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
影道:“十八阿哥是朕疼爱的儿子,为了他,朕才逾制给你今年秋荻扈从的机会,朕记得你说过你不求名位,只求忠心为主——朕等着看你的忠心。”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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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康熙与往年夏季一样,离京前往热河避暑山庄,随驾皇子八人:大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和十八阿哥。
其中未成年的皇阿哥只年方七岁的十八阿哥一名,再上面十四阿哥是今年刚满二十岁。
从京城到热河,需出喜峰口,过京、围沿途所建饮水的“茶宫”、吃饭的“尖宫”、带有宫苑两部的“住宫”,最后才到热河行宫,即避暑山庄。
禁宫有若樊笼,不管怎么说,能出来一趟对我而言是好事,这一点我还是比较感激十八阿哥,只不过一路坐马车过来,我把几辈子的车也晕完了。
周星星大爷有句话说的好:什么事也别怕,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我名义上是专侍十八阿哥的随行医士,其实十八阿哥比我坚强多了。
每次到“茶宫”或“尖宫”下车打尖,我走路都是带飘的,看上去似乎轻功很好的样子,不过来一阵风,我就东倒西歪,且根本就不敢吃喝什么,吃喝越多,吐的越厉害,有重温去年跟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乘船回京噩梦之感。
就这么死活撑了十来天,到达避暑山庄时,我已经以晕车晕得如此骠悍有了一点小小名气,扈从队伍里随便拉个人问,哪怕是个喂马的马夫,只要一说“那个晕车的”,除了瘦刮刮的我,并无第二家分号。
避暑山庄始建于康熙四十二年,至今不过五年,已颇具规模。
为不失“山庄”的山野雅趣,所有建筑“依松为斋”,“喜泉林抱素之怀”,一概不施彩画,青砖灰瓦,木柱古朴,座基低平,台阶由山石叠砌,苍松成行,虬枝如盖,特显清爽古朴。
尤其山庄东南部的湖区,水光变幻,洲岛错落,花木葱笼,亭榭照映。
湖岸逶迤曲折,湖内洲岛错落,多以堤岸小桥曲径相通。
微风乍起,岸边垂柳低吟,湖内碧波荡漾,莲菱蒲苇,随风摇拽,鲤鱼沉浮悠游,一派江南水乡秀色。
湖心岛屿分“如意洲”、“月色江声”和“环碧”三处,各以长堤相连,歉吒┦樱兴蹋藻魄郏斗秩Γ写笮∪蓿稳袅橹ィ羧ザ洌慈羧缫猓食さ逃直幻爸ゾ对频獭保送饣褂星嗔骸⒔鹕健⒔涞锰谩⒒ㄉ衩怼⑶迨嫔焦荨⑽脑笆ㄗ恿帧⑾阍兑媲濉⒘俜际龋缰谛桥踉拢妨杏谌褐芪В喔饕郧诺滔嗔贾猛鹪级匀弧?
进庄当日排定住所——
康熙下榻如意洲后殿“水芳岩秀”。
大阿哥、十三阿哥入位于观莲所北的“金莲映日 ”。
八阿哥、十四阿哥分到在卷阿胜境殿之北的水心榭。
九阿哥、十阿哥歇于西岭晨霞之东的沧浪屿。
而十二阿哥就带着十八阿哥住在位于芝径云堤西侧环碧半岛上,岛南殿堂三间,曰“澄光室”,另有东西向值房5间,两侧回廊相连。
西院前有石雕拱门,门额两面分别镌刻“拥翠”、“袭芳”,院北面南殿堂3间,康熙御笔题额“环碧”,取青山青水环抱之意。
十二阿哥取了环碧殿,十八阿哥住澄光室,我小幺沾光,得东向值房一间。
没在宫里住过的人不知道,紫禁城那种红墙黄瓦看多了真是会得色盲,好容易到此随山依水之处,我身心为之一松,除了开头两晚睡在床上仍产生在马车车厢内的颠簸幻觉,其他都还适应。
康熙到了避暑山庄,照例还要借此机会,召见、宴赏蒙古王公。
湖区北部,直至西北山麓,是一片开阔的平原。
上有万树园,北倚山麓,南临澄湖,地势坦荡,绿草如茵,丛林茂密,苍松、巨槐、古榆、老柳分植其间,寒蝉高歌浓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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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清晨金色太阳升起,空气清爽新鲜,露珠晶莹,草木泛香,鸟雀高歌啼啭枝头,丛草林荫中驯鹿野兔山鸡等倘佯出没,形成一派北国草原风光。
驻避暑山庄期间,康熙便常在此召见蒙古王公及其他如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等南部各少数民族的上层人物、政教首领,时常搭设起大型围幄、蒙古包举行野宴,饮酒歌舞,摔跤比武,乃至烟火河灯等一样不落。
我连日陪着十八阿哥各处转遛,服务行业不好做,实也累得慌,自己身体还没完全调整过来,因夏日蚊多,也不能睡好,这晚好歹讨到极细的“虾须”竹帘,爬上爬下用弓样骨子弯环挂好,扣密前二片中分处骨子钮,总算入寝可以御蚊,且疏漏生凉,似胜于纱,又为我这半年养成了灭灯不成寐的习惯,只将半边开小窦以通光的锡制灯龛背帐置之,使不照耀及目,这才安枕。
谁知夜半后,忽有辛烈香气,透脑为患,睡梦中将我触鼻惊醒,我猛一挣眼,只见一个人影掀帐爬上床来,却是手擎硕大一枝放瓣荷花的十八阿哥。
因帐外有微光,我欲待叫他,先看清他眼睛虽然张着,但整张脸木然无表情,动作也缓慢僵硬,甚是奇怪。
我屏住呼吸,任他把莲花放在我枕旁,又看着他在我身边伸腿仰面躺下。
这张床榻是靠壁安置,我本缩在靠里位置蜷腿睡的,无意中外沿空出来一块地方正好容得下十八阿哥一个小孩子。
我瞧着十八阿哥很像夜游症发作模样,并不敢强行叫醒他,可就这么和十八阿哥并头而卧一夜,明儿起来怕不被人告我“淫乱皇室”?
我眼拙,倒还真没看出十八阿哥是莲花童子哪咤转世,就这么一动不动监视他半日,见他确实一丝也不乱动,也没变出个风火轮火箭枪乾坤圈来,这才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绕过他从床尾钻出帐子,怪我把靠那边帐子塞得太牢,出去后真有破茧重生之感。
此间厢房门开北牖,疏棂作窗,格局不大,十八阿哥占了我的床,我便无处可待,踱到门口伸头一看:嚯,好家伙!门外那十八阿哥七七八八的保姆、|乳母及谙达们乌鸦鸦的占了走道两边,个个悄没声息,愁眉苦脸的耸肩缩头待在那里,他们中就有在十八阿哥房里伺候的申嬷嬷,想必是走了神儿,没看住十八阿哥,让他夜游到我屋里来了,又不敢进来叫,只好在外头守着。
我心下也是暗惊:今晚挂账辛苦,睡前忘了拴门,要是给别人趁夜闯进来,又如何是好?虽然环碧岛上除了十二阿哥和十八阿哥,其余都是太监、婆子、宫女,我是一人独居的,这名声传出去总归不好。
当场我也愣着头和一群人面面相觑,报告吧,大伙儿都要担不是,不报告,今晚又怎么着落?
正没辙处,走廊那头浩浩荡荡又一群太监宫女拥着十二阿哥过来,他们人虽多,脚步却轻,一声嗽闻也无,看来已是得到消息了。
十二阿哥是定嫔万琉哈氏所生,比十四阿哥还大着三岁,因他自幼为康熙交给苏麻喇姑抚育,苏麻喇姑又是念佛诵经终老的,是以他行动举止都是头一等的温文尔雅,所谓静若处子,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不然康熙也不会让他来照拂十八阿哥。
他轻推开门,并不进去,只看了看帐内平稳躺着的十八阿哥,便侧首看了我一眼,压声赞许道:“你做得很好,再进去好好照顾着。你们——”他一指点点门外垂头侍立众人,“今儿晚上平安过去,我保大家无事,但若出一点儿差子,我跟阿玛回话是必不容情的!”
众人敢不听命。
在十二阿哥注视下,我不得已慢慢挪步又回进门,什么叫好好照顾着,今晚我算白忙,搭了个帐子给十八阿哥享福,人家就是命好,有啥办法?
自从去年在太子丰泽园二楼雅室内和四阿哥一番荒唐,我便对有香气的事物敬而远之,偏荷花这种东西能够隔帐憷矗胰绻剩冶谎目嗖豢把裕陌峤盘ひ凶诖跋拢瓶惶醮胺欤讲藕眯?
长夜苦漫,我手执一把棕拂子,有一下没一下扇着,权逐蚊蚋,静中思潮漾波,念及刚到古代情形,恍然若梦。
穿越时空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刚开始,我还心存侥幸,总期翼着哪一天一觉醒来就自然回到了现代,恢复我驾轻就熟的生活。
可随着时日流逝,我几乎已快对此种方法绝望,到下个月,就是我到古代一周年,我甚至已经在古代过了一个除夕了,到底还要等多久才是尽头?
记得腊月二十四,康熙行除夕宴,帝、后、妃、皇子、皇孙以及王公贵族,都带上全家在乾清宫举行盛宴,欢聚一堂喜庆节日,宫里更是连续三晚大放烟火,火树银花,灯月争辉,豪华景象,整个内城均能瞻仰。
而我是四阿哥派人接到年希尧家过的年,这个年过的……不提也罢,总之初三一过我就回了随园。
有生以来我过的最无聊透顶的就是这个年,哪里有自己家?哪里不是寄人篱下?
我不是没有脆弱时候,别人全家团圆,我对影成两只,最最孤寂。
好几次,真的是有好几次,如果有一个谁在我面前出现,只要陪我说说话儿,我就可以什么也不怨,什么都不计较,但真实的日日夜夜,永远要靠自己一个人熬过,指望别人,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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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真的是很难忘记。
我曾经那样强烈的恨过四阿哥,可时间越久,见识越多,我就越发现其实痛恨一个人远比喜欢一个人要难得多。
就像你要拿脚踩人,自己又如何能高飞?
何况搞来搞去还不是那个人对手,除了挫败,简直是一无所获。
我本心无大志,我愿随波逐流,可是若要我就这么咽下这口气,我做不到。
来到古代,属于我的已经少得可怜,连这一点坚持也丢掉,难道我就这样做人小妾打发残生?
不,我绝对不要。
名份值几个钱一斤?
如果我不是唯一,那么排第几位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小莹子——”
不知几时,我耷拉着脑袋,头一冲一冲的正在犯困,忽被一把熟悉声音唤醒,同时而来的还有袭人香味。
开眼瞧处,正是十八阿哥,他身着一套洁净短服,脚蹬雪白系带单夹袜,几乎是面贴面的笑眯眯看着我。
我还未想到说什么,他先把手中那支荷花递给我:“你昨儿请假休息,没跟我去玩,十三阿哥从瑶池西王母那儿讨来了一株荷花送我,我现在赏给你!”
此时室外光线稍明,我见他手中荷花经了一夜仍是枝叶高挺,花朵金黄灿灿,圆径足有二寸多,便知是大阿哥和十三阿哥所住“金莲映日”殿前广庭数亩植的金莲花,此花原出五台山,炎天映日开,说是瑶池荷花也不为过,因起身笑了接过,谢十八阿哥赏。
十八阿哥伸腰打了呵欠,掩嘴胡卢道:“快到寅正了罢,我得换装去双松书屋读书,小莹子你回房吧,不用立规矩了。”
寅正就是早上四点钟,康熙的小皇子们在京的话这个时辰就要到无逸斋开始复习头一天的功课,十八阿哥虽随康熙离京来了避暑山庄,但康熙对他的学习仍然要求严格,我并不为奇,只怀抱莲花小声道:“回十八阿哥,这里就是奴婢的房间。”
十八阿哥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我。
我肯定地点点头,重复一遍:“这里是奴婢的房间。十八阿哥昨晚睡了奴婢的床。”
十八阿哥咬咬下唇,忽高声道:“方谙达!申嬷嬷!”
门外忽刺扒剌跑进一太监、一婆子,滚葫芦般跪地给十八阿哥磕头请安。
十八阿哥不听他们罗嗦,只道:“快伺候我回房更衣!——小莹子你睡你的,谁也不准来吵你,谁敢吵你,我回来踢他屁股!”
一时他穿着“睡衣”昂首挺胸出了门,众人簇拥着他一阵风似的去了,我在门前恭送完毕,返身轻拴了门,找出布来把狂香无比的荷花重重裹起,甩在枕头旁,然后一跳上床,脸朝下埋在枕头里:床啊,我回来了!
咦?怎么有点湿湿的?
我抬头垫肘细细审视明白,忙一滚滚下枕头。
救命啊!
为什么皇阿哥睡觉也会流口水!
十八阿哥虽给我机会补眠,但昨晚环碧殿的服侍人谁不是一夜没睡安稳?
我蜷在床边粗粗打了个盹,也就一个时辰功夫,估摸着卯时将过,因知康熙例必辰时要往双松书屋检查十八阿哥功课,赶着起身擦面漱口,换了干净衣服出门,到书屋外入直——天当入伏,康熙的规矩,皇子读书时候,不许拿扇子,不许有人给摇扇子,只能正襟危坐,最容易中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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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双松书屋在九阿哥、十阿哥住的沧浪屿上,那里也有其他御医轮班,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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