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
诗如画,每次行到此处我都忍不住驻足流观,因一抬头,突然发现十三阿哥的亲兵不知几时都已落在后面,知我和他却差不多是比肩而行,不由面上发热,不停足也停下来。
十三阿哥只望住我,似笑非笑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有老虎赶着吃你?”
我等上一等,并不见他后面亲兵走上,竟然我们停,他们也停,又添几分慌张,但皇家规矩,阿哥问话,不可不答,偏一时心跳,半个字也吐不出,呆呆站着,任十三阿哥托起我左手,一层一层揭开我腕上绷带,露出一片青紫淤伤。
我抿着唇,动也不敢动,十三阿哥看了一眼,就道:“你跟人动手了?谁?十四阿哥?”
“没……”
十三阿哥打断我:“你坠过一次马,不会再来第二次,而你手心手背均无擦伤刮痕,更决非坠马所至!还想瞒我?”
十四阿哥缠绷带缠得太厚,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包扎,我如何不知他要代人掩饰意思,也就顺他,如今既被十三阿哥看出,却得想个法子混过才是。
绷带一去,顿时清凉,我抬高左手患部,略觉好过些,看十三阿哥又要拆我右手绷带,心知他是行家,我为挡八阿哥那一箭挣破虎口就更不像坠马所为,一个闹不好只怕要坏事,急切下纠眉“唔”了一声,十三阿哥果然停手看我。
天知道,我真受不了他这样看我,骗他吧,难骗过,若不骗他,八阿哥和十阿哥对我做的那种事又怎么说的出口,说不定他们就等着我跟十三阿哥诉苦呢。
十三阿哥挑一挑眉:“十四阿哥给你绑的二愣子绷带,你还不许我拆?你想戴着它过夜?”
我起初听成他说“你想带他过夜”?好不唬了一跳,再一细想,才反映过来他指的是十四阿哥给我绑的绷带。
十三阿哥倒是不调戏人的,但他的逻辑思维能力真是这些阿哥中最奇怪的,这不,到现在他也问了我七八个问题了,我愣是一个答不上来,还好是他不是康熙,要不然我早被拖出去砍喽砍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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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计十三阿哥是要把我的绷带全拆干净,由他给我裹一遍才叫好,我受的虽是小伤,也架不住他们兄弟这样折腾?
八阿哥一搞事,情势就格外诡异,这次四阿哥没来避暑山庄真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十三阿哥咄咄逼人,我服输,低下头,自己用右手把左手绷带重又一圈圈慢慢缠上包好,口中道:“的确是我自己摔伤的,十四阿哥路过救起我,就是在林中摔的。”
待我抬起首来,十三阿哥还是瞪着我不放,我暗自苦笑:事关女子名节,这当口,说出事实,对我有什么好处?不管十四阿哥是真救我还是假救我,见不得光的事,真闹起来,他总不见得帮着我指证八阿哥、十阿哥,我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把十三阿哥搅入这摊混水一点意思也没有,何况当时也没有摄像机录下全程,十阿哥那种人要面子的紧,惹急了他,他怎么肯认因为我竭力反抗且有十四阿哥帮忙而没有得手?到时说出什么好听的来,万一传到四阿哥耳里,我的处境不是更难?
想及此处,我心中忽的一寒。
就算我不说,八阿哥他们若当真有心,也会让四阿哥知道这事——只看是什么时机用什么方式说什么话了——青红皂白还由得我分辩吗?
奈何我失身四阿哥在先,今次究竟被十阿哥侵犯到否,根本死无对证,四阿哥就有疑心也无从解释,简直衰到不能再衰。
这般想来,与其被他们恶人先告状,或者此刻跟十三阿哥说清楚才是上策?
瞬息间,我转了无数念头,后心已是微汗,却难以抉择,十三阿哥却也不催,只管打量我神色。
不知不觉中,黄昏斜晖依依潜入,四合暮色影绰显出柳枝窈窕,暮色里,他和我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些微重叠,恍然眷恋,他却仍然站在尚带柔和的阳光中。
他的脸对着我,我发现我还是忘不了当初月色星光仿佛一起陨落在他眼里的那一笑,那天是我第一次过中元节,是我第一次吃到鸡头米,是我第一次看到十三阿哥不开心的样子。
然而也是他对我说“你放心”,是他把我交给戴铎带回四贝勒府,我甚至从来不能去想他会不会知道那晚后来发生的事。
事实上不管在那晚之前,还是那晚之后,我从来没有真正选择的机会。
一切就像我来到古代一样无可奈何,我是不甘心,可我能做的只有一步一步接受现实,不管这是不是另一种沉沦。
我清楚知道一点,若要报复,就得先保全自己,四阿哥可以错,但我错不起一步,我一选择,就是死生之间,于他却说不定只是小小消遣。
有时候,并不是选择越多就越好,而是越少越好,我有一个选择,对方就有一个选择,反过来又会影响我的选择,最后得到的结果却不一定是我想要的,最好的就是我要让别人都相信我没有选择,我求的,绝对不是先发制人,只因即使谋定而后动,我也可能会是失败一方。
四阿哥也好,八阿哥也好,在他们面前玩心智权术我不认为我有胜算,我无权无势无钱无人,我唯一的凭仗还要亏我以前辫子戏帝王戏看得多,对他们的结局都略知一二罢了。
不过对这段康熙朝后期历史我是不陌生,可这个过程就难消受了。
——我怎么能知道自己现在正做的事会产生什么后果?
蝴蝶效应我是学过的,哪怕历史稍做一丁点改变,地球不会毁灭,后世还有没有我和我的一家人就很难说了,那么我这点预知未来的优势到底能派到什么用场也很难说。
小孩打架是比发育,我跟这些阿哥较量就只能比人品了。
悲哀。绝对悲哀。
十三阿哥的脸好似忽然前倾了一下,我抢在他之前道:“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他也不说,瞅着我笑了一回,方道:“老十八将我送他的荷花拿给你了?”他凑过来一点,又问:“我早嗅到味儿了,怎么染得发间都是?你把花放哪儿?床头?”
我抿着唇儿,但笑不语。
他垂首帮我把左手没扎牢的绷带绑好,他的手势比十四阿哥又是另一种,却一般细致,并不碰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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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事?”
他这一问,我哪还不知道他是有心放我一马,赶快接道:“嗯,没事。”
十三阿哥又深深看我一眼,不再说什么,霍然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我一愣,连忙跟上。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四阿哥要怀疑我就怀疑好了,我又不欠他的!
不知道比知道有福,只要眼前这个背影平安快乐,我不介意暂时抛开烦恼。
曾几何时,我在他面前已经不需要太多语言,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会懂我的。
到澄光室,有留守太监引十三阿哥入内房亲取十八阿哥那面老虎玉牌,我自去拿了一小瓷瓶覆明黄封口的黄莲羊肝丸出来,交给门外阶下侍立的亲兵长博什户收起。
一转头,十三阿哥也走出门来,我让过一边,正要行礼恭送,外头忽进来一名矮个太监。
我一眼认出他是十二阿哥那边的服侍人小禄子,只见他打手给十三阿哥请了安,回道:“皇上刚派邢公公传了十二爷去‘水芳岩秀’,十二爷叫奴才来看,说十三爷若还在,就一同起去。另外十八阿哥也在皇上那,邢公公带话说让年医士歇着,不用过去伺候。”
想来十八阿哥见我带伤,因特有此一说,还是康熙身边副总管太监老邢带的话,这样一来,今晚就算他当真如十四阿哥所说般不回来睡,而换了和硕纯悫公主跟额驸策棱入住,应该也不碍我什么事了,妙哉,妙哉。
皇上召唤,不能有误,十三阿哥点了亲兵就走,还没到院门忽又停下,回身远远对我比个手势,一指东向值房,是令我快去歇着的意思。
我低一低头,待他们都走了方转回房中,关上门,坐在床上将枕旁用裹着荷花的布卷缓缓打开,近一天过去,香味已不浓烈,我侧身躺下,脸颊贴在花瓣上蹭了一蹭,对着花,比对着人省心多了。
去年在四贝勒府里,四阿哥虽每常强我,却从没给我留下什么外伤,这次不幸被十阿哥扭伤右腕,我还是凭着在孙之鼎随园那段时日浸淫医书打下的底子自配了方子,以栀子、|乳香各五十克,二药研末,加黄酒适量加温搅成糊状,涂敷在患处,外面加盖油纸,纱布包扎,两天换药一次,连用了三剂药,期间得十八阿哥照顾,自己也留心休息制动,又不贪凉吹风,经络气血才算畅通。
伤好了,但有时夜里仍会发噩梦惊醒,就像睡得好好的,忽有个黑影扑上来一样,而我又是一旦醒转便很难再入眠的那种,一来二去,多少影响到白天。
好在我跟的是十八阿哥,他整个六月基本都在双松书屋做功课,平时就精神恍惚一些也混的过去。
至七月十八日,康熙开始行围。
从热河避暑山庄出发,经隆化县,再向北走五十多公里处有一狭窄山,周围群山起伏,到这里一刀两断形成立陡悬崖,这就是崖口,也是进入木兰围场的门户,此处建有行宫,康熙率众在行宫内停留了两日,召见围场总管,与随驾王公大臣及礼部司官会议确认秋狩细则,连围场内守卫的满族、蒙古八旗兵丁都令一一对名核清,才正式拔大队继续北行入场。
木兰围场建于康熙二十年,方圆三百多里,围场北面是坝上高原,南面是地势较低的燕山山脉,这里山峦叠障,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森林密布,河流纵横,林木参天,野生资源格外丰富。
场内又根据山势地形的变化和飞禽走兽分布情况,划分出近五十个小型围场,以木栅、柳条边为界,设置了四十座巡逻哨所卡伦巡边保护,禁止平民进入这个皇家禁地。
我晕车老毛病发作,一进围场驻下行营,真恨不得倒下几天,无奈十八阿哥兴致高涨,我随侍他住在康熙主营偏帐,如此重地,哪怕晃一晃头,脊梁骨后面至少有三双眼睛盯着看,因八阿哥一党就住在附近,不比山庄有水相隔,分所而居,如今平日进出抬头可见,我只得打叠精神,加倍小心谨慎,谁知道八阿哥又使什么坏?万一他把我扔给老虎吃了我还真找十八阿哥打老虎?
身为十八阿哥的随行医士,我的任务就是整天跟着他转,康熙又特别宠他,除了议事,或者会见王公之外,上哪儿都带着他。
我比那些太监、宫女强一点点的是我会骑马,围场这种地方不会骑马或者没有资格骑马简直比在美国生活而没有汽车代步还惨,不过也正因如此,凡十八阿哥要外出,别人或可轮班,我头一个逃不掉。
指望同级别人帮忙我是不可能的,一来十八阿哥不许我消失在他方圆五里之内,二来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忙了我一个,就有一个人省力,现实是残酷滴,十八阿哥是可恶滴。
然而这些还都不算什么,比上次和硕纯悫公主跟额驸策棱入住澄光室那段时日、害我每晚饱听草原歌唱家策棱先生夜半引颈向天歌折磨之苦更恐怖的是,十八阿哥不晓得发什么神经,竟然硬是跟康熙申请给我打了一套镶黄旗小号戎装,一般清代八旗兵的甲胄也有用皮革制成,可不知为何,给我打的一套却是铁的,学会穿戎装真费了我好大劲。
比如说铠甲分甲衣和围裳,甲衣肩上装有护肩,护肩下有护腋;另在胸前和背后个佩一块金属的护心镜,镜下前襟的接缝处另佩一块梯形护腹,名叫“前挡”;腰间左侧佩“左挡”,右侧不佩挡,留作佩弓箭囊等用。围裳分为左、右两幅,穿时要用带仔细系于腰间,在两幅围裳之间正中处,覆有质料相同的虎头蔽膝,也要小心理正。
把铠甲一样一样穿戴齐整就几乎要了我的老命,到最后头上还要戴盔帽!
你说盔帽就盔帽吧?愣是整的前后左右各有一梁,额前正中突出一块遮眉,其上又有舞擎及覆碗,碗上有形似酒盅的盔盘,盔盘中间还竖有一根插缨枪的铁管,后垂石青色丝绸护领,护颈及护耳,上绣有纹样——注意,就连这个护领还缀有铁泡钉!可想而知其份量!
老实说,就同我在现代爱对着黄埔军校那些中青年帅哥流口水一样,看康熙和阿哥们穿戎装那叫一个英武潇洒,无限意淫,可这等好事一轮到我头上,就是满清第十一大酷刑!
现在可是初秋啊,俗话说秋老虎,没有空调孵,让我到野外太阳下暴晒也就罢了,还要加上这么一副刑具?
十八阿哥,I服了YOU!
我第一次穿戴好戎装跟十八阿哥出猎,包括康熙在内,见到我的阿哥们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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