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匪满
寂静黑夜,只闻马蹄阵阵与急步掠地踏踏声。
忽而暗夜中破空之声急速逼近,只听刀箭相逼,待廉宠扭头,身后的驱影武士已经激飞空中,重响落地,一支箭羽穿破剑身直射入武士胸膛,他猛吐几口鲜血,折断露在体外的箭身,弃剑运功,大喝一声:“走!”内功迸射,铸起了一道气墙横梗于廉宠身后。
廉宠脑中尚空茫,左侧武士一身“得罪”,已纵起跃至她身后,抢过马鞭,焰痕长啸一声,四脚发力,疾驰如风,将其余四名武士远远落下。
廉宠脖子僵直般保持扭头姿势,怔怔看着身后远处。又一枚箭羽携雷霆万钧而来,穿破气墙,穿透那名武士得身躯,直直飞向另一名迎战的武士,箭羽被武士的长剑抵住,却迫得那武士节节后退,双脚在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长沟。
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又被身后武士牢牢抓稳。焰痕勒足长啸,骤然止步。廉宠回过头来,剑光已打落迎面而来的数枚箭羽,但与身后那宛若地狱追魂的利箭相比,前者如过家家不堪一击。
陷入包围,原本策马的武士将她护在身后,剑花乱舞将来自四面八方的飞羽击落,余下三名武士则全力抵挡来自身后的夺命厉鬼。这时树林深处传来刀剑相加声,想必是其他暗卫已经与刺客交上了手。廉宠曾经一度厌恶逆龙帝派人监视自己,此刻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身后利箭又至,此番声势更甚,翻江倒海,携万兽齐奔怒啸的风声直飞而来,卷起泥沙重重,飞沙走石,那三名驱影武士竭尽全力只能遏制它片刻汹涌,纷纷倒地,本护于她身前的武士见状,一个飞纵上前主动迎上,以身躯为盾,箭羽刺破他胸膛直插廉宠眉心,廉宠身子如石雕般不能动弹,也来不及动弹。
电光火石间眼前忽然一黑,一道身影飞插而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兵器交接声刺得廉宠耳膜发痛,睁开眼时,见一男子着侍卫服饰立于身前。
“凌,凌夔!?”
凌夔插刀握地,眉间拧出死结,神色骇然,虎口发麻,手抑制不住颤抖。那箭明明经过连番阻扰,狠势早卸去了一半,想不到仍能震得他魂飞魄散。普天之下,有神弓如此的只一人……但是,那人八年前就应该战死于沙场了呀!
“凌夔,你为什么在这里?”
凌夔不应,转身提起廉宠飞纵马上,双腿狠夹,顶着流箭亡命突破重围。
身后涛声又起,凌夔知道对方又发出一箭,根本不及回头,将廉宠摁伏马背咬牙狂奔。
忽一刹那,焰痕再度勒足,发出撕心裂肺的嘶鸣,山川亦为之色变,凌夔只觉怀中一空,猛然栽下马去。尘埃落定后,一颀长伟岸身影立于身前,黑袍忽忽作响,上绣赤目金色龙纹。
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锋剑握于他手上,却如万世敬仰的神兵般,浑身散发如血如赤的光影,隐约见似有九龙咆哮缠绕,携恶灵厉鬼,杀气盎然。那夺命追魂之箭,被生生削作十断落于地上。
逆龙帝右手揽月抱腰将廉宠带入怀中,左手持剑,鹰目森然。身体方圆百米外沙尘乱舞,鬼哭狼嚎。
“抱紧。”他声音轻柔,与那恐怖鬼魅的杀气形成强烈对比。
廉宠面色依旧青白,紧紧环住他的腰,埋首冰冷熟悉的胸膛,心底再无惧意。
纪章带领暗卫尾随而来,千名龙驱武士将帝妃层层护住,远处传来刀剑铮鸣,片刻后渐渐消止,纪章赶回来时面如土色,跪地道:“刺客逃走,微臣已派人追赶,保护不周,请陛下降罪。”
风声怒涛中,一道笔直的身影在远处显现,冷月如钩下,他身披黑色斗篷,手持赤色长弓,散发着冷冷的血腥之气,连男子藏于荫翳的脸,也如血残阳。
赤目赤发,宛若浴火金凤,踩着红日血光而来的火焰杀神。
那火色身影驾马长驱,划破黑暗奔入一座庄园。
庄园中,轻纱曼舞,琴瑟萧萧,院中有竹,叶声簌簌。亭中一名妖媚男子却不为美色所动,只静静独酌。
携弓男子推门而入,给清雅小院带来仆仆肃杀之气。
“不是她。”男子取下头篷,发若烈焰,眼如赤渊。
妖媚男子挥退歌舞姬,自顾自饮了一杯:“何以见得?世人皆以为廉贵妃所得隆宠不过因为她祖父是廉毅,可探子来报,逆龙帝对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用心。”
“不知宇文煞上哪儿找来的女人,长相倒是一模一样,可惜弄巧成拙。”红发男子脸上浮现诡异的冷笑,“样子倒年轻,可都十二年了,廉宠早是三十岁妇人,怎会那副少女样子。更何况,她能空手接下我的箭,这种只知抱头鼠窜的女人,哼,逆龙帝居然让这样的女人扮作她。”
“你不是该恨她入骨么。”妖媚男子眼底浮现一丝不着痕迹冷鸷。
“我的确是恨他入骨!”赤发男子咬牙启齿道,然而,此“他”非“她”。
妖媚男子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为身边狂嚣不世男子斟满酒,似真似假戏谑道:“为了确定她的身份,昊主不惜亲身犯险,甚至暴露身份,可真是恨之入骨啊。”
“就算被宇文煞确定我的身分,他又能奈我何?”
昊主无所谓地接过酒,酒杯中莫名浮现她妖娆艳丽的笑容,明明笑得跟狐狸一样奸诈,却偏偏令他心弦从此难平。
他一口饮尽,举目望月,细细摩挲着柔滑冰冷瓷杯,宛若她的肌肤般。十数年不曾想起她,不料却在得知有关她的蛛丝马迹后,不顾自身安危,不顾暴露月坞教主真实身份的危险,不顾一切地向她奔去。他何时也如此天真,尽会中如此陷阱……陷阱……?
“不对!”他霍然起身,面色忽明忽暗。
“怎么了?”身旁妖媚男子眸色肃然,散尽风流,一时阴森如鬼魅。
“不是陷阱……”心头有什么呼之欲出,他难抑激动道,“宇文煞绝对不可能利用她来引我现身,哪怕只是借她的名号……难道那真的是她?!墨,立刻让暗人接近她,我要知道……”
昊主的话被猛然打断,丹空墨冷然起身,面色如晦:“您要知道什么?您知道了又要如何?不得到天下,您能得到她么?还是掳走她,让当年灭国惨剧再度上演?!”
昊主眸色金红,濒临暴怒前夕,然丹空墨依旧不怕死道:
“当初不过莫须有之事,宇文煞便像屠夫一样对我溟鹰人赶尽杀绝,每至一处尸骨如山,直到鲜血染透我溟鹰最后一寸土地!国破家亡!这些深仇大恨您都忘了?我们苦心经营多年,耗尽心血在这样恐怖的敌人身边安插的暗子,就为了个女人便要动用?!风羿昊,你太让我失望了!”
“砰!”丹空墨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起坠下,风羿昊怒视着他,双拳青筋暴出,深深呼吸着,半晌方止,冷冷盯过身旁吐血不止的男人,狠戾道:“本主的事,不需你来教训!”
龙辇急驰返回行宫,千名龙驱武士神色肃穆围绕帝舆急行,然寂静黑夜中,除了马蹄阵阵却不闻丝毫脚步呼吸声。
与幽静黑夜形成巨大反差,龙辇内一片兵荒马乱。
甫上龙辇,逆龙帝便心急如焚地脱去她衣服,仔细察看是否受伤,倒真被他找出了手臂小腿上几出擦伤。
“皇上,我真的没事……”虽然龙辇密不透风,可这也算在荒郊野外赤身裸体,廉宠满脸窘迫,抓紧衣服躲闪不停。而且与那几位舍命相救的武士相比,她这点伤,哪里值得如此小题大做。
舍命相救,对了,为何从刚刚起便不见凌夔?他怎么会突然出现救了自己,还穿着侍卫的衣服?这行为怎么看都是冲着她来的。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廉宠笃定凌夔的出现与那个云州楚氏有莫大关系。
逆龙帝此刻所有心思都扑在廉宠伤势中,无暇顾及她的心不在焉。甫想到当时若他再晚半步……不,他连想都不敢想,心脏激烈跳动着,身体无法抑制地轻颤。
他太狂妄了,以为现在的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到保护她,然而,天下霸权又如何,百般算计又如何,绝世武功又如何,她依旧置身如此险境,他险些失去她!
廉宠走神完毕,方抬头望了一眼,那睥睨天下冷然不世的君主消失了,眼前六神无主慌乱异常宛若被母亲遗弃的孩子般的男人,真的是传说中的屠魔逆龙帝么?
与死士斗
局势并没有给逆龙帝太多时间镇定情绪。刚抵达行宫,便有心腹来报廉毅将军已率先秘密抵达,此刻正在书房候命。
逆龙帝此时是片刻也不许廉宠离开视野,谁都不肯信任,拽了她匆匆赶往书房。
名震南地的廉老将军满面风尘仆仆,头发灰白,却难掩硬朗矍铄。叩拜逆龙帝后,盯着廉宠仔细瞅了半晌,随即摇头叹道:
“老臣还奇怪,陛下又上哪儿给找了个廉丫头出来,原来这干女儿,又成了干孙女。”
廉宠满脸小问号。
廉毅面向逆龙帝,用手指了指自己脑子,逆龙帝微微点头,他面上恍然。
逆龙帝与廉毅有要事相商,便打发廉宠在书房睡塌小憩,两人隔了屏风窃窃私语。廉宠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得断断续续“兀子飞早已入炤……下落不明……秦王如约……”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白昼,沥金云龙紫青披风盖在身上,屏风外身影增至四个,那男人仿佛脑后长眼,立马发现她的动静,暂时屏退臣属让她裹了披风自偏房退出洗漱。
若逆龙帝以往还偷偷摸摸派人保护她,经历昨夜后则彻底明目张胆起来。
不过洗漱早膳而已,前呼后拥十名丫环二十护卫外加不知数目的暗卫,以至于廉宠明明远远看见了凌夔,也不敢上前说话。她想挥退众人,奈何那群人连着丫环全是逆龙帝的死士,压根不睬她。若非她死缠烂打,逆龙帝连枫雪遂宁遂安也要给她换掉。
她一定要接近凌夔!
回合一:
刚用过早餐,打扮得意气风发花枝招展的某女,突然使劲伸了个大懒腰,千娇百媚困意十足道:“枫雪,本宫要去睡个回笼觉”。
三美婢头上乌鸦飞过,众死士木无表情。
廉宠屏退众人独自在床上翻来覆去,度日如年,总算熬过了一炷香时间,理论上她已经睡着,被子也营造出了有人的形状,蹑手蹑脚打开了房后窗户——窗外便是一片假山绿池。
刷刷刷,六双眼睛看了过来。窗户顶上屋檐挂着两双,绿池对岸沿路四双。廉宠嘴角抽搐,硬把表情扯出舒慵,深深吸了口气:“啊~空气好好啊~!”
“砰”关窗!
众死士木无表情。
此路不通!廉宠又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炷香,决意转换路线。出恭房的小窗在顶上,一般是封死的,小是小了点儿,硬挤还是能挤出去的。于是她决定尿遁。
先偷眼往外瞅了半天,很好,没有人。立刻搭起三个板凳,在没有人扶的情况下,玩杂技般爬上去,我翻!
哎呀……卡住了……
一死士在墙下木无表情地抬头与她四目相接。
“……茅房气味太难闻了……我透透气……”
帝王寝宫官房会气味难闻?
“娘娘……”三美婢头上乌鸦继续飞过,满脸黑线看着半悬窗外的某女……
A计划失败!
回合二 :
装睡这招太浪费时间扼杀生命了!某刚刚被众人从官房顶窗救下来的女人,在落地第一秒脑中闪过了B计划,并且立刻落实执行。
“有飞机!”她指着天上一喊,三美婢立刻抬头,众死士木无表情……
准备声东击西脚底摸油的某女,在岿然如雕像的死士不明真相围观下,面部抽搐几近瘫痪……
B计划失败!
回合三:
“你们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们!”
天字一号宠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给本宫滚出去!”廉宠叉腰狂喊,无人理睬。
“你们眼里还有本宫么!”这还用问?众死士木无表情中……
呢?难道她发脾气太没有气场了么?应该如何壮大声势?对了,砸东西!廉宠反手操起一旁的玉瓶便要砸,枫雪凉凉开口:“娘娘,那是肃德君时代的珍品,价值连城……”
肃德君什么东西她不知道,不过价值连城……算了,这瓶挺好看的,摔坏了可惜。
廉宠迅速放回去,扭头向茶几上的一组茶杯正欲挥去,枫雪开口,还没发音,廉宠已经发现这茶杯好像是上次翰林院老爷爷们送来的,逆龙帝当时溢美了半天,若搞坏了,她小屁股可能又得遭殃,说时迟那时快,电光闪电中她心思已经转了几个弯,挥手动作进行一半转到红木椅上,猛然推翻。
红木椅坚强地丝毫不损,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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