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匪满





  
  屁股碰到火似地弹跳起来,却被逆龙帝再度摁回去,他捏住她下巴,黝黑凤目华光流溢,扯出邪逸一笑:
  “朕早晚要在这里幸了你。”
  
  除了面红如赤,还有些发晕发软,逆龙帝微凉大掌心不在焉却肆无忌惮地游弋在她脸颊劲窝处,面对她直立仰头凝思,廉宠不禁顺他目光望向大殿顶上“炤和肃正”。
  
  那是炤国开国之君所书,世世代代置于皇宫朝殿上的匾额。
  
  他要干什么?廉宠尚在疑惑,逆龙帝忽然俯身探至她耳垂处,听得微弱“卡塔”声,那对怎么都扯不掉的耳环被取下,变魔法似地缠上逆龙帝双手,然后他取出怀中许愿牌,立于匾额下,左手微抬,闻得破空之声,却难辨何物,只见逆龙帝双脚借力飞至匾额下悬于空中,将许愿牌放入匾额后。
  目瞪口呆盯着他返转面前,“卡塔”声后那耳环又缠了回去,逆龙帝轻柔将她鬓角散落发丝捋至耳后,笑得倾国倾城:
  
  “置于此处,我家宠儿的心愿便可随大炤千秋万世了。”
  
  神啊,快点出来看上帝!
  




云泥之别

  逆龙帝仍有通宵祭神的本职工作,又与廉宠耳鬓厮磨了一番才肯送她回去。
  驾驶着皇帝牌人肉飞机,廉宠被逆龙帝带回醒来时所在破旧宫殿,见他拨动了几块地砖上装饰凤纹的宝石,便在内房拔云床围子里设塌处下陷出现了一条密道。
  密道狭小,仅容二人并行。逆龙帝身形魁梧,必须低头尚能经过,他在前,她走后,手握手缓行于黑暗中。
  两眼一抹黑,唯左手无名指上的龙舞泣发出奇异之光,隐约衬出领前男子宽厚英姿。
  
  这样的空间密闭压抑,廉宠很不安,忍不住主动开口没话找话:“皇上,这么黑,您看得见路么?”
  黑暗狭长的甬道中反复回响着这句话,廉宠背脊发凉,频频回头,总觉得身后有鬼祟。
  “习武之人,黑夜白昼皆可视物。”
  似乎感受到她的恐惧,他艰难回首将她推至身前,像副巨型盔甲附在她身上,低声道:“现在还怕么?”
  廉宠摇摇头,半晌后轻喃道:“谢谢。”
  一路无话,廉宠双手紧紧抓住他前臂衣衫,无论风吹草动——脚踢到坎或者耳闻异声,疑神疑鬼的她都会条件反射龟缩进盔甲中,第一次,在这往日令她胆战心惊别扭难堪的怀抱中感受到温暖与安心。
  或许是感觉到她的依赖,逆龙帝总以带着笑声的温言哄慰回应她的一惊一乍。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眼在出口看到芙锦阁五连池时,廉宠仍吃了一惊。
  两人从假山群中攀沿而下,逆龙帝先着地,回身将她举接入怀,月色撩人,逆光下的男子皎如圆月,那一抹笑晕染芳华如天山寒雪融初。廉宠见过的美貌男女,有极美之姿令人移不开眼,却惟有眼前男子的美,如日之中,无法逼视。
  自己对他那份捉摸不定时好时差心情陡然明晰。
  
  他君临天下,她不过一介草民,来历不明;
  他的容貌身姿,举世难匹,却绝非娱人耳目的可赏之美,是咄咄逼人的令人不敢仰视的美;
  他十二岁统领千军万马百战百胜,二十岁睥睨天下富拥寰宇,无论才智武功皆为人中之龙。
  他于她,犹如大鹏之于燕雀,如此云泥之别,让他的完美只会令她害怕。
  
  偏偏两人甫见面便成了最亲密之人,一个明明该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魔尊的男人,却夜夜拥她入眠,迫得她总无法以平常心面对他,总是诚惶诚恐,受之有愧。
  她的自卑迫使她能闷住满腔疑惑默默顺从他,压抑屈辱怨恨含笑承受他,彻底失去自我,畏惧忤逆,揣测他的心思,于是越来越害怕见到他。
  
  廉宠兀自走神,忽闻逆龙帝低叹:“真小。”
  慌忙收拾情绪望向他,却见他微拢剑眉,上下打量着自己:
  “你怎么这么小这么轻,站直了也才勉强到朕的胸口……”
  大掌忽地横放她胸口,轻拢温软,嘴里念叨:
  “朕记得以前一手一团刚刚好,怎么现在全拢住都绰绰有余。”
  廉宠羞窘难当,身子猛缩,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嫌弃她“小”了!
  
  他无视她的手足无措,像研究生物一样肆意摸捏,嘴里还念叨:
  “动不动就青一块紫一块,现在像个瓷娃娃,稍不注意就碎了……朕睡觉时都不敢把手臂压你身上,总觉得会碾碎你似的……你有好好吃饭么?” 
  不要再jjww了!廉宠心头呐喊,面上只得弓身讪笑掩饰窘迫。
  
  “好了,你早些休息,朕凌晨过来。”轻弹廉宠脑门,逆龙帝正欲离开,袖角却被扯住。
  “怎么了?”面对廉宠第一次主动挽留,清俊容颜光映照人,声音亦变得出奇温柔。
  廉宠想剁掉这只惹事的手,可身体着魔般不受控制,颤颤道:“你晚上,都这么来的?”
  一时紧张得连敬语亦忘了用。
  逆龙帝点点头。
  “为什么?”她将他衣服抓得又紧又皱,一些明知不该问的话脱口而出:
  “我们如果是夫妻,为什么……”
  逆龙帝反手握住柔荑将她拉入怀抱,落下深深浅浅的吻:
  “不要胡思乱想。朕只要你开开心心地,其它的事情都交给朕,你只要相信朕。”
  
  他想她当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么?
  或许,难得糊涂,傻人有傻福。他们什么都不肯告诉她,是认为这样她会开心么?
  廉宠故作天真地冲他笑着点头,他终于舒了口气,轻松含笑离开。
  满池寥落,湖畔冷风,伊人独立徘徊。
  
  睡梦中,感觉浑身负荷过重快窒息,翻来覆去寻找舒适的位置,却似乎有条粗重的铁链紧紧绑住廉宠,令她动弹不得。她想要挣扎,它却收得越来越紧,最后不得不窝火地放弃。
  突然头撞到一堵坚硬厚实的墙壁,温温热热的,还有好闻的香熏味,于是四肢并用像无尾熊般挂了上去。手掠过略为紧实却温润如玉的肌肤,不自觉地来回抚弄;耳边传来紧凑的“怦怦”声,吵得她不知觉皱紧眉,疲惫地睁眼,首先映入眼前的是男人性感的下巴;心里一怔,目光缓缓向上,却是逆龙帝沉稳的睡容!
  
  对哦,他昨晚说过凌晨要过来的。
  
  虽然两人夜夜同床共枕,这倒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睡容。
  剑眉入鬓,唇红赤白,肌肤吹弹可破,性感的锁骨,宽厚的肩膀……睡着时候的他,多了一份从未见过的稚气,少了那慑人的幽黑,她终于敢仔细看他的脸了。
  又贪婪地打量一会儿这人间美色,廉宠蹑手蹑脚下床。着衣完毕扭头望了眼床上妖媚的男人,心里小小爽了一把:
  也让你尝尝醒过来旁边冰冷无人的感觉!
  
  满腹花花肠子走路也带风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她离去后,“熟睡”中男子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美丽弧度。
  
  出卧室唤过枫雪为她洗漱,方知大清早那“搜珍记”的老板便捧着万两黄金上门拜访,为免扰她休息,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
  廉宠急忙洗漱打扮好前往会客厅。两人相见一番寒暄,苏梦就呈上一个锦盒,称里面有万两黄金的银票。待廉宠揭开锦盒,却立马傻眼了。
  一张有些陈旧边缘磨损的薄薄卡片压在一叠银票上,上书“United States Permanent Resident Card”,左方头像已经被刮花,难以辩析。下方写着Lancelot Chu;05/05/1986;Sex:M;Country of Birth:China等字样。
  廉宠嘴角抽搐,脸冒黑线,她认得眼前这玩意是绿卡,可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梦这才神秘兮兮道,此乃云州楚氏信物,见此物如大老板亲临,无论任何要求,楚氏定全力以赴。
  而云州楚氏乃势力遍布大炤、西覃诸国,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商户。它兴起于七年前,目前名下包括凌夔管理的丝绸庄“凌帛微布”,苏梦所领珠宝行“搜珍记”、勾栏“琳琅轩”,璞文宣所司“楚记盐行”,阙然康辉名下客栈“兰亭阁”、勾栏“琳琅轩”与酒馆“饮中八仙”,顾涵掌管的“睿仕钱庄”,此外还涉及了镖局、赌场、船运等副业。
  苏梦递过信物,又千叮万嘱廉宠收好,务必保密,便要告辞,廉宠送她至门口,终忍不住晃了晃手中绿卡问道:
  “我凭这卡能到楚氏旗下商号提钱,或者买东西不要钱么?”
  苏梦怔了怔,福身道:
  
  “自然可以。从今后,整个楚氏都是您的。”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天降横财!
  自苏梦离开后,廉宠一张笑脸便没消失过。
  她到底是前世烧过几百辈子高香,先是钓了当今天下最金贵的金龟婿,又莫名其妙成为女首富,左手持绿卡,右手伸直挡住床上熟睡男人下半身,只让眼睛看到他的脑袋,廉宠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觉得是不是该呼自己一巴掌……
  
  根据数千年前老子所谓福祸相倚的人品守恒定理,她是否命不久矣。
  



风起云涌

  厄运似乎短期内彻底遗忘了廉宠,她自在虎烈王府过着她的太平日子,偶尔男装打扮出门巡视产业,却不知这四个月皇宫之中已经翻天覆地。
  六年前,逆龙帝兵变篡位,但废太子烨未遭祸,因此朝中太子旧派未曾受到重创,直接造成了本朝党派林立。
  除了大炤始建便存在的宇文、晚、商尘、范四大家族外,随天子兵变的新秀军派自成一系,与晚太尉为首的旧派军方争锋相对。
  文官方面,自曜彰朝太子烨启用科举,逆龙朝更加广开仕路,新进的贫民贵族与门阀大家亦水火不容。
  此外,左丞相范临公乃三朝元老,旗下门生遍及朝里朝外。除了三名庶子均在朝为官外,两名嫡女,一为淑妃,一为靖王妃,更与英太妃亲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逆龙帝登基六年无所出,皇后之位虚置,各派自是争得个头破血流。
  
  逆龙六年正月末,廉宠入虎烈王府后一个月,后宫传来喜讯——冰清宫贤妃晚氏莫言怀上龙裔足月。
  因逆龙帝子嗣屡夭,对贤妃怀孕之事格外注重,暂停后宫雨露均沾,几乎夜夜宿于冰清宫。
  后宫本由淑妃、贤妃共掌,逆龙帝体恤贤妃怀有身孕,令范淑妃独掌后宫,而冰清宫衣食住行,则在六宫之外由李颦儿亲自服侍,更屡屡在朝中显示立后之意,提拔贤妃一系。
  淑妃范离儿自入宫圣宠不衰,一直被逆龙帝、英太妃捧在手心上呵护,从未受半分委屈。此刻名义上掌管后宫,却从宠妃沦落为了“管家”,自然气得花容尽失。多番至冰清宫寻衅闹事。
  
  三月初一,苏梦辞别廉宠,暂时离京。
  三月初五,凌夔生辰,廉宠化名廉姓公子应邀祝寿。凌夔在京中并无亲人,至今未娶,只约了平日亲厚好友两三人,除了廉宠多为年轻有为的商贾人士,聚宴于兰亭阁。
  是夜,淑妃贤妃冲突出手,贤妃被推下台阶,生死未卜,逆龙帝怒极,下令拘押淑妃,令内廷太监总管张经阖驾焰痕神驹出宫急引虎烈王妃伊人为贤妃诊病。龙胎幸保。
  次日,英太妃入殿求情,淑妃被禁足宫中,后宫诸事由李颦儿暂理。
  
  三月十五,名妓罗纤纤率团下榻琳琅轩,首场献艺,凌夔邀请,廉宠欣然前往。
  罗纤纤开场奏一曲冰清,琴音如溪水淙淙,她娓娓道来:
  传说,古越国有女如冰,命运薄苦,五岁入风尘,天惋其才,赐琴手一双,可令花鸟落泪,鱼虫出听。
  陈国公子般落难民间,如冰救之,琴瑟友之,公子般许诺,他日归国复位,定迎娶如冰为妃。
  后公子般为王,如约迎之入宫,恩宠缱绻。
  然如冰色衰爱弛,旧情不复,纵琴艺动天下,亦不如新人笑靥如花。
  如冰心高气傲,抱琴投沂,临死奏一曲,曰哀莫大于心死,所谓恨之、冷之,实亦爱之切,而此曲,名曰冰清。
  传说,如冰身死化琴冰清。而世传《冰清》仅余残篇,世上唯“琴绝”晚氏贤妃莫言可奏全曲。
  据传,逆龙二年,帝微服访太尉府,隔湖忽闻此曲,辗转难侧,尚未得见便迎为贤妃,赐住“冰清”,称“冰清夫人”,宠冠六宫。帝常于炤阳远闻夫人弹奏,彻夜不眠。
  一旁雅客闲言曰:“晚氏莫言擅宫独宠,怀有龙裔,驾凤为后,指日可待。”
  是夜,贤妃中毒,龙胎滑落。
  
  相较于后宫中心一片人仰马翻,哭天抢地,位于皇宫西北一座破败宫殿中,缓缓走出一个娇小身影。
  不管以前在埠野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