:“你娶还是不娶?”
  劳家卓凝视我两秒,眸中轻浅笑容一闪而逝,换成了无可奈何一声温柔低叹:“江映映天下无敌。”
  下一刻,他用手撑着椅子,勉强俯身,将我轻轻揽入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次温柔召唤姑娘们的打分和撒花。
  (六九)
  冷风在空中盘旋,花园里一垄凋谢的玫瑰,泥土刚刚被掘了一遍,紫叶小檗种成一圈花篱,新土露出芬芳的气味,正准备种上水仙。
  佣人打开了花园一旁的木屋,托比精神抖擞地跑了出来,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
  我看着它,微微笑了一下。
  托比扭头瞧见我在,远远嗷呜一声,却只摇了摇尾巴,并不接近。
  我比划了一个赞赏的手势,对着他说:“good 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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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垂着手站在花园台阶上,贴身照顾劳家卓这几月,我已经不再接触托比。
  他的心脏不好,肺部更是受长期呼吸系统疾病困扰,太容易感染,若是在他的身边,我便不能冒一点点的风险。
  天色已近黄昏。
  花园里提早亮起灯光,草地上几盏红色的蘑菇灯,添了几丝温暖。
  我拉紧了外套,站在廊下看着尽头的车道。
  等了有一会儿,终于听到花园外的雕花大门外传来的声响,炽亮的灯光远远照入,数台车子开了进来。
  前面一辆黑色的车子转入车库,跟在后面的一辆香槟色的轿车,则直接驶到了大屋前。
  车子停稳,司机走下来,先绕到了车后,从尾箱取出了一把折叠轮椅。
  我快步奔下台阶。
  司机将轮椅在车旁放置好,车内的人已动手推开车门。
  劳家卓穿着整齐考究的白衬衣碳黑西服,一张清倦英俊的脸没有表情。
  司机低声一句:“劳先生。”
  伸出手要扶住他下车。
  我一手撑住车门,探身摸了摸他的手,仍是冰寒一片。
  劳家卓这才看见我,脸庞上露出一丝微微笑意,他将手搭在我的手臂上:“冷了,还跑出来。”
  佣人和司机扶着他坐到轮椅上。
  一天的工作下来,他脸上难掩倦色。
  我推着轮椅进入二楼客厅,然后搀扶着他,坐到沙发上。
  劳家卓素来喜欢安静又过分爱惜面子,只要能不依赖旁人,也就决不假他人之手,佣人很少擅自进入我们起居的二楼的客厅和卧房,所以都是我在身旁照顾他。
  他勉强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手撑在我肩膀,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不过是略微走了几步,他有些虚喘,皱着眉头按了按胸口。
  我抓住他手仔细地看他神色。
  他微笑着对我安抚地摇了摇头。
  我动手替他脱去外套,他抓住我的手背亲了亲,然后便将手一摊,阖了目头靠在沙发上静静养神,我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衬衣领口,松开他的领带,看到他略微侧着头靠在丝绒沙发上,白皙脖颈之间一抹无限潋滟的春色,眉目含着的是琉璃一般脆弱的神色,他的呼吸很低微,身体仍是太虚弱。
  前段时间他的背上的旧伤发作严重,我陪着他日日见医生,整整治疗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将骤然恶化的旧伤控制住,只是他现在仍然没有办法走路太久,所以遵照医生的建议用轮椅代步。
  所幸的是他精神好了许多,那种恹恹的厌世的情绪消弭淡化了一些。
  有时难免也还是发脾气,病得七荤八素时,有时痛得难受了,半夜醒来见我不眠不休守在床前,他便分外的生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我,口气坏得不得了:“映映,你何苦陪着我受罪。”
  我不说话,只笑了笑,吻他他的清瘦脸颊。
  他也没有办法,一会儿冷静下来,摸了摸我脸颊:“但是为了你。”
  看见我无论怎样都不生气,他终于是无奈地任由我管着吃饭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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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心多了。
  我给他端了杯水。
  劳家卓懒得动手,就着我手边喝了半杯。
  佣人将晚餐送了上来。
  我拉着他的手,慢慢站起来。
  我小心地问:“会不会累?你不要动了,我端过来好不好?”
  劳家卓无奈地望望我:“映映,就这几步,那里有这么夸张了。”
  我笑嘻嘻的:“我舍不得嘛,好的,二少爷慢点走。”
  晚餐清淡可口,营养丰盛,但我们都吃得不多,劳家卓是因为胃中积弱,我是因为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四点多才吃了茶。
  好不容易哄着他吃了碗汤,他便搁下餐巾再也不肯动手。
  我也不再勉强,召来佣人收拾桌子,陪了他进小厅中坐一会。
  每周有两个夜晚医生过来替他做理疗,有时他会有重要的应酬需出席,如果能按时下班回来的夜晚,偶尔他会进书房处理一点公文,我则踢掉了拖鞋,缩在外边的沙发上发呆。
  若是晚上他比较得空,我们就一起看看电影,或者两个人就靠在一起,絮絮地说话。
  劳家卓会说:“映映,你在康斯坦茨,冬天最喜欢吃什么食物?”
  我记起那座城镇的每一个细微的气味,转角的面包店的香气,冬天的一整片湛蓝湖水,那是和天空一般清澈的颜色。
  我告诉他我很喜欢他们用博登湖中的新鲜原料烹制出的食物,然后是泰格莫斯的时令配菜,他们还有自己本土酿造的格老布贡达葡萄酒。
  我笑嘻嘻地说:“有时候没有钱,我住的大学城西街区有一家面包房,店主是一位意大利裔的胖子,新鲜出炉的裸麦面包,有时吃一个可以一天都不饿。”
  劳家卓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
  我赶忙了转了话题:“呃,其实也还好,只是我挥霍得太厉害——”
  劳家卓望着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