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匪满
重叹声起,他灼热的呼吸肆虐脸颊,惹得她面色越红。
低眼瞅见她眸中秋水,泪眼盈盈,局促不安的样子,宇文殇面上寒冰皲裂,刹那如妖莲容华,潋潋弄月,再次重叹,他强敛怜爱,阴着深眸:
“朕真是要被你气死。”
廉宠闻言,头几乎垂到胸上,嗫嚅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当初朕派大队人马沿江搜寻,你便是躲在这个山洞中躲过的?”他斥问。
“嗯。”她双手绞紧袖口。
“你倒聪明。”他嗤然,边说边拉开她衣襟。
廉宠如惊弓之鸟弹跳而起,连退数步,脸忽红忽白娇叱:“你伤成这样还想着……那种事!”
宇文殇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白雪清冷俊颜露出一丝古怪,拾起落于地上的药瓶,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廉宠接住药瓶,傻傻看着这高深莫测的男人。
“你身上的伤也擦擦。”
原来只是擦药啊……她尴尬地嘿嘿干笑了两声,抓着头靠近他:“我的伤自己长长就能好,还是留着给你用吧。”
狭长凤目微张,郁郁森森,然后他长臂一揽,便将她拖入腿间。廉宠抵着那团火热坐立难安,欲挣扎,却被男人刀子般的目光生生震慑,不敢乱动。
“朕问你,半年前在虎烈王府,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居高临下,目光危险。
廉宠还没回答,他指着不远处横放地上的手枪道:“你可是被这暗器伤的?”
就从恢复得七七八八的伤口和观看过枪战表演便能将两者联系,这厮可真是观察入微阿!廉宠点点头:“这是我老家的主要作战武器,你要说它是暗器也可以。”
“刚才你为什么放过风羿昊?”他话题陡转,眸色深重,环抱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廉宠一愣,矢口否认:“我没有……”
话刚出口,她流露些许犹豫之色。她自己并没察觉行为有何异样,当时也没想过太多,可宇文殇一提,连她自己都就觉得似乎真对风羿昊手下留情了。她有些惴惴不安,遂看着手枪搪塞理由自欺欺人道:“我只是觉得当时开枪……也没多大用处……我怕子弹用光了……”
杀月坞教主却怕子弹用光,这道理说出去简直是侮辱她人间凶器的专业素养。话已出口,宇文殇的反应她连看都不敢看。
男人的拳头不着痕迹收了收,就此事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只咄咄逼人问道:“你的东西楒旻全部交给朕了,并没有这武器,你后来去什么地方取的?”
用不用每个问题都这么一针见血!
她不能卖了楚怜,可这男人现在真的很难忽悠。估计像小时候那样喊他闭嘴,下场凄惨的将会是自己……
面对越来越像家长审问夜不归宿叛逆青少年的对话方式,向来扯谎如顺口溜的廉宠下意识编造:“我醒过来便在埠野,当时受伤,枪丢了,楒旻也不知道,后来恢复记忆才想起来去取的。”
说完心里微微泛起内疚。她刚说以后不骗他了,可马上就开始忽悠他……
幽潭深处游荡聚集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受伤,男人面冷如冰,淡漠开口:“你何时去取的?”
廉宠略微忐忑,强自镇定:“就离开王府后啊……”
“宠儿。”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丝绸墨发,他习惯性地将青丝缠绕指上,神情飘渺冷清:“八月廿一,你离开云州与凌夔的人在五荒原接头,当晚最快可以抵达云梦泽南岸。”
廉宠泛起不好的预感。
他语调很轻,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之事:“今日是八月廿三,其间如你所说,曾在云梦泽与公孙珏见过。”
他柔和一笑,令她不寒而栗,那扯着发丝的手微微用力,她便头皮发麻。
“埠野县在云梦泽西南,当初南宫调木,星夜兼程,也用了一整日才从埠野赶到云州。”他顿了顿,嘴角轻扯出绚丽的弧度:“朕的宠儿,是用什么法子两天之内来回埠野云州,还得空找上公孙等人麻烦的?”
被当场抓包了……
“我……我……”她手足无措,百口莫辩,耳朵嗡嗡作响,烫得视野发眩。
宇文殇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既不怒也不恼。
廉宠陡然想到一句话:
哀莫大于心死。
他渐渐松开指上发丝,一圈一圈,轻柔搓弄,如抚绸缎,凤目如浩瀚星空,寂黑孤高,飘渺冷清。
“你抓紧时间擦药,休息一下吧。”
言罢,他轻轻将她推开,盘腿打坐,独自闭目调息。
…》…》…》…》…》…》…》…》…》…
廉宠心情沮丧到无以复加。
以往总是他追着她缠着她,可有一天她回头,才发现已经被人拒之千里之外了。
敛尽万宠,是的,她从来不需要屈就于人,所以,讨好人的本事才如此拙劣?将两人的关系越搞越糟糕。
他现在对她一定失望透顶了。
挫败地拿起药瓶,她挑了少许涂抹脸上伤口,看了看剩下的量,身上的伤便懒得管了。前晚担心他睡不着,昨晚又打架又游泳,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廉宠以清水略作清洁,便在宇文殇身边和衣躺下。
或许因是他在身边,这一觉她睡得极沉,沉到醒来时发现自己头发衣服又干又暖。
宇文殇仍然坐靠在一旁,唇色青灰,肤色苍白,凤目紧闭,眼圈阴黑。
她有些害怕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吐纳微弱却有节奏。
心稍舒,正欲收回手指,他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对上,她有些难堪,急忙笑着说:“我帮你换药。”
他点头,微微起身。
廉宠立刻从怀里摸出药瓶,刚拿到手上便觉不对,拔开看后更加疑惑,怎么少了这么多?她昨晚分明记得至少还有一半,难道是她睡后他自己又擦过?可他交待过,此药一日擦三次即可。
廉宠一边为他擦拭,一边神不守舍。擦完后,她睨眼不远处宇文殇脱落的衣衫,走过去拿起来抖了抖,依旧潮湿,脑中却一片清明。
是他趁她睡着后帮她擦过药,还以内力弄干了衣物。
她呆呆抓着那衣服,愧不欲生。
…》…》…》…》…》…》…》…》…》…
廉宠探过几次路,确定终于甩开了众刺客,加上洞内阴湿,难以生火,恐怕宇文殇伤势恶化,便提议前往埠野草庐。
埠野草庐居山林间,离埠野县尚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人烟稀少。宇文殇略沉吟,点头同意。
山月寂寥,星河稀稀。修竹吟风,碧入幽径。
廉宠推开荆扉,眼中恍惚浮现当年那不知天高地后的少女,手持弹弓,翘着二郎腿坐于院中,满面光彩熠熠。
踩着败落草木,她走在前面,眸露怀念。渐渐走入小院,凌乱发丝掩盖下的耳朵不经意动了动,少女面色陡冷,拔枪挡住宇文殇,示意他后退。
凤目略沉,冷肃如北原秋风,扫荡过那寥落茅屋,左袖飞舞,弹指间剑光直指,便闻得轰隆巨响,茅屋左侧地裂墙坍,一个狼狈身影飞滚出窗户,踉跄跪地:
“皇上。”
“文表?”廉宠错愕,急忙上前扶起他,“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何事”
纪章面色青黑。宇文殇搭上他手脉,剑眉蹙,淡如烟,自廉宠衣衫内袋又摸出瓶药扔给纪章:“暂时压得住,你立刻返回泰阳找伊人去解毒。”
纪章谢恩接药,杵在原处顿了顿,缓缓开口:“陛下,臣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宇文殇回眸,示意他继续。
“这些日子刺杀我们的,除了风羿昊与通天峡中月坞逃窜残部,几乎都是西覃公孙珏的人,金门关一代蠢蠢欲动,兀子飞突然失踪,西覃皇帝不合常理出现在炤国境内……臣总觉得月坞与西覃有什么阴谋。廉将军虽然老当益壮,可是只身入白兼溪……若这是个陷阱……月坞杀手回撤,或者西覃军队越过炤山山脉埋伏在白兼溪……总之,陛下,您不该再继续放任京都大乱,臣以为,陛下不宜再冒险逗留,还是速速返京的好!”
“朕心里有数。”宇文殇微敛星目,给了纪章一个少安毋躁的镇静眼神,负手道:“你先回去,中毒一事不必隐瞒,朕受伤之事但说无妨,另外,想办法把朕与贵妃失散的消息传出去。”
纪章听他这么说,还是一意孤行不肯回去,甚至要借机分散吸引更多的刺客,满脸急色,正要继续劝阻,宇文殇已经径直入屋,头也不回:“此地想必也不安全。宠儿,你拿些必要的东西,随朕离开。”
廉宠无可奈何与纪章对视一眼,以口型做出“放心”,便转身追进屋中。
纪章无奈,只得留下一些伤药奉命离开。他走后,宇文殇自行脱衣换药,她则麻利地收拾衣服干粮,换回当初的青布麻衣,头发盘入补丁破帽中,又从翩翩少年化作当初那山野小子。
换好装,见宇文殇正单臂拉衫,便上前为他整理系带,两人相对站立,廉宠突然开口:
“我觉得,你这样不好。”不待他回答,她似自言自语罗里叭叽道:“可能呢,是你带兵打仗太久,所谓兵不厌诈,所以说话呢,做事呢,老是高深莫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话从来也说一半,搞得什么事情,只有你一个人掌控全局,其他人身处局中,晕头转向,这样让人很没安全感呢。之前你这样对我,害得我那段时间无比茫然,恐惧郁闷得要死,心里那叫一个憋屈窝囊……现在你又这样对自己手下……什么事情说清楚不行吗,好像大家都像局外人似的……疑神疑鬼……”
廉宠忽然住嘴,微微抬眼,迅速垂首。
他果然冷目幽幽地俯视自己。
迷魂阵
宇文殇亦换上草蓑麻衣,做猎户打扮。因他这样高大的身形比较罕见,难免惹眼,便干脆用了廉宠摸灰那一招。廉宠呢,本来就满脸伤痕,戴上个独眼龙眼罩,一副山野小痞子打扮,不细眼瞧根本认不出来。两人在埠野添置了马车干粮,便奔着炤覃边界去了。
马车简陋,本是山野人驮柴所用改良版推车。宇文殇驾马,廉宠双手枕在脑后,仰躺车上。烈日当头,这车连遮蔽的罩子都没有,只得一人一顶草帽,摇摇晃晃沿着山路而去。
山路僻静,廉宠正昏昏欲睡,忽闻清冷之声响起:
“我们现在去离台。”
“离台?”廉宠盘坐而起,两步爬到宇文殇身边,摘下草帽边扇边道,“去做什么?”
难得啊,精神领袖居然愿意主动交待他的思想路程,她怎能不摆出架势恭聆垂训呢?
“炤史你是知道的,不止宇文氏做过君主。”他略思片刻,轻道。
廉宠环膝侧首点点,因日光毒辣,她索性蜷在宇文殇的倒影中。
“若一家显露败势,其它家族便蠢蠢欲动。朕登基六年,至今无子嗣,他们早沉不住气了。”
子嗣……廉宠听到这两个字,身体略略僵硬。
宇文殇似不察,继续道:“在他们心中,朕迟早是会暴毙的,天下人恨不能将屠魔食肉啖血者不计其数。只可惜,朕不是个好相与的皇帝。他们又怕朕,控制不住朕,没一个敢跳出来说推翻宇文氏的统治,只敢巴巴地去找其它宇文氏的皇子。”
廉宠抬首,怔怔看着他冷峻如崖立千丈的孤绝俊颜,下意识探出手去,搀住他胳膊,自上而下轻轻抚摸。
宇文殇眼底温柔稍纵即逝,浑身散发的寒气即使烈日底下,亦令廉宠背脊微凉。
“至少目前看来,秦王、靖王并无反意。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十一皇子宇文煜与废王宇文远身上。前些日子探子来报,英太妃即将抵达京都,也是回来要淌这浑水的。他们这些人,从朕登基那天起,便做好准备等着今天的机会。”他顿了顿,森然道:“敌不仁,休怪朕无义。”
廉宠想起楚怜的话,睁大水眸似懂非懂询问:“你是不是故意与京中世家、月坞、西覃周旋。”
宇文殇点头。
“可是你这样实在太危险,你好好坐镇京都,他们谁都不敢妄动,这样难道不行吗?为什么非要逼反他们?”
凤目闪烁,不着痕迹扫过廉宠一眼,默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