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匪满
所有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在廉宠阖目之时,师姐与风羿昊已经开始同时扑向剑风。
十二年前,通天峡黑衣少女三招活捉血浪鹰,早流传江湖,为传奇。
在场刺客,无人不闻此战,却未曾料到如今能亲眼目睹这传说中的一招。
一月既出,一影成孤。
一眼惊鸿,一剑魂殇。
宇文殇回眸,知此突围机会稍纵即逝,魔剑狂啸,携百千杀气,如狂龙升海袭向师姐。师姐无奈举琴急打,穷于应付。
此时的风羿昊,早不是当初那动弹不得的轻狂少年,廉宠一招一式纵使快如闪电,他总算能看得清清楚楚。剑风被黑色月影包围之前,他已经飞身半空,自天际射出连环子母流星箭。
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宇文殇,都估错了——
殇月,龙牙。
每个人的目光,都试图追逐那飘忽如鬼魅的残月,却忽视了少女背后,同时阖目的妖媚男子。
空谷,树影,飞沙。
殇月,冷星,天涯。
廉宠舞过的最后一道弧线消逝天际刹那,一道巨光骤起,白如日昼,风卷残云,鬼哭狼嚎,雷电撕云。
龙牙出啸。
廉宠刚才荡出的方向,一条巨大的剑沟指出包围,山崩地裂;白骨腥风。楚怜手中的宝剑,因为承受不住这巨大戾气陡然碎裂。而那骨节分明修长手指微微作颤,俊脸苍白,长躯趔趄,精疲力尽。
风羿昊的子母连射被巨大剑光生生斩断,师姐原本带伤,在轩辕魔剑与龙牙斩的夹击下狂奏明月琴,十指流血,一弦应声而断。而骨折倒地的剑风与附近受弹重伤的红姬根本不及避闪,再受此重剑,立时毙命。剑沟附近的刺客或死或伤,哀嚎不已。
只一刹那,敌方五大高手两死一伤。
一片鸦雀无声。
不知何时返回包围的廉宠扯住宇文殇,扶起楚怜,顺剑沟如流星奔月闪出包围网。众人尚未从适才毁天灭地的一招中回过神来,三人早在一里之外。
宇文殇凤目流转涛浪,急速扫过“宇文烨”与廉宠。
这十二年,他不止一次反复思索廉宠击败风羿昊那招,自恃了然于胸,且自信自己使出威力会更大。可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廉宠当年连半招都没用上!
当年,她瞬步之后只刺出一剑,可今日,她鬼魅身法化作万千光影,遮云蔽日,那一瞬间狂洒五十剑,扰星乱月,无孔不入。
可这只是前半招。以他今日武功,接下一剑轻而易举,接下这五十剑亦不在话下,可五十剑后……他绝对逃不过那开天辟地竭尽全力的一击必杀。
脑中莫名回旋少女低述。
“天下至胜武功,无招胜有招,可分为两种。一种,无招相较,快者胜。第二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世人只闻殇月吟,而今终晓龙牙斩。
自揭身份
刺客穷追不舍,三人亡命奔逃一夜,终于抵达昔日位于炤、沧、溟、覃四国夹缝中的阆环小国,如今的阆环郡。
楚怜似早有安排,带领二人入郡中琳琅轩分店密室,安排人送来伤药,又在门外叮嘱吩咐,方推门而入。
甫入门,迎上的是宇文殇阴寒目光。他单臂将廉宠紧紧箍在身后,浑身血气沸腾,杀焰鼎盛。
“你到底是什么人?”
廉宠心下打颤,当时情况危急,楚怜被迫暴露身份,可她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他的身份。而铁臂钳住她身躯的力道极其刚硬蛮横,令她胸骨抑痛难忍。她微微挣扎,双手抵紧他背部,脑海一片混乱。
楚怜却只是妖娆一笑,取了手套,露出云纹刺青,悠闲地从手腕上扣下宝石,重新戴回耳上。
“你……”廉宠探头覷见,着急地冲他使眼色,他回以稍安勿躁,耸肩道:“事到如今,我的身分也装不下去了。”
楚怜昭示着他与廉宠非比寻常的关系,而廉宠全身心都放在楚怜身上的模样亦落入宇文殇眼底,他顿觉胸口透凉翻腾,身体已经先于思想,轩辕魔剑骤现于右掌。
“不要!”
桎梏身体的锁链猛松,一股来自地狱般的冰寒之气甚嚣肆虐,似乎有寒冰自脚底穿透骨血而上,廉宠惊叫一声扑向宇文殇,双手环上,死死缠住。
可男人的力量过于猛烈,浑身剑气失控,她甫贴近,瞬时被利刃割破肌肤,脸上又添新伤,鲜血汩汩。
宇文殇已经第一时间回过神来收回杀气,但落眼仍是她狼狈残破的身躯。凤目雷电交加,布满阴霾,他收掌成拳,却被廉宠抢先抱紧道:“他是我哥哥!你莫急,他是我哥哥!”
楚怜阻止不及廉宠已经受伤,又见宇文殇沉着冰脸又急又怒又心痛难忍地检视她身上伤口,翻了翻白眼,无语道:“我真名就是云州楚氏的楚怜。廉宠……是我的亲妹妹。”
亲妹妹?廉宠嘴角抽搐,冷汗总算收了回去。
还以为某人要耍NB,想不到也是不敢说实话。
楚怜斜斜瞪了她一眼,她立刻偷撇了撇嘴,拉住手忙脚乱的宇文殇:“你这个疯子……疯子!好了,都是皮肉小伤,别看了别看了。”
“兄妹……?”宇文殇低声重复,冷目如电,睨过楚怜,握着廉宠的手紧了紧,将她抱入怀里,这才抬起霜寒凤目:
“你把宇文烨怎么了?”
楚怜后退一步,双手一摊:“不关我的事。”
廉宠急忙插口,将楚怜在异世受伤来到这个世界,宇文烨临终托付的事简略向宇文殇解释。
有廉宠这个三番五次穿梭异世的前科在,宇文殇也曾亲眼目睹她化作轻烟,对于楚怜的来历,虽然半信半疑,倒也不是无法接受。而他的确记得廉宠曾经提过自己有个哥哥,还有一位故人Lan与太子烨极其相似,她的解释并没有前后矛盾。何况楚怜说话行为,纹身功夫与廉宠如出一辙,说是一家子,倒也寻不出破绽。听廉宠说完,他淡淡开口:
“你们是说……宇文烨已经死了?”
廉宠心底怆然又起,轻轻点头。
他依旧不动神色,凤目微垂,忽而发出几不可闻低叹,暗藏哀意。
“他葬在哪里?”他问。
楚怜正要回答,被廉宠抢先:“那壶酒坛便是他的骨灰。”
宇文殇猛然抬头,薄唇微启,终究只是黯了黯,又恢复惯有的冷漠。他垂眼看了看廉宠,把她的脸硬拧埋入胸口,再徐徐望着楚怜。
两个同样高大,同样俊美的男子相对而立。
“你是她的兄长?为何姓……”
宇文殇还没问完,楚怜已经接口:“哦,我们是孤儿,师傅收养我们后她就改跟师傅姓了。”
噗!廉宠差点喷出来。满脸黑线,看着这家伙编得一板一眼的样子,就知道她撒谎当家常便饭是跟谁学的了。
楚怜镇定地看着宇文殇怀中使劲别头眯眼的女人,视若无睹:“当初假扮秦王,是迫不得已,如今被你发现身份,这欺君之罪,我是担定了。不过也好,反正我早就不想当什么秦王了。”
廉宠一听急了,扯着宇文殇腰上衣衫道:“我哥当时也是为了大炤,如今暴露身份还是为了救我们,情有可原,罪不至死!”
刚才他们的配合无间已经让宇文殇心存疙瘩,再看他们兄妹齐心,怒气腾腾直冒,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忽而想到什么,深深凝视廉宠额头,缓缓开口:
“既然答应了宇文烨,你便继续做你的秦王吧。”
呢?这下两人傻眼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宇文殇俊颜冷漠,冲着廉宠口气极其恶劣:“你刚才不是都要跟朕拼命了吗?!”
“嘿嘿……”她扁嘴干笑两声,俯首在他怀里蹭了蹭,手上下抚摸男人宽厚背部:“消消气,消消气……”
原以为难免一场暴风雨,孰料雷声大雨点小。宇文殇这么好说话,完全出乎两人意料。虽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招都招了,至少目前看来大家相安无事,是最好的结果,以后若再出问题,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想通此层,楚怜恢复了浪荡子洒脱不羁模样,笑逐颜开:“既然如此,你们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要出门,却被宇文殇喊住:“楚怜。”
楚怜转身,廉宠也紧张起来。
“你如何得知他们的刺杀计划?金门关现下形势如何?”
楚怜闻言,从怀里摸出一卷丝帛递于宇文殇:“这是他们在金门关、右州、并州、阜县、阆环等九城布下的暗人名单,尚不齐全。凌夔回来后告诉我公孙珏在炤国的消息,我便派人打探,方知他们一直跟踪你二人,按兵不动,欲蓄势齐发,一举取你性命。”
宇文殇接过名单浏览,略沉吟道:“朕必须尽快赶到离台,今日稍作休息,明日启程,宠儿,你……”
“啊?”廉宠扭头打断他:“你别又说什么不准我跟你一起的废话。”
楚怜闻言两腮内凹,明显是憋笑憋的,悄悄后退一步,溜出门去。
宇文殇俊容如月下芳菲,薄唇微抿,俊眉似怒非怒:“朕是让你马上收拾收拾你的伤。”提及此,他有些气急败坏,“你真是……唉……”
窗虚香焚绕,画烛屏风摇。
小楼浴房门扉推开,廉宠袖腿湿漉漉抱出一叠染血的衣物。拿起门旁早备好的伤药绷带折返。偏城物资自然不如京都,宇文殇坐在矮盆中,露出精壮宽阔的上身。
她接过湿帕小心帮他擦拭。浴毕,涂抹包扎,秀眉团蹙,嘴中念叨:“我说先给你上药,你看你,伤口都溃脓了,成天只知道说我不爱惜自己,我看你才真当自己金刚不坏之身呢!”
宇文殇依旧冷着一双绝美的凤目直直盯着她,由她“上下其手”,突然开口:
“之前,你要对朕说什么?”
廉宠一头雾水睨了他一眼。
“楚怜赶来之前,你不是有话要对朕说?”
明亮黑眸动了动,她随口应道:“没什么。”
“嗯?”他眯了眯眼。
廉宠蹲跪地上,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徐徐道:“我只是让你别胡思乱想。”顿了顿,她又道:“唉,本来我还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就算被月坞察觉了义父动静,他们也不会放弃追杀你,如今我算看明白了……你的仇家还真是……唉。”
凤目深沉,他探掌握住她小手,轻声道:“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别说什么保护不保护的。”廉宠打断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没事管好自己,我就安生了!”
宇文殇愣了愣,凝目看着眼前安静的少女,低声喃喃:“在朕身边,确实是过不了安生日子……”
廉宠抬头,露出一丝微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好了。说了叫你别胡思乱想。”
宇文殇抓住她的手,眉间皱起,眸中黯沉:“朕攻破北都城燕子台后,遭遇过一次刺杀,最是凶险,险些毙命。”
廉宠瞪大眼看着他,他继续道:“其中一人,叫做独耶……他刺杀失败,临走前,说了一句话。”
她静待下文。
“他说朕与你,终有一天会走上炤帝与龙舞的下场。”
言罢,他深深凝视着她,抓着她的手掌不自觉有些用力。
少女长睫闪烁,轻轻一笑:“我不是龙舞。”
是的,我不是龙舞。龙舞面对炤帝的杀戮选择自杀,青鸳爱上仇敌便觉得全世界欠了她似的,我不是她们。
一旦下定决心做出选择,无论是罪是孽,她都敢与他一起承担,一起面对。
廉宠向来都不是一个只知一味责怪别人,而不敢担负责任的人。
见宇文殇欲言又止,她抓起他手臂,绕到背后为他包扎绷带,如聊家常般道:“你知道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嗯?”他应道。
“我十三岁那年,被人抓去当人质,后来逃了出来,一个人在沙漠走了七天。然后我哥找到我,可那蠢货暴露了行踪,把那帮匪徒也给带了过来。我们一起逃命,那真是比这次惨多了。沙漠的晚上冷得要命,我们俩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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