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
且步ィ ?br /> 孰料孙国安满面惊恐地望着我,连托茶盘的手也在发抖。
我最不耐烦出点事就怕的人,怒道:“做什么你?”
“玉格格,”孙国安上下排牙齿互相碰撞,发出咯咯声,“……你把皇上的茶给喝了。”
我一呆,随即瞪瞪眼,低声喝道:“怕什么,又没毒!我能喝,证明这茶是安全的、你是忠心的!”
正说着,只听里头康熙呵斥几声,皇阿哥们三三两两的开始撤了出来,其中最显眼的便是被摘了帽子、且铁链加身、由御前侍卫押出来的八阿哥。
八阿哥没有什么面部表情,也并不朝四周多看一眼,就这么在侍卫挟裹中往前走,而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跟在他后面,十阿哥在用满语大声嚷嚷着什么,九阿哥拼命摆手劝十阿哥,十四阿哥走了一半,转身回视最后走出来的失魂落魄般的大阿哥,他也就是在这时目光一转,看到不远不近立在院中墙荫下的我。
我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恨我回来晚了,不然说不定可以赶上亲手将八阿哥欢送到上驷院跟十三方面军会师。
我转手接过孙国安茶具,低声打发他先回去。
他先还不敢,我脸一板,他才哆哆嗦嗦走开。
我正要往东暖阁走,李德全忽然自门口现身,朝我招手,切声道:“万岁爷宣玉格格进见。”
康熙仍然靠卧在半卧在东壁通炕上,而刘胜芳刚刚从他身边步开,必恭必敬侍立地下。
我将茶具置于几上,给康熙请了安,康熙虚一抬手,命我起了:“叫你取杯茶来,怎么用这许多时间?”说着,他眼神一动,李德全忙捧春砂仁茶过去。
但李德全何等精乖人,一触杯盖,即知不对,回头觑了觑我,却没说话。
我嘻嘻一笑,上去接过茶盏,不紧不慢道:“回皇上,先儿玉莹到了门外才发现这御用五彩迎春花神杯有些眼生,跟荣宪公主往日进上不同。玉莹大胆,试了一口,果觉茶凉味散,已令人再去取了。”
康熙道:“你试过?”
我答:“是。”
康熙微一欠身,自我手中拿过茶盏,凑在唇边抿了一口,评道:“味初淡,香犹浓,尚可一品。”
这话却是从前夜间他在十八阿哥帐内和我说过的,而他用我沾过的茶钟也不是头一遭了,我听在耳中,眼睫不由一瞬。
康熙又一点首儿,我会意款步上前,李德全早亲手在主位贴边、康熙膝下置了一全新秋香色金钱蟒矮圆凳。
我安坐了,双手捏成空心拳,从康熙大腿向膝盖外侧轻轻反复捶击,助他放松。
刘胜芳接上话,向康熙慢慢阐述刚才没说完的用药药理,康熙半合目听着,偶尔打断他,问一两句话,除此之外,暖阁内安静极了,因而当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声响起时候,大家都震了一震,侧目以视,却是重量级的九阿哥拖着十四阿哥打头,后面跟着一众成年阿哥去而复返,不顾侍卫阻拦夺门而入。
我手下一停,不等康熙发话,旋又继续。
这下可好,给康熙捶腿成了个表演项目。
阿哥们扑通跪地,口呼“皇阿玛”,康熙不睬不理,权当未见。
我来时本看到西窗下有李光地跟张廷玉,一老臣、一重臣在那边低声议事,如今见事突发,也顾不得康熙没有召唤,一前一后上来,刚要对他们开口相劝。
但九阿哥眼明手快,做出了灵巧的大胖子动作,一扯十四阿哥衣袖,急道:“你我此时不言,更待何时?”
十四阿哥咬咬牙,一抬头,直视康熙,冒出一句奏言:“皇父,八阿哥无此心,儿臣等愿保之!”
虽然在场的谁都知道这些阿哥回来是来干什么,但也难料十四阿哥竟然胆大到一上来就单刀直入,我眼风撩到刘胜芳装作无意向后缓缓挪开几步,退出人圈,我看他的确是太医院最懂得爱惜自己生命的御医——那么我是不是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呢?
果然康熙胸膛剧烈起伏一下,毫不留情面,直接当着众阿哥的面指住九阿哥,十四阿哥怒斥道:“你们两个要指望胤禩做了皇太子,日后登极,封你们两个亲王么?你们的意思说你们有义气,我看都是梁山泊义气!”
康熙以九五之尊将自己儿子比作梁山泊之人,内中可玩味的东西实在太多,连李光地和张廷玉也不敢插话,垂手退过一边。
偏偏十四阿哥豁出去横竖横了,啪的站起身来,吐出一番满语,更兼手舞脚蹈,指天画地,状若发誓,言词颇觉激烈,语气不乏冲撞,连他的兄弟都被他惊呆了,直着眼睛盯住他看。
十四阿哥被二阿哥灵魂附体,唬得了别人唬不到康熙,康熙一跃下地,还好我预有防范,反应迅速,跟着他起身,不曾被带倒。
康熙看我一眼,怒气冲冲道:“给我!”
“口庶!”我先响亮应了一声,才想起来问,“皇上要啥?”
康熙更不打话,劈手摘下我贴腰佩刀,擎在手里,一抡回身,瞧准十四阿哥的头连刀鞘砸下。
我近日自觉有在发育,为了不显身段,腰带本来不会缚得很紧,现在被康熙突如其来一扯,差点散开,好不受惊吓,忙跳到一旁低头好好打了个死结。
谁知道那头十四阿哥一见康熙开打,也在闷着头满世界瞎蹦,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冲到我这边跟我一头撞上,我连声也不及发,便跟他双双跌倒。
这当口东暖阁里上下早闹的一锅粥似的,叫的叫,劝的劝,乱成一团,只听康熙拔刀出鞘,喝道:“你要死如今就死!”
啊哟,这架势是欲诛十四阿哥了,哪个叫十四阿哥笨蛋,方才肯定对康熙吼什么“皇阿玛要杀就杀我好了”之类的话来着,他跟八阿哥感情好也不要连累我嘛!
眼见康熙脚步过来,我这心拔凉拔凉的,拼命从十四阿哥身下探出脑袋,挥挥小爪:“皇上~~~~~~~WAIT~WAIT~”
百忙中,康熙能不能听到我的SOS是个问题,还好平日三句话砸不出个屁来的书呆子五阿哥突然爆发潜力,明明跪在那里,却超出众人一记飞扑上去,牢牢保住康熙腰部以下,满面泪痕哭喊劝止。
其他阿哥抓紧时间跪成一排,不住向康熙叩首恳求饶过十四阿哥。
我愤怒!这帮阿哥眼睛瞎了,没看到我被十四阿哥压了???怎么没人说句公道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康熙再不打十四阿哥后面板子,我要打十四阿哥前面了!
但十四阿哥似乎对我的挣扎很驾轻就熟,我几次反抗都不见效,才有脱开身的希望便被他反手扣住,再脱身,又被扣住。
他疯了?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不觉中,我跟他架来挡去,竟如小范围的拆招过招一般,我渐怒不可遏,然而当我一眼瞥到他的脸,他吓到我:在他只对着我的这一面,我在他身上看到一种危险的气质,一种被碾压的锐利感,一种随时随地濒于毁灭的脆弱,却又像骨头般坚硬……和四阿哥那类可以极端冷酷、也能够狂热至极的气场不同的是,十四阿哥所暴露出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神经质与偏执狂,很难找出比他更冷静的神经质,从前我没发现他身上还有这一点,但现在他如此执着地想要留下我,就仿佛此时此刻我是他唯一可以留下的。
四阿哥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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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被锁了。
而我,我有点因他不合时宜流露的执着而恐惧,但恐惧的背面,我对他升起了比他更不合时宜的奇异感情。
就在不久前的那个草原月夜,他下场与我共歌舞。
他像个大孩子似的开心大笑、挥手谢场。
他转过头来将亮晶晶的眸子与我相视,而我忘了避开。
可是现在,他踩在钢丝绳上,他抓住我的手,我可否推落他?
“皇阿玛——”五阿哥长叫声中,被康熙一脚踢开。
雪亮刀光一闪,我眼睁睁看着康熙大踏步向十四阿哥的背砍下来。
十四阿哥明明听到众人高呼提醒,但他并不回头,他甚至也没有在看我,而他的双眼在一刹那闪出渴求、怨怼、伤心、绝望诸般神色,统统收入我眼底。
躲无可躲,不留后路。
这是头一次我的身体比我的思想更快行动,当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调过身伏在十四阿哥背上。
我的面贴住他肩头,除了听到自己剧烈心跳,我突然记起那日跟他比枪过后所做的一个梦、一个对话:
——咱们比一场!
——好!来!
——你输了又怎样?
——我不会输。你输了,你就……
差一点我就可以看清梦中和我对话那人的样貌,我曾经以为那会是八阿哥,但现在我知道不可能。
因为我好似听到那段最后完整原话,清晰如同此刻在耳际响起:
“你输了,你就要叫我姐姐……还要帮我找一个人……”
“人?”
“对,不是仙,不是妖,是人。是即使再用五百年的时间,我也要找到的那个人。”
呵,我还是怕死的。
在这最后时刻,我是精神错乱了吗?可以回家看电视了?
或许康熙这一刀下来,即能解脱一切这么简单?
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我的佩刀,哐啷一声,坠在我们脚边。
十四阿哥似乎被这一声惊醒,慢慢回过头来,我的手松了松,跟着他的动作回身。
我们一起抬起眼睛望望康熙。
不知道是什么使康熙缓和了,他放弃了用刀;或者可以说,他的激动变了性质,因为那份激动还是存在的。
他做手势叫我走开。
()
我愣住,没有动。
十四阿哥忽然一把推开我。
而康熙几乎是同时操出一块长板子朝十四阿哥打下。
十四阿哥一侧身,被打中胳膊和半个背部,但他的脸没有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哪里来的板子?估计是拜前面老好八阿哥所赐。
噼!
啪!
九阿哥怕康熙再打,居然以自己的肥大身躯跪上抱住康熙,被康熙连抽两个大嘴巴子,踢得往旁边滚了一滚。
康熙突然回脸瞪了我一眼,我一缩头,捡起旁边亮闪闪的裸刀,反掌压在背后地上,扁扁嘴,眨巴眨巴眼睛,汪汪地看着他。
不能彪悍的时候就要扮猪吃老虎,这是混在清宫的铁血法则。
康熙哼了一声,因板子落地,便命大阿哥、三阿哥分别执板敲了十四阿哥计二十余下,然后将脸部红肿的九阿哥、行步艰难的十四阿哥逐出东暖阁。
华丽丽的一场豪门家庭暴力冲突结果以无一人流血而告终。
康熙是不是最近到了更年期,怎么这么猛啊?
下次来服侍他要记得带安全套、啊不,安全帽才安全。
康熙余怒未消,又叫张廷玉下诏,严斥皇八子胤祀的|乳公、|乳母雅齐布夫妇“讹诈专行”、“挑唆阿哥”,并令二人接诏即受正法!
满贵习俗,皇子们与自己的|乳母感情很深,其|乳公的升迁荣辱,往往也因之受到影响,皇子长大后,各自的|乳母、|乳公仍跟随身边,我曾亲见太医院的御医奉旨给大阿哥之|乳公关保看病,将“令其服用皇上所赐西洋药”一事详细回禀康熙,可见其受皇帝特殊关照之处。
如今康熙盛怒之下,竟然一句话就要处死八阿哥的|乳公、|乳母,若非狠到极处,断然不会如此绝情,杀鸡敬猴,今日是也。
眼前在场的哪个不是天子奴才,一时人人自危,连出头求情的也没一个。
雅齐布夫妇对我而言不过是两个名字而已,面目完全模糊。
何况鉴于我每年寒暑假饱经湖南卫视“青春励志经典女性传奇大戏”之《还珠格格》三部曲的洗礼,除了那句铁林?张腆着肚子说出来的“朕射你无罪!”,基本没有什么能打击到我坚强的神经。
因此我继续走我的鼻子拔葱——装猪路线,极其、非常、百分之百首肯康熙的行政命令,总之康熙不要在这个时候惦记起我来就谢天谢地谢谢伊拉一家门。
然而世上多的是不识相的人:荣宪公主这时回宫,不算不是时候,但给康熙请了安后直接把我拎出来就是她的不对了。
“瞧这小脸上红白绿三色齐全的,趁我不在,又淘气了不是?”荣宪看来心情甚好,刚换了装,半跪坐在炕上给康熙捶背松气,一转脸,拿我开涮。
康熙瞅了我一眼:“岂止淘气了?刚才你叫谁喂、喂?”
——就知道康熙听不清楚我地道的伦敦音!
我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到,猫儿洗脸似的抬手在自己面上囫囵抹了一把,汗道:“回皇上,回公主,玉莹……”
正要说,门外引进来一名正一品大员大学士温达,这样的天,也亏他走得额头冒汗,打袖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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