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
来:“老大,你别管了,看我们的。”我哥不屑地把头一偏:“都别动。”被我哥打倒的那几个人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吃了蒙汗|药似的呆望着我哥,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志扬扭着三哥的胳膊过来了,我哥冲那几个人一努嘴:“老三,麻烦你过去跟他们搞明白。”
三哥一迟疑,晃开林志扬,拉着“阔背”走了过去:“找死是不是?我麻三儿是下街人!”
那帮人反应过来,互相一望,转身就跑’跑几步,就被一群人撞了回来。
正在一旁专心演练棍术的烂木头也看到这一幕,一下子来了精神:“哥们儿,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别‘尿’了!”说完,顶足了电的破风扇一般舞动着棍子冲我们这边撞了过来。我哥哥伸出胳膊把我们往后一拦,忽地跳了起来。我看见他犹如一只从天而降的大鸟,整个身子腾在烂木头的头顶上,一只脚踩在烂木头的胯骨上,一只胳膊蜷在他的脑袋上方……从我这个角度看,我哥哥的胳膊肘狠狠地砸上了烂木头的脑袋。烂木头一缩脖子,死人一般萎靡在地上,连一声哼都没有。
我哥落地的姿势很硬朗,一条胳膊在上,一条胳膊在下,两腿稳稳地扎着马步←保持这个姿势停在那里,斜着肩膀看那群涌上来又退回去的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上唇。
那群人似乎是被我哥的气势震住了,倒退几步,呼啦一下转过身,狂风一般卷向了远处。
我哥收起马步,抬脚掸了掸鞋面子,砰地吐在烂木头的身上一口痰,冲我一点头:“把他架到宝宝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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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扬趴在我哥的肩膀上说了一句什么,我哥转身就走:“我有数。”
我用脚勾了勾烂泥一般躺在地下的烂木头:“起来起来,别装死,再装我真让你死啊。”
烂木头蛆那样蠕动了几下,像是要极力爬起来的样子。我摇摇头,反手揪着他乱草一样的头发,拖着就走←的塑料凉鞋掉了一只,另一只穿着凉鞋的脚一路呱嗒,快板似的打他的脚后跟。我就那么拖着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血光中的我躺在尘土里被烂木头一帮人拳打脚踢的影象。看热闹的人群迟疑着往这边涌了一下,我赫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杨波!杨波翘着脚,站在一群姑娘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感觉有一股凉气沿着脚后跟升到了头顶,她怎么也在这里?
我扭过脑袋,耸起一边肩膀挡着脸,拖着烂木头快速地走。三哥哈巴狗似的跟在我的旁边,喝面条一般吸溜嘴:“该打,该打,不打就翻天了……宽哥,我是不是应该回家了,宽……宽哥。”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喊我宽哥,心里不由得一阵爽:“啊哈,你可以回家了。”三哥逢了大赦一般,说声“那我走了”,窜到马路牙子上,帖紧墙根,一溜烟地没影了。
我丢麻袋似的将烂木头丢在宝宝餐厅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姐,来客人啦。”
林宝宝捏着一只苍蝇拍出来了:“刚才是你们在打架吧?我都没敢出去看……张毅这个滚刀肉啊。”
脑子里还在想着杨波,我没说什么,回身拖起烂木头的一只脚,迈步进了饭店。
“这是谁?”林宝宝捂着嘴巴跳了一下,“出去,出去!别在我这里弄这事儿。”
“我哥让我来的。”我丢下烂木头,回答。
“你哥呢?”林宝宝遭了蝎子蛰似的绕着我转,“天哪,天哪,打死人了,你们两个天杀的啊……”
“他一会儿就过来○怕,这个膘子装死呢,去年他打我,比这狠多了,我都没死。”
“去年是他打的你?”林宝宝捂住胸口,大奶子一抖一抖。
“是他。刚才他又想打我,我哥没让他打成,就这样。”
林志扬在门口打了一个口哨,摇晃着膀子进来了,一踢烂木头:“孙子,还狂吗?”
林宝宝推开他,砰地关了门:“派出所的人没去抓你们?”
林志扬嘿嘿一笑:“他们请示过一哥了,一哥说,滚你娘的蛋。哈,不是……他们忙不过来了。”
林宝宝剜了林志扬一眼:“你们早晚得‘作’进去,不信你就看着。”
我拖过一个凳子,坐在烂木头的头顶,脱下鞋,用脚掌一下一下地蹭他肿胀不堪的脸:“别装了大哥,再装就过啦。听我跟你说啊,你继续这么装下去是没什么好处的,以后传出去,大家都说你在我张宽面前装死人,还有没有脸继续混了?起来吧,趁现在还没人看见。”烂木头的眼睛肿得已经睁不开了,就像我脚后跟上裂的口子:“张二,听我说一句……你是个聪明的就放我走,以后我保证不来找你了。如果你想继续折腾我,我兰勇凯这辈子算是跟你耗上了。”我没接他的茬儿,探过身子扒拉着他乱蓬蓬的头发,自言自语:“看来张毅没想要你的命,我还以为你的脑浆喷出来了呢……这很没意思啊。”
烂木头艰难地坐起来,一只手扒着桌子角,嘴巴像搁浅的鱼那样一张一合:“张二,别跟我狂,你依仗什么?你哥没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狂?操……来,扶我起来,哥们儿跟你聊两句。”林志扬伸手扑拉了两下他的头发:“木头,别装了,装逼装过了头就是二逼。我问你,你依仗谁?还不是依仗凤三?实话告诉你,一会儿凤三就来了,不是哥们儿请他来的,是‘背死狗’(绑架)背来的。知道是谁想要修理他吗?孙朝阳!他娘的,你以为下街的爷们儿都像你想的那么土鳖?”
烂木头不相信似的偏了一下头:“吹吧你就……孙朝阳不是下街人,他跟凤三关系不错。”
看着他烂地瓜一样的脸,我的心软了一下,顺手拉起了他:“你就是一条狗。”
烂木头摸索着凳子往下一坐,偏了,呱唧掉到了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坐起来,木乃伊似的躺在那儿。
林宝宝看他的眼神有些厌恶,用脚勾过一个马扎,丢到他的屁股边:“人都快要死了,还嘴硬。”
林志扬勒着烂木头的腋窝把他勒到马扎上,烂木头跟一摊肉似的瘫在上面:“我还是那句话,让我走,咱们以后什么事儿也没有,不然……”门咣当一声打开了,烂木头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一,一哥,兄弟错了……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我哥哥没理他,抓起桌子上的一瓶酒,用牙咬开瓶盖,仰起脸一阵猛灌。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响,只有从我哥哥喉咙里发出来的咕咚声。
林宝宝的房间响起几声咳嗽,我哥将酒瓶墩在桌子上,一歪头:“别怕,一会儿我就走。”
“一,一哥,放过我……”烂木头回光返照似的站了起来。我以为这小子想要做点儿什么,刚要抬腿,烂木头大嘴一咧,哇地一声哭了:“宽,宽哥,麻烦你跟一哥说一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林志扬看他一会儿,噗嗤笑了:“我操你个奶奶啊,刚才还在这儿装呢,这就瞎‘呱唧’了!一哥,发个话,怎么处理这条癞皮狗?”我哥木然坐到了桌子后面,声音像是被砂纸拉过:“放他走。”我有些不解:“什么意思?你不是让我把他弄到这里来的吗?”我哥重复了一遍:“放他走。”烂木头双腿一软,扑通跪下了:“一,一哥,谢谢你!我瞎了眼,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来下街了,这辈子打死我也不敢来了。”我哥将一根筷子丢到他的脖颈上,淡然一笑:“走吧。以后别那么嚣张,嚣张是需要实力的。”
烂木头用一个旦角走台步的姿势,风摆杨柳般走到门口,回头一个飞眼:“一哥,宽哥,对不起了。”
林志扬抓起一只酒瓶子,猛地砸了过去:“滚!”
我哥哥瞥一眼晃动着的门帘,摇摇头,笑了:“什么人嘛,操。”
我点了一根烟,递给我哥:“你什么意思?把人抓来,就这么让他走了?”
“凤三进去了,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哥说,刚才他去找了孙朝阳,孙朝阳跟他的一个兄弟站在大厕所那边说话,我哥问,凤三那边有什么动向?孙朝阳说,他这个兄弟刚从凤三那边过来,看见凤三被一帮警察押着上了一辆警车朝阳埋伏在那边的兄弟就撤了。我哥哥很失望,随便跟孙朝阳聊了几句就过来了。“本来我想好好开导开导烂木头,让他成为我安插在凤三肚子里的蛔虫,这下子全乱了,”我哥捏着下巴继续说,“我知道这帮孙子都是些什么德行,哪头沉他们偏向哪头。凤三是个什么人?下过乡的谁不知道?玻璃耗子琉璃猫,一毛不拔。烂木头是被他当枪使了……这下子没戏了。”
“哥,我还是弄不明白,”我说,“孙朝阳跟凤三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还……”
“他们的关系是暂时的,狗咬‘马虎’(狼)两下怕,老子回来了,自然有一方靠过来。”
“明白了,”我恍然大悟,“本来你就跟朝阳哥关系不错,这么一来,他当然偏向你。”
“那是。我俩在劳教所一起关过禁闭,跟战友似的。”
“一哥,”林志扬靠过来说,“你也别太大意了,我听说孙朝阳是条老狐狸,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想法。”
“什么想法我知道【来他就想修理凤三,因为各自的利益,我出手了,他一箭双雕。”
“恐怕没那么简单……”
“关!”我哥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
“你不是今天才出来的吗,这么快就安排了这么多事情?”我问。
“这事儿在劳教所就安排了,”我哥摸了我的肩膀一把,“现在安静了,好好做你的事情吧。”
做什么事情?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卖袜子,层次太低,我就想这样闲着,等到工厂开始招工的时候,我就业当工人去。我不愿意去我爸爸那个车队,我看好了模具厂,厂子大,离家近,就在下街前面的武胜街,我不少同学都在那边住。我说:“要不我先帮你炒一阵栗子。”我哥横了我一眼:“你就这么低的档次?我不要你。”“对,”林志扬插话道,“兄弟俩在一起干不好呢,连我都不跟着我姐姐干。大宽,跟我卖一阵袜子吧,河西那帮孙子‘尿’了,咱们清闲了,一起开发市场多好?”“就跟着你一起开发卖袜子市场?”我不屑一顾。林志扬瞪大了眼睛:“要不我就说你的脑子不跟趟嘛,卖袜子不过是个突破口,将来这个市场就是咱们的,卖什么都行,别人想卖什么还得听咱爷们儿的呢,”冲我哥诡秘地一笑,“你说是不是一哥?”
“要不就先在家呆一阵,”我哥皱着眉头,不停地转一个杯子,“等到招工,去模具厂,那个厂不错。”
“不错个屁,”林志扬撇了一下嘴巴,“乱得狠,什么人都有,烂木头也在那个厂上班呢。”
“不会吧,”我说,“他既然有班儿上着,怎么还有闲工夫出来混?”
“你不懂,去了工厂你就明白了,”林志扬晃了一下拳头,“厂长也怕这个啊,呵。”
“不谈这些了,”我哥用酒杯敲了敲桌子,“扬扬,刚才你说,大宽看上的那个小妞也在?”
我的心一慌,他妈的,林志扬这个混蛋嘴巴可真够快的,连忙接口:“没有吧?反正我没看见。”我哥乜了我一眼:“别心惊,这没什么。我想过了,你也不小了,看好哪个就上,省得闲出毛病来。”林志扬咧开了大嘴:“上回你还……哈哈,对!还是一哥懂门儿。是呀,应该这样啊。要不真闲出毛病来了。你想,整天惦记着那事儿,憋得鸡芭痒痒。两条路,一条‘撸管儿’(手Yin),一条撒尿。撸管儿伤身体,撒尿谁不会?三岁的孩子都会……”“扬扬,你没别的话可说了是不是?”林宝宝一推门出来了,脸涨得通红,“张毅,你进来一下,我有话问你。”我哥不耐烦地嘬了一下牙花子:“有话就在这儿说,让弟弟们都听听。”林宝宝一屁股坐到了我哥的身边,用肩膀一扛他:“那我可就说了啊……今天下午你对我说什么了?你不是说不打架了吗?你不是说要跟我……”“我说要跟你谈恋爱是吧?”我哥往旁边躲了躲,笑得有些无赖,“别信我的话,那是骗你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林宝宝恨恨地剜了我哥一眼:“张毅我告诉你,从今往后别拿姑奶奶当表子,姑奶奶不伺候了。”
林志扬的表情有些尴尬,看看林宝宝又看看我哥:“一哥,你这样做不太厚道吧?”
我哥说:“我厚道不厚道你问你姐。”
林宝宝的脸过云彩似的一明一暗:“别说哪个厚道哪个不厚道,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都明白。”
我哥腆着脸抱了她一把:“刚才那是开玩笑的……哈,走着看吧,没准儿我还真是个当后爹的材料呢。”
林宝宝扭捏着推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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