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匪满





三路扰敌,随身不过一百精锐。不想昨日一战,死伤过半,连凌夔都被迫暴露行踪。
  
  从现场厮杀来看,楚怜初步判断来人中有师姐、影匕清音,渡云剑风,这三人都是曾经名噪一时的顶级高手,隐世多年,此番居然一并出现。
  
  信后,楚怜还照NISF的老规矩提供了关于对方的详细资料,作案手段分析。
  
  廉宠快速浏览。
  
  影匕清音,十年前杀手榜第一,杀人逾千,无一失手。影幻星移,毒刃藏袖,浊世净戮,刺客无双。
  
  渡云剑风,持轻扬剑。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沧壤,烟树入覃川。二十年打遍天下无敌手,后败于师姐手中,从此隐世。
  
  师姐,只知曾在青楼艺名秦明月,其余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皆语焉不详。十年前血洗天下第一镖局,此后隐世遁迹。所抱明月琴,十年前兵器谱上排名第一。
  
  廉宠自到此异世,交手的人几乎都是武将,所谓江湖武林高人,她一个都没遇到过,见楚怜说得玄乎,有些没底,也更担心宇文殇安危,再难入眠,扑灭篝火连夜搜寻。
  
  云梦泽西河网纵横,浅沼低汀,白草芦苇丛生,廉宠赶到遇刺现场,遥见此地捕快正封锁现场办案。她挤在人群中睨了一眼,众多尸体,死状可怖,显然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些许着便服,部分着青衣,倒都没有龙驱标志,也不知是宇文殇防范在先,还是楚怜后面做了动作掩饰。
  
  她与身旁百姓闲聊,方得知这一带多渔户船家,三天前凌晨发现这批死尸,赶紧报了案。因死伤众多,已经惊动了京都,廷尉大人要亲审,仵作现场验尸后便维持了现场不变。
  
  廉宠又仔细扫过现场,但见周围树拔枝断,土地裂痕,再远些树皮上似万道剑气所伤,这一代的树叶几无完整,如此大面积地用剑,倒像谁拿了把机关枪在场子中间漫天扫射。敌人到底来了多少人,用了什么武器,才能造成这等规模?
  
  她绕过人群,在封锁现场四周一代树林细察,沿湖往西北,有土山石岩被一剑撕裂,断口齐整光滑。一旁树干处,似有使钩人连番出击。这钩子插入树干,又被猛力拉起,造成树干坑坑洼洼,茎内微黑,树叶已显枯黄败落,想是染过毒,附近有血渍。且不说要多大的力气一钩完全插入又连根拔起,单说一树之上十几道相同伤痕,便可以想象出钩人速度有多快多猛。同是此树上,还零星布着不细眼看根本难以察觉的洞眼,似尖锐之物戳刺,同样染毒。廉宠凑近察看,不意嗅到股味道,又仔细闻了闻,当即笃定是绿芜丹血,苏梦曾提过,此毒乃飞燕一对剑所淬,心下了然。
  
  渡云剑风的一水分山,影匕清音的毒钩,看来楚怜还漏了飞燕红姬的双刺。她脑中陡然浮现“明月琴”三字,想到适才那摧枯拉朽的景象,莫名胆寒——天杀的,世界上不会真有六指琴魔吧!
  
  心底愈沉。廉宠沿着血迹与脚步跟至云梦极西近旧溟之处,断了线索。苦寻至第二日黄昏未果,正想调转入云山,却不意遥望湖深处一叶小舟,高瘦身影迎风而立,阴鸷如蛇的气息,化作灰她都能认出,赫然便是通天峡之后便下落不明的丹空墨。可再一眨眼,又隐入白草中。
  
  廉宠顿时火冒三丈,立刻催促船家往那处赶。一叶轻舟始终不急不缓,若隐若现驶在前方。
  
  越往西,水道越来越窄,两岸是约摸三人高的巨礁,曲径幽深,甚至出现暗礁,这在云梦泽是很少见很偏僻的水域。
  
  一路闷头猛追的廉宠陡然警醒。丹空墨所在的船篷外横立着的四名斗篷人,个个气度不凡,行船颠簸时稳若泰山,下盘扎实,一看便知道是高手,而此处隐秘诡谲,她贸然追上,难保不被人发现。
  
  遂吩咐船家停住,在此搁浅片刻便插斜路往回走。等到夜深人静,才独身探入那条小径中。
  
  两岸的巨礁黑压压让人喘不过气来,天色沉闷,四周静得诡异,只听见一声声让人心惊的打水声。
  
  廉宠划桨缓之又缓,轻之又轻,柳暗花明,竟在尽头出现了一座小院!
  
  将船匿藏于隐蔽处,她拿出手枪,蹑手蹑脚翻墙而入。
  
  这是一个极其幽静的小院,似乎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又隐隐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气息。
  
  小心翼翼地在院中摸索,特种兵的警觉令她突然飞身翻上屋檐。屏气凝声半刻,才在一间厢房附近发现一名栖身黑暗中的斗篷人。厢房中烛光跳动,却无人影,但她明白另外三名斗篷人也定也在附近。
  
  此刻切忌心急。廉宠凭借敏捷的身手,趁黑影斗篷人转身之际迅速后撤,把自己完全藏进假山里,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子时,厢房中终于出现人影,门被推开,丹空墨与另一名男子相继出现,寒暄几句,他便向着来路登船离去。
  
  而与丹空墨一起出现的男子则向廉宠的方向走来。他虽然只是一人,但她能感觉到那四名高手正隐身四周追随他左右,看来此人身份非同寻常。
  
  不知来者底细,她赶紧再度屏气。男人自假山面前错身而过,见他背影渐渐消失,廉宠才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往丹空墨的方向探去。
  
  眼中忽闪,刃上倒映,波光寒凉。脖间冰冷,廉宠迅速趋前掠地狂奔四步,同时飞快拔剑向身后刺去。风掠过夜幕,只见残影,不知人去何处。
  
  好鬼魅的身法。廉宠暗自惊叹,倒与她是一路子功夫,当下一个旋身欲疾入黑暗,化被动为主动,却不料斜刺里一剑横出,如水分山,双刺猛向眉间,疾舞飞花,绕是她反应惊人,左闪下腰劈腿成一字,然后双腿猛剪就着避剑之势扫开双刺立定,长衫下摆亦被齐齐截断。
  
  布破坠落刹那,银丝纵起,廉宠凌空反转跃入角落,背抵墙角,防止后方偷袭,端起手枪,静止如风。原本黢黑一片的小院霎那灯火通明,迎面三名斗篷人各执武器,轻扬剑、飞燕对刺、断江鞭。
  
  廉宠秀目精光大作,左手摁剑面对三人,右手举枪直对头顶,大喝:“不许动!”
  
  屋檐清风残影,消散无踪。
  
  “啪啪啪”掌声响起,一人从屋中走出,立于她侧后。
  
  廉宠瞥眼收回,猛然扭头,惊呼:“宝……?”
  
  心头猛震,她如遭雷击般盯着眼前的男子。
  
  凤目深长,紫眸若电,剑眉浓郁,晔兮如华。与宇文殇竟有七分相似。
  
  他高深莫测地挑了挑眉,目光扫过廉宠手中七星纯阳剑,正想开口,忽而精光再聚,幽深起澜,风云滚滚,诡魅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廉宠抿唇冷然环视,不动如山。
  
  “久闻贵妃廉宠风华绝代,如今得见,三生有幸。”
  
  廉宠回忆他适才目光,低眼疾扫,她为了掩饰身份而戴的手套不知何时裂开一道口子,刚好露出了食指与拇指间的云纹刺青。
  
  当年离台刺帅,兀子飞被一柄漆黑寒铁抵住脖间大动脉,记忆中最冲击的景象,便是眼底柄上那凸起的铭文“殇月龙牙”,和握刀女子虎口处的云纹刺青。
  
  “影匕清音……渡云剑风……飞燕红姬。”她冷冷开口。
  
  “好眼力。”那紫眸男子风流倜然,轻轻一笑:“‘离台城夜袭主帅营,通天峡活捉血浪鹰。五荒原直取阎王头,竹山城飞夺朱雀门。’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清音,你两番出手被她逼退,也不算委屈了。”
  
  寂静黑夜,风过无声。
  
  “西覃皇帝陛下,过奖了。”廉宠摁剑之手松懈,缓步上前,倒似不惧。
  
  紫眸男子不动声色,依旧笑道:“贵妃何以说在下是西覃皇帝?”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既然敢只身入炤,何惧被人识破?”廉宠冷笑讥讽。
  
  渡云剑风闻言怒目上前,却被紫眸男子一手挡住:“廉贵妃骂得好,朕在此赔礼。不知廉贵妃如何看出朕的身份,能否指教一二?”
  
  廉宠目光游动,粉唇微启:“贵国太后,本我大炤公主,舅甥之间,难免相似。论血亲族谱,陛下还该敬本宫一声舅母。” 
  
  “大胆放肆!”剑风话音落,一招南北流云刺向廉宠,她运起瞬步,以寸差避开。
  
  “剑风休得无礼。”公孙珏抬手制止,温文浅笑:“廉贵妃说得对,你我一场亲戚,理应好好叙旧。” 
  
  “陛下要强请,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话音刚落,双方人马同时发难。轻扬剑,断江鞭,飞燕一对剑同时出手逼近廉宠。
  
  而同一瞬间,廉宠腰上七星纯阳剑凭空出鞘,飞击轻扬,鞘身往后,旋飞至背后静待不发的黑影,右手举枪,扣动扳机,飞身跃出包围网,冲着公孙珏的方向便是一阵扫射。
  
  原本她不过想全身而退,可既然对方是西覃皇帝,做掉再说!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菜刀再悍,也难敌子弹。
  
  公孙珏也算反映惊人,虽不知此为何物,全当暗器躲避,狼狈滚地闪至墙后,亦不幸挂了重彩,重重闷哼一声。
  
  在明的三人当即大骇,运起阵法,协攻而至。
  
  断江鞭若毒蛇纠缠不休,廉宠现在看见使鞭的人就火大,右手举枪格住一剑双刺,挑起剑鞘,微转剑身,借离心力令剑尖始终不离鞘口,倒像根双截长棍。与断江鞭硬碰硬了几下,当断江鞭再度抽至,她突然卸去力道,剑鞘脱出,自长鞭滚卷中空处直袭对手面门,剑身亦随即而至插入中空处,牵制长鞭回救。对手想是从未见过这样使剑的人,毫不设防,剑鞘呼啸而至,飞燕对刺横空杀出,这才救了他一命。
  
  廉宠见一击失手,立刻弃剑不与长鞭啰嗦,左手空拳携虎风揍向与她近身缠斗的剑风。剑风闪身错过,孰料那女人错过的手一个就势探向离得更近的握剑手腕,五指变换为爪直抓他脉搏。电光火石间剑风反手起柄反戳她掌心,红姬亦携飞燕双刺奔援。而那使鞭人更是恼怒异常,狠狠甩开七星纯阳剑,直击廉宠面门。
  
  在人间凶器眼中,处处都有机会,时时都可变招,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这里人多,她脑子都不转,仅凭身体反应便生生收住,如泥鳅般侧滑出包围网,纵银丝接住被断江鞭甩飞于空的七星龙阳,银丝带剑,剑咬剑鞘,将脱手的兵器又统统抢了回来。
  
  这几大高手不是对战经验不丰富,就是没遇到过这么乱打的对手。绝对的速度与韧性,毫无章法可循层出不穷的怪招怪兵,每一次变化都要取人性命!
  
  银丝系着剑还飞在半空,廉宠便觉身后鬼魅再至,腰上提力,一个反转跃空而起,七星纯阳正好架住骤然出现的匕首冷钩,左手脱剑,一个猛劈借力,将清音扣翻在地,脚踩竖墙,银光乍起,飞上屋檐,不理身后猛虎扑袭,冲着公孙珏躲避地点向下又是一番扫射。
  
  公孙珏闻她上墙,已经抢先躲入屋内。廉宠扫射不中,纵身扑至一旁屋顶,不管不顾往下开枪。或许真是公孙珏命不该绝,廉宠一番乱射,子弹已耗去三分之一。
  
  人间凶器向来是有枪绝不用刀,有刀绝不用手。若不是廉天虎和楚怜逼着她练武,她在这冷兵器时代估计早就被人干掉了。她的概念中,就没有想过要节约子弹,此刻连番不中,想了想,总算心痛起来,将枪插回腰间,拔剑与四人纠缠。
  
  这四人皆非泛泛之辈,无论哪一个都有与廉宠单独一战的能力。只是头遭遇到这一身怪功夫怪兵器层出不穷的对手,又得分神防她偷袭公孙珏,一时之间缠斗胶着,但廉宠亦渐渐难支。
  
  心下急转,假意拔枪,众人果然忌惮,身后那黑影已经奔向公孙珏欲救,她抓住空隙,银丝飞出,拔腿便跑。
  
  此处四面环岛,背后追兵轻功皆为绝妙之人,廉宠冲到水边,也顾不上拉船,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如鱼潜游。
  
  四人中,只有那使鞭之人水性尚佳,穷追不舍,廉宠朝着背后再次开枪,惨呼声起,她立刻咬枪头也不回往前翔游数丈。一边游一边脱去绊手绊脚的外套,一个猛子出水,用剑鞘裹住外袍,银丝出击,拽住衣服狂飞百米之外,然后深吸一口气,猛然潜入水中。
  
  清音奔至屋内,点穴止血,抢救公孙珏,剩余两人牵出船来,见使鞭人已成死尸,遂点火把划桨狂追,追出百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