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
你却是个例外。”
八阿哥语气淡然,我却汗湿背心,年玉莹九岁入年家的事情我听四阿哥说过,不过内情就不清楚,我一早认定前年发生在年玉莹身上害我穿越到清朝的坠马事件跟八阿哥有关,如此听来,竟是另有蹊跷?八阿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这些到底想干吗?
八阿哥探手入怀,取出一只金丝纳底的精工荷包,轻掷于近我这边的小几桌面。
我按他目光指示拾起荷包,手一捏也捏不出个名堂,解开绳口一看,里面却是张折得整齐方正的旧纸。
我把纸夹出来,先看到背面写了一半的四阿哥字迹。
四阿哥的一手颜体圆转遒劲,内含连力,当日我在四贝勒府怡性斋大书房伺候过一段时间的笔墨,最是看惯的,因闷头想了一想,忽然忆起一桩旧事,心头别的一跳,忙将纸面翻转展开,赫然便见着空白处笔墨描上的一副漫画人脸,一旁还歪歪扭扭提了几个字:难得郁闷——正是我的超级霹雳简体字,再无第二人可以仿冒得的。
而在我的字迹下面,另有一行陌生妙逸字体写下数字:情 在 不 能 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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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情到深后不能醒,若是情多醒不得,索性多情……”八阿哥站起身,走到我前边,缓缓道,“那晚十三阿哥同你在青螺山崖边放出烟花讯号,是我和十四阿哥领着左翼部队率先上崖营救,行至半山突见异光,事后方知你们双双坠崖,经勘探断崖现场,我在崖边寻到这个荷包和这幅画。荷包明属十三阿哥,而这画画的是四阿哥,却决非出自十三阿哥手笔,现拿来给你认认,你见过吗?”
我轻声道:“画的是四阿哥?一看便知?”
八阿哥道:“不错。”
我不由苦笑一下:“这画是我画的。”
去年七月十五中元节,十三阿哥跑到四阿哥府找我,带我出去玩儿,当时我闲着无聊,正在档子房里画着漫画,被他撞见,硬说我画的是他,还说我把他画的难看,当场收走了画。我也没计较,事情过了就忘了,没想到再次见到这画竟是这么一种处境下。
八阿哥看得出我画的是四阿哥,十三阿哥自然也看得出。
情在不能醒,不知十三阿哥写下这句纳兰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玉莹谢八阿哥。”八阿哥在看着我,我谢了他一声,老实不客气折起画,放入自己袖袋。
八阿哥并不阻止我,随口道:“这荷包你也一并拿去还给十三阿哥吧。”
我顺手把空荷包挂在腰带上,八阿哥又道:“从这个荷包掉落的地点判断,当时十三阿哥站立的位置远不至与你一起坠下断崖,莫非是你把他拉下去的?”
我跟十三阿哥脱险后,不管谁来慰问,我只推说当时受惊昏迷,隔日醒来,发生何事全盘都不记得,而坠崖始末相关细节统统由十三阿哥一人向康熙直接汇报,因此连日平静,并无甚问题,现在八阿哥又冒出来狗拿耗子做什么?
我起了警惕心,只循规蹈矩答道:“当时崖上石裂,一片混乱,玉莹至今亦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八阿哥点点首儿:“你不记得了。好。我再问你,情在不能醒,这几个字是十三阿哥所写,你懂不懂得意思?”
明月伴随清风,生米已成熟饭,我心坦然,从容道:“东坡有一次去一个地方,路途很远,天气又特别炎热,他走得很累了,寻思着到前方树林里休息,可离那树林也还有相当距离,他又饥又渴又累,烦恼不已。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眼前有什么歇不得处?这么一想,他立刻席地而座,此时清风悠悠,说不出的舒适畅意。所有经历,都早有人经历,所有心境,都已被写尽。忘不了,就不再勉强,索性多情,大爱无形,岂不美哉?”
八阿哥打量我了几眼,微现诧异,我肃容以对。
“在金桂轩戏园,白狼先用琴音魔功迷人心魄,又指使手下妖女乔乔诈死,若非老十四应变奇速,你险险就被二阿哥推作挡箭牌,重创于乔乔毒爪下。”八阿哥忽快速道,“你坠崖,老十四急得跳脚,连告知我一声都不曾,连夜带队下山冒雨摸黑搜寻,还是皇父派人替下他回来,即便最后找到你们的是四阿哥,他也硬要看到你平安无事才肯回京。老十四本来也要上青螺山,可惜被十三阿哥抢先——”
我一早已听说当晚监督火炮队的正是八阿哥,因淡淡道:“换作十四阿哥上了青螺山,玉莹或许不用挨火炮轰击?”
八阿哥的面上并无一丝异样表情:“放火炮是皇父的御令。”
“皇上当时绝不知道十三阿哥业已上山。”
“那是四阿哥没有告知皇父。”
“哦,八阿哥也知情?”
“错。我是见了烟花才知十三阿哥也在山上,可惜山上第一发烟火发射同时,火炮攻击命令已下,不及追回。皇父查问,四阿哥才禀出十三阿哥偷偷上山一事。”
我黯然。
八阿哥注视着我:“你还想问什么?”
我倦道:“玉莹只对一样有疑问,四阿哥不将此事提早回禀皇上,是因为四阿哥已经知道皇上要用到火炮攻击还是因为四阿哥不知道?”
八阿哥目光一凌,刺进我的眼睛里,我和他对视了片刻,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如果四阿哥知道火炮一事而不禀告康熙,那么他就是故意陷害十三阿哥,这么严重的指控就连八阿哥自己也不见得相信,更不好当着我的面直说。
如果四阿哥不知道火炮之事,那么十三阿哥以皇子之身干犯奇险,想来是逆了皇上意思,四阿哥既不能阻止,定是想帮他混过去而终不成功。——八阿哥的离间便没有效用。
如此对峙了半响,八阿哥的眼光渐趋柔和,我才暗暗松口气,他却又说出一番让我大跌眼镜的话来:“四阿哥能提供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四阿哥办不到,我可以办到。老十四认准了一个人就不回头,从小是这脾性,我也不愿强他,那天老十四同老九、老十在乾清宫东暖阁为我向皇父求情,激怒皇父,而你以一己之身舍命护住老十四,我虽非亲见,但都详细听说了,也如亲见一般,你既能做到那样,我亦愿意保你最多两年之内做到老十四的正福晋之位,如何?”
我听到前面,犹在心里冷晒:这么耳熟的话,什么叫四阿哥能给的八阿哥也能给,嘿,四阿哥强暴了我,八阿哥也想来?
及至听明白下文,不由打了个格楞,如今二阿哥形势不明,大阿哥是要被圈禁至死了,四阿哥在康熙面前一向不算得宠,十三阿哥却失了宠,横比竖比,还属八阿哥党在朝野最有声望,从这次康熙让达尔汉亲王额驸班第、新满洲娄征额侍等与满汉大臣合同详议,于诸阿哥中举奏一人的结果便可得知,若非康熙护着二阿哥,有心驳回,真还不知怎样呢!
再想起康熙前不久当着众阿哥面指住九阿哥、十四阿哥怒斥其两个要指望八阿哥做了皇太子,日后登极,封你们两个亲王么的原话,我心中更是发凉。
八阿哥这是划出道来,要我摆明阵营了。
但我就算要抱大腿,也是在现任皇上康熙和下任皇上四阿哥中二选一吧?
十四阿哥对我的情义我明白,但要我投靠八阿哥,我怕我会早衰,更怕四阿哥发飙。
可我也不敢当面说不,八阿哥身边什么能人都有,万一埋伏了刀斧手在这,难道是摆设的嘛?
我沉吟不语,八阿哥也没什么,只踱到石几旁,拈起棋盘上一枚白玉棋子,月光下,他的修长白皙手指简直比棋子颜色还要润泽,我脑中灵光一现,走上一步,看他将棋子重新摆放下去。
八阿哥看我眼光乱落之处,微微一笑:“四阿哥的棋艺不精,你跟他学不到什么,你想学,老十四可以教你。”
我跟着一笑:“玉莹不懂下棋,但是玉莹学过一句话:观棋不语真君子。”
八阿哥沉默了一下,我微汗。
“你想做真君子?”八阿哥侧身过来,略嫌暧昧地贴近我,低声道,“你做不到。你不是君子。你是女人。一个学不会安分守己的女人。”
我不为他的挑衅所动,维持住笑容:“像我这样的女人,八阿哥见过几个?”
八阿哥一楞,随即反应过来我这是套了四阿哥当日说过的话,他的眼光上上下下移动,似乎要穿透我,最后他什么答案也不给我,忽然就转身离去。
我目不转睛看着八阿哥的背影一路走出长廊,才反手扶住石几边沿。
要死,刚才他身上散发的气势压得我的腿肚子直转筋。
他再晚走一步,我想不示弱也不行了。
还是摘引四阿哥语录有用,膜拜。
今次给八阿哥碰了个软钉子,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有我给四阿哥戴了绿帽子,这颗定时炸弹不晓得什么时候雷到他,到时我该怎么保住自己小命啊?
天哪,我太忧郁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
康熙复封皇八子胤祀为贝勒。
随驾从畅春园回转紫禁城后没有几天,荣宪公主接到自蒙古巴林投来的急信,禀过康熙,择日出京,赶回巴林。
因那日我在畅春园湖边遇上八阿哥,导致下山迟了,又碰上夜里忽降骤雨,害我淋湿受寒,虽然有御医开了药给我按时服用,许是坠崖后力亏太甚,连发了几天的热,终是缠绵难愈,
为防过病,直到荣宪公主离京我也没再见到她一面,病好后,才收到四阿哥待她转交给我的一件物事,那是一块橘子皮古玉,带点血沁,有个名目叫做〃叩锈〃,难得极了。我一见就很喜欢,穿了朱绳,天天佩在腰际。
又过几日,恰轮我在东暖阁值班,东暖阁升的地火太旺,我原怕受凉格外穿的多些,热得实在受不了,连除了两层夹衣,方觉好些。
康熙一向说我太瘦,叫人一看就是个好逮的小侍卫,不养胖点不行,这歇了下午觉起身,才传了茶点,进到一半,唤我过去,赐食。
我谢恩接下,康熙一眼扫到我腰间佩玉,微微笑道:〃喜欢这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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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出奇柔软,我微微一怔,随即答道:〃玉莹很喜欢。〃
康熙望了望我,眼睛却似乎穿透我,看到一个什么遥远的地方去。
我屏息不动,他却不再说什么,微摆手,令我退下。
第五十三章
自打穿越到古代,我的月事便超级不准,十月来过一次,十一月却一整个月没有迹象,我正惴惴不安会否十三阿哥让我中标,刚入十二月,便来了,当时我正随从康熙到南苑去了一次,月事忽然而来,涨潮似的,弄得我手忙脚乱,总算上次经验还在,自己随行备有秘制棉垫,没出什么大纰漏。
回宫后不久,康熙便说既然封了格格,要给我在宫中安置一个住处。
二阿哥在场听说后,很是起劲,便跟康熙报告,指毓庆宫西殿后有单独隔开一清幽院落,名为琼瑶小筑,邻近日精门,来往乾清宫很是方便,正合我移居。
一听〃琼瑶小筑〃几个字,我吓得冷战连连,康熙只说再要看看,按下不提。
二阿哥并不罢休,每日来给康熙请安凡见得到我一次必私下热情询问我一次有否找定住处。我应付他应付到黔驴技穷快了,忽传来一个消息。
原来太医院院使儿科御医孙治亭前有秋荻期间救治十八阿哥不力,后有彻查一等侍卫左安中毒之事无果,很不受康熙待见,郁郁了月余,竟于日前得了急病而亡。
孙治亭是孙之鼎本家侄子,从来爱如亲儿一般,他一死,祸不单行,孙之鼎江南老家的老母亲收到消息,也得了重病,等消息再传回京城,孙之鼎还没做出安排,据说老太太就不行了,双重打击之下,孙之鼎四十多岁的人,一夜白发,匆匆操办完孙治亭的葬仪,就跟康熙告了丁忧,辞官回乡。
康熙近几月一直重用前年从南方带回来的另一位院使大夫刘胜芳,本为孙治亭之事连带嫌了孙之鼎,如今见他可怜,念其从前勤勉,却也牵动心肠,施恩赏了不少器物,令他带全家眷风光返乡。
孙之鼎这一走,随园就腾出了地方。
这次时间紧迫,他在随园典藏的天下医书,就算除去捐入太医院那些,余下的也根本无法一次性随行带走,因当初帮他整理医书、分档归类、索引目录的人是我,他便要托我替他照看,待明年开春再派人返京取回,正好随园是我旧日住过的,而其地处安定门内。
京师九门,北边的德胜门与安定门本是 〃军门〃,因明清时期北方强敌虎视京都,北墙筑得要比其它墙宽厚许多,北边二门的军事设施也最为完备。清军入关以后,八旗军就分掌京师九门中除正阳门外的八门,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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