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匪满





  
  可是当年爷爷以三万兵力,死守离台十个月,而他终究算差一步。不仅辜负了爷爷,更辜负了那个少年。
  
  犹记那日青山白云,绿草澄陂。竹涛风声中,白衣少年闲立茅檐下,谈笑之间,物换星斗:
  
  “当与君安天下,定乾坤,共创千古不朽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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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过天晴。
  
  护城河仅余零星火苗。蕞城城墙上,遍布炤军尸体,鲜血如漆,腥气弥漫。
  
  “砰、砰、砰。”
  
  这是冲车撞击城门的闷声,一道,一道,如重拳压在南宫樇胸口。
  
  廉宠满身污秽腥气纵马至南宫樇面前,脸上泥污四布,仅余双眼琉璃,映衬出刀光剑影:
  
  “守不下去了,我掩护你,从南突围。”
  
  南宫樇面色明灭,他自知此城不保,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宇文煞,可此去通天峡报信往返最快也要三日,三日之后,溟鹰已经兵临泰阳城下了!
  
  廉宠见他沉默不语,当他灰心丧气,准备战死云州,着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反正皇帝都跑过一次了,再不济又弃京南撤就是。”
  
  不是能屈能升,而是廉宠这个异世之人,的的确确没有任何民族荣辱感。
  
  不待南宫樇作答,不远处传来“轰……”
  
  蕞城南门已经裂开巨缝,摇摇欲坍。
  
  “快,趁城破之时,我们冲出去!”廉宠迅速将南宫樇推攘上马,两骑飞驰城门。
  
  待抵达城门,她人未到声先到:“不用拼了,都抢马站我后面去!”
  
  众将不理睬,仍拼死抵御。廉宠焦急地看着南宫樇,南宫遂下令按她所说行事。
  
  无人抵御,仅片刻之间,蕞城南门轰然打开。
  
  闷声巨响隆隆,门开之时,一律清风袭掠而出,偌大的城后,黑衫男装女子右手抚柄,左手抓鞘,静止如松,在她身后残兵败将策马回旋。
  
  奇袭军自然认得此女。
  
  刚至城下,她便独自冲杀入阵施妖法,瞬间十人丧命,左突右刺,如入无人之地。好不容易联手将她逼退,她又独立城墙之上。高高的城墙在她眼中如一马平川,或趁虚冲出城外厮杀入阵,或飞起回撤掀落云梯。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黑色兵器被她舞得风生水起,于周身织成一道刀枪不入的密网。
  
  兵士见状自动分开两道,郭善一马自中间奔来。
  
  廉宠缓缓闭目,刹那间,天地一片静寂,只得她一人。她能感受到风的气息,感受到身边人每一次呼吸,甚至能感受到他们汗毛飘荡的方向。
  
  郭善反手持枪,面色肃然,长髯飞舞:“太子有令,遇帝后女,务必活捉,绝不放过。”
  
  “帝后女?”原本安静的将士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妖女便是帝后女?”“廉姬是帝后女?”“得天下者,得此女!”
  
  吵嚷声渐渐沸腾。
  
  玄算天下卦:“得天下者得此女,早已四海相传。”
  
  如今,这帝后女便在眼前,谁能抢到她,谁就可以得到天下!!
  
  溟鹰士兵如斗鸡般虎视眈眈,绷紧肌肉,只待一声令下便要虎扑向廉宠。
  
  蕞城士兵对廉宠本就心存敬意,又听闻她是诸国垂涎的帝后女,立刻便要拍马上前维护她安全。
  
  “站住。”她冷冷开口,双目不曾睁开。
  
  “都退到帝后女后面。”南宫亦冷静开口下令。
  
  郭善抚髯,缁袍赤甲,迎风而立,持枪立马。
  
  廉宠闭目,一袭薄衫,抚剑独立,动极至静。
  
  众人屏气凝息,知道即将有一场高手对战。
  
  突然之间……
  
  “疏————————————!”
  
  黑色箭羽如扑食鸷鹰从天而降,插入城门泥土上,于两人之间,颤颤而止。
  
  郭善惊起回头。
  
  廉宠紧握殇月龙牙刀柄,已近僵硬,千钧一发即将拔鞘而出的手猛然一松,睁眼前望。
  
  南宫樇静止如风的气韵霎那间涟漪推散,淘浪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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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坡之上,一骑渺小的黑色身影,持劲弓空弦。
  
  在他身后,尘嚣入天,滚滚黄沙,渐渐地,军旗长枪露出坡顶,如潮水倾涌而下,刹那间淹没整个山坡。
  
  整齐划一的黑色铠甲,整齐划一的马薨暗牛牖坏木停砬槎际钦牖坏睦淇帷?br />   
  黑色大旗随风飘舞,哧哧作声。
  
  漫山遍野,尽现廉字军旗!
  
  领头雄伟大汉策马驰来,声如巨雷,挺枪喝道:
  
  “云州廉毅在此,尔等休得放肆!”
  
  溟鹰奇军闻言,尽皆股栗。郭善副将竟然惊得肝胆碎裂,坠于马下。
  
  黄口孺子,怎闻霹雳之声,病体樵夫,难听虎豹之吼。
  
  “廉将军!是廉将军,廉家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廉……毅?!”
  
  郭善瞳孔急缩,忽觉后颈疾风而止,荡枪扭腰,生生从马上趔趄而下,方躲开那迅猛一击。
  
  廉家军都来了,她廉宠还等什么,从不知叫阵搦战为何物的特种兵,当即发难。
  
  形势瞬间逆转。廉毅大军如海水,将郭善奇兵吞得骨头渣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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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家军?”
  
  正全力进攻北门的风羿昊得闻情报,眼见廉字旗号如洪水奔上城墙,依旧不敢接受现实道:
  
  “廉毅怎么可能这么快到?!”
  
  无人敢应。
  
  姚墨策马至他身边,狭目森冷:“撤吧。”
  
  “放屁!”风羿昊毛发倒立,血红双眼燃烧巨焰,“定是南宫小子想出来的退敌之计。”
  
  “太子,你冷静地看看。”姚墨袖手前指:“这是实实在在的军队。”
  
  话音刚落,一雄伟如山,硬朗威严的黑袍黑甲身影出现在城墙,高举断浪刀,指挥作战,赫然便是名动于世,令溟鹰闻风丧胆的廉毅!
  
  “真的……廉毅……怎么可能?”风羿昊面色骤白,几近透明。
  
  “廉毅精兵能赶到这里,大军必然早已入驻泰阳。就算我们打下蕞城,又能怎样?”
  
  风羿昊纵使百般不情愿,亦明白此战已经彻底失去了它的意义。景安关战事僵持,双方都保存实力,他若坚持与廉毅在此互耗,一旦沧北趁他国势空虚撕破联盟反攻,溟鹰即亡!
  
  “啊————————————————————————————————————!”
  
  赤目焚焚,怒而折枪,风羿昊仰天悲啸,又呕出一口鲜血。
  
  姚墨见状立刻搀他返营,急下令道:“全军撤退,仇晏断后,立刻返京!”
 


火烧通天峡

  见溟鹰全线回撤,廉宠第一个跳下城墙,策马追击。
  
  待城门放下,廉毅一骑在前,南宫樇紧随其后。
  
  廉宠武艺甚精,但骑术怎比得上廉毅这马上打天下的绝世名将,不时便被廉毅赶上,一老一少并骑如飞。
  
  枪回间,血花喷涌,刀光中,白骨森森。
  
  “小姑娘,好久不见啊1廉毅一边追敌,声音雄浑洪亮,大笑道。
  
  “小姑娘?”廉宠猛然朝廉毅掷出殇月龙牙,在他侧身同时刃入背后敌军咽喉,然后悠哉游哉靠近,拔刀拭血道:“您不是跟人说,我是你的干女儿么,干爹?”
  
  廉毅闻言略怔,旋即豪迈大笑,声如洪钟:
  
  “好好好,想不到我廉毅竟有如此本事的女儿,好啊1
  
  廉宠污秽秀脸显示这些日子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光彩焕人,露齿笑道:“上场父子兵,今日就让我父女联手,杀他个片甲不留1
  
  “好1廉毅怎怕小女孩挑衅。当即分兵,一左一右,冲着溟鹰逃兵一阵穷追猛打。
  
  穷寇莫追,防溟鹰施计,趁虚拿下蕞城,厮杀三个时辰后,廉毅指挥大军返城整顿。南宫樇请命,自率两万骑兵继续追杀。
  
  廉宠杀得兴起,日落时分方返蕞城,得知南宫樇行迹,恐他有所闪失,提刀打马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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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宠于五荒原连夜奔驰,至第二日黄昏,忽闻前方杀声震天。只见炤军包围中,一人牛眼虎须,提大夏龙雀,英勇无匹,酣战三员大将,赫然便是人称“阎王愁”的当世猛将仇晏。
  
  炤将王岫,战不三回合,被他一刀砍于马下。其兄王岈大怒,纵马挥刀相战。仇晏施展虎威,王岈不敌。副将刘云见状,急挺方天戟骤马夹攻。阎王愁全然不惧,刀法凌厉。
  
  廉宠立刻纵马,抡殇月龙牙而来,一并围住仇晏。仇晏独战三将。
  
  不久,王岈中刀落马,一偏将急救出围。仇晏趁机拖刀便走。
  
  刘云按戟,急取弓箭来射,连放三箭,都被仇晏以刀拨落。刘云大怒,仍绰戟追赶,却被仇晏返身一箭射中面门,落马而死。
  
  阎王愁,阎王愁,马过黄泉鬼不收。
  
  炤军素闻仇晏大名,今日亲见其勇,谁敢交锋?仇晏所到之处,阵阵倒退。他便拍马引廉宠出阵,至人少处,复又单枪匹马回转。
  
  廉宠举刀便砍,仇晏收刀,闪过锋芒,竟想生擒廉宠!
  
  熟料仇晏刚近身,忽觉眼前一花,廉宠于马上凭空消失,脖项一片冰凉,锋刃如锯。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之间,仇晏马上多了个黑衣女子,双手举刀,面前一具无头之躯!
  
  廉宠早与仇晏交手。当初在云州,她焦忧宇文煞安危,心急如焚,杀红了眼,弃廉家刀法不用而与仇晏硬拼,战了平局。却也使仇晏低估了他的实力。适才交战,她故意不显锋芒,令仇晏更加大意,诱他近身,一举发难,瞬移到他背后,平举殇月龙牙硬生生推入脖项,轻而易举拿下阎王愁的人头。
  
  日薄西山,艳丽如血。逢魔时刻,死神挥舞着巨大的黑色镰刀。
  
  溟鹰之战神,当世之悍将,头落身死。
  
  日月星光,岁月弥久,五荒原上的人们,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场战役。
  
  直到数百年后,仍有人道,逢魔时刻,不可行于五荒。那时,一无头之人,持大夏龙雀,骑的卢千里马,于空中来回奔腾高呼:“还我头来1遇之,头必被他索去。
  
  …》…》…》…》…》…》…》…》…》…
  
  仇晏既亡,溟鹰断后之军溃散四逃,自相踩踏而死不计其数。
  
  廉宠收刀入鞘,一路打探,方知南宫樇引了风羿昊往通天峡而去。
  
  原来南宫樇此番追杀,根本无意仇晏,令大军牵制他,自己则引了五百人追击风羿昊。
  
  以他对风羿昊的了解,此人有勇有谋,大局在胸,思路清晰,平日里断不会轻易中计。可他悍名于世,素来狂妄自负,如今志得意满而来,狼狈铩羽而归,屡番遭几个名不经传,初出茅庐的小孩算计。现下必然心神大乱,急火攻心。
  
  若他故意佯败,引风羿昊至通天峡附近,以他的个性,既都到了通天峡,仗恃军力,就算此乃退兵之时,也必难摁奈怒火,非杀宇文煞以泄心头之恨。
  
  而且他相信,以宇文煞智略,一旦得知风羿昊退兵,必也会出此诱敌之计,提早返回通天峡设置埋伏,亲自捉鹰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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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风羿昊追着南宫樇深入重地,见地势险峻,立刻收军急回,却见通天峡入口天落巨石,溟鹰军被砸死无数,哀鸿遍野。
  
  巨石如雨,堵住了出口,风羿昊军队前后被一刀切断,孤军受围。紧接着,四面喊声大震,远处一派火光映天。
  
  通天峡石林中遍撒枯枝黄草,早浇以火油,应火即着。一霎时,四面八方,尽皆是火;又值谷风(通天峡比外面地势高,夜间风自峭壁上空灌入谷中形成巨大的冷空气,风自谷内往谷外吹),火势愈猛,皆向谷口溟鹰大军吞扑而去,耀如白日。
  
  溟鹰兵掩护风羿昊向深谷奔走,至火光弱处,一军突然拦杀而至,正是南宫樇。
  
  风羿昊青筋欲乍,赤目血丝弥漫,当即挺枪而战。不到两回合,纪章引兵杀到。与南宫樇前后夹击风羿昊。不到三回合,两人且战且退。
  
  风羿昊杀得兴起,一马当先,往前飞突。忽闻喊声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