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匪满
廉宠心下明了。西覃使节楼音楼乐舆乃当世闻名的纵横家,此番担任使节的便是此人。刚才各国使节献礼,已经相互见礼客套过,张经阖所言,应是西覃献舞,而这舞者便是人称西覃第一美女的甘露公主公孙仙。想到甘露公主,她忍不住向左侧上席的楚怜瞄去,却见他身边亦有名小太监俯首说着什么,楚怜剑眉微蹙,左臂抱肘,右手轻轻掐着下巴。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他烦心时的习惯动作。廉宠不自觉微直腰身望着楚怜,不曾察觉身旁男人半眯凤目中的暗流涌动。
从甘露公主着舞衣入殿,楚怜的一双桃花眼便深邃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下巴亦掐得越来越紧。此舞名《战神》,伴随慷慨激昂的鼓点乐声,身着铠甲的舞姬们纷纷涌入大殿,楚怜已经沉脸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瞬间,廉宠身子前俯,正要跟过去,忽而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遂担忧地坐回。恰好楚怜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交,楚怜打过几个手势,廉宠秀眉亦渐渐团聚。芳唇微抿,冲着他点了点头,楚怜便悄悄退出殿内。
廉宠低声对宇文殇说她要去更衣,亦退回后殿。
两人离开后,逆龙帝冰瞳幽幽地看着殿内舞者,却又似目空一切,左手手指轻轻叩击扶把,浑身散发的寒气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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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宠进入龙和殿偏房等了不过一盏茶时间,楚怜便带着一名女子匆匆而至。
虽之前听楚怜提过,有点心理准备,可真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突然变成另外的样子,还美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廉宠仍旧有些瞠目结舌。若非那颗痣,杀了她都不相信最多算中上之资的苏梦可以摇身一变化作名满天下的倾城梦。相貌变化不算大,可整个气质的变化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倾城梦身上裹着大红色羽披,向廉宠拜礼后便卸下披风,廉宠一见她内里舞衣,当即面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倾城梦颦眉含眸道:“只恐龙颜震怒,连累了王爷。”
楚怜接嘴道:“现在别管这舞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后面还有东海、南越等国使节献艺,然后便是我们,想想怎么办吧。”
言罢三人皆沉默。这一次国宴,炤国的节目《战神》是秦王拍胸脯包办的,乃倾城梦精心所编,不料却被甘露公主抢先一步献于殿前。若只是一人独舞,或许凭倾城梦的本事,还可以扭转局势。可《战神》这类史诗性的大型舞蹈,有一系列华丽齐备的乐器,舞步,舞型,服装,一时半会,他们哪有力回天?
三人冥思苦想间,震天动地的万万岁自前面泰清殿传来,甘露公主一舞已毕,效果惊人。
廉宠急得来回踱步,饥不择食病乱投医道:“舞台剧,舞台剧行不行?”
楚怜蹙眉:“你说你大学新生晚会表演的那出《霸王别姬》?”
廉宠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背景音乐,可以用什么《少年游》、《王于猎》、《赛马》等等,然后我来说剧情,倾城梦即兴发挥,你来唱,博个新颖吧!”
楚怜翻眼摇头:“不可能。其它的不说,你在帝后大婚大喜之日说楚霸王兵败,垓下之围,霸王别姬,你是想下诅咒还是怎样?”
“靠!现在要讲大场面,怎么来得及排练,别的不说,衣服都凑不齐!还不如拼个新颖稀奇。”
楚怜无语道:“新颖稀奇?你想干什么?你是要上去抽筋robat成为大炤国的lady GaGa,还是摸着裤裆学MJ啊?又或者我们两个上去来段阿根廷探戈然后直接被拖去浸猪笼?”
廉宠被楚怜一席抢白说得蔫头蔫脑,蜷回座位又没了声息。
“唉……要真能上街舞我早上了。”楚怜随口叹道。
街舞……?
廉宠脑海灵光一闪,神情激动跳了起来,冲着倾城梦道:“你擅长跳什么舞?”
“禀皇后娘娘,剑舞,柔舞,皆有所长。”
“那你有信心,你带领下跳的《战神》能比甘露公主好吗?”廉宠跑到她面前凑脸认真询问。
倾城梦愣了愣,毫不犹豫点头。
“成!等下你别管其它,好好跳完《战神》,然后跟那甘露公主斗舞去!只许胜不许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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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去了这么久?”
廉宠刚回座位,宇文殇便握住她的手,眸中雪光粼粼。
廉宠自侍女手中接过杯酒,随口敷衍,侧首唤来张经阖询问何时轮到本国,张经阖报来行程,她目光瞥见楚怜已经入座,使了个眼色,见他点头,才转过头来又问了一次张经阖演出行程,全然无视宇文殇。
帝王冰颜孤寒流转,见她仰首欲饮,劈手夺过,挥袖将杯子抛在了地上。
金樽落地,侍女顿时惊慌跪罪。廉宠诧异回头,见宇文殇以手托腮,恍然无事冷冷看着前方。
这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扭捏?
廉宠嘴角抽了抽,让那宫女拾掇拾掇先退了,手在背后偷偷掐了掐他腰,谄媚附耳:“乖啦,宝贝。”
他压低声音冷道:“别叫朕宝贝,别用跟小孩说话的口气跟朕说话。”
廉宠满脸黑线看着这越来越像叛逆任性小孩发脾气的大男人,尼加拉瓜瀑布汗,很合作地开始习惯性出卖色相以换取安宁:“皇上,您以前不是说想在乾泰殿的龙椅上临幸臣妾么?”
宇文殇挑了挑眉,总算侧过头来,寒泉倒映草润花红。
“不若今晚便去。”她贼眉鼠眼提议。
那酷酷的俊颜总算流露满意之态,他欲笑不笑,嘴角僵硬地将她温暖细腻的纤细玉手抓入冰掌中,恣意把玩。
两人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无心人自是不见,有心人怎能不察。
浓情蜜意时,张经阖一声长报:“大炤舞姬倾城梦,献舞《倾城之战》!”
战神,取材于当年飞夺竹山朱雀门的神秘女子。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仅寥寥几人,民间皆传是龙子守护女神敦玄下凡助战。当年那抹绚丽灿烂身影,在城墙火花浓烟中翩跹旋转,深深铭刻入万众兵士心神脑海,十数年来越传越神,也成为《战神》一舞中最难表达的精髓。这一段舞者要借红绫,在空中上下旋转翻飞,难度极大。
倾城梦精心设计羽纱舞衣,结长带,一身赤红,势必制造流风回雪,皎比朝霞的冲击。孰料甘露公主先声夺人。廉宠仔细看她演过一遍,便建议她改此舞名《倾城之战》,更贴切史实,寓意亦深远隽永。舞衣上,也让她放弃红色霓裳,改以简单马尾与束身黑衫,只是黑衫一侧撕去袖子,裙摆破损,腿臂皆有□,赤足缠黑带,脸上和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勾勒青花纹,若暗夜魅影。末了还叮嘱她一句:
“无论跳舞的时候发生什么,都别停。”
果然,舞团刚涌入大殿,便迎来满堂窃语。
适才西覃甘露公主的《战神》还令大家意犹未尽,孰料此刻又来了一模一样的翻版?
楼音与甘露公主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冷笑。宇文殇微眯了眼,不发一语。
舞曲前一段,是无数身着铠甲的舞姬在鼓上伴随军乐起舞,然后是主跳自人群中忽飞而出,于阵前杀敌。乐曲极为酣畅紧凑。倾城梦容貌或逊于甘露公主,可享誉天下数年,跳舞时那股子霸气无人可匹,纵横江湖,浑身散发的野性难驯又哪里是深闺公主能有的?
本来武功底子就不差的倾城梦一跃高飞,干脆直爽翻转落地,挥剑凌厉,相较之前甘露公主的妩媚婀娜,则显得潇洒飘忽,一身黑衣青纹,又令她邪气挑人。
议论声、疑惑声由小至大,却渐渐消散,众人如痴如醉,开始暗自较量优劣。
廉宠与楚怜交流眼色,相互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她凑到宇文殇耳边,吐气如兰,如此这般。
凤目微眯,眼中闪过疑惑,却也不做多问,只吩咐张经阖将取两把青翎金弓来。
伴随乐曲由紧快转为凝涩,复更加紧张壮澜,到倾城梦自天空而将,绫上翻转时的万籁俱寂。
不再有华丽繁复的轻纱漫天,不再有绚丽撩人的花瓣凌空。这一瞬间,属于舞的灵魂退场,只剩下雄壮大炤之武。那抹身影剑舞如轮,自天花藻井闪电掠下。
而帝座上的两位王者挽弓,搭箭,离弦,五枚为一簇,并射而出。
无数凌厉箭光穿过那抹黑影,整个大殿陡然笼罩入一片死寂,因着音乐的嘎然而止,使得这片肃杀苍凉感愈发渗人。
黑影旋转翔飞而上,地下舞者一起跳跃舞动红色水袖,掀起层层火浪。
倾城之战,倾城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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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舞毕,殿上鸭雀无声,气氛压抑沉闷。
楼音与甘露公主目光交递,危坐不语。满殿舞姬五体投地,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恐惧着,抑或期待着,那个至高无上宝座上的男人开口。
宇文殇慵懒地将长弓放入黑色藜纹长匣中,目光轻轻扫过身旁跃跃欲动的女人。
“皇后觉得呢?”终于,他开了金口。
廉宠华丽丽地笑了。
“今日宴会,实在别开生面,本宫十分喜欢。”她顿了顿,脑子里开始回忆看过的古文,绞尽脑汁推敲如此重大场合该用的文绉绉言辞,“西覃国之《战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倾城之战》豪壮奔腾,‘一舞剑气动四方’。”说话间她不自觉偷瞟楚怜,果见他低头抿唇偷笑。
靠,少在那里五十步笑百步,换你来不也是照搬这几句。心底暗自嘀咕,她继续端庄大方道:“虽然两场相同的舞蹈,却体现了不同的气质韵味,实在别出心裁。不过,跳两支相同的舞蹈,想必公主殿下与倾城姑娘还有其他想法,是吗?”
皇帝皇后帮倾城梦帮到这个份上,众大臣纵使觉此舞背后有点问题,也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连附和,甚至舆论隐隐倒向倾城梦。
甘露公主闻言出列,跪至大殿前,镇静恭婉道:“禀娘娘,仙儿正有此意,还请倾城姑娘为娘娘一一道来。”
皮球顺利踢回给倾城梦。倾城梦优雅出列,把早说好的斗舞一说呈上,甘露公主闻言也不过稍稍讶异,依旧成竹在胸答应下来。
一场斗舞,自然美轮美奂。倾城梦亦如所料取得更多喝彩。楚恋环胸挑眉扫过龙椅上兴高采烈洋洋自得的廉宠,嘴角含笑,桃花眼却暮雨朝云,深深凝视殿上镇定自若,孤梅寒雪自亭立的甘露公主。
楚怜很清楚,不管倾城梦与公孙仙到底谁舞艺更胜一筹,最后获胜的都是倾城梦。强龙不压地头蛇,公孙仙不过个和亲公主,西覃更是朝东称臣,遑论帝后如此明显地帮衬。
让他意外的,是这位公主的态度。
她明知此舞是自己未来夫君献给帝后大婚的,偏偏明目张胆拆台。是她任性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可能,一个任性的小女孩怎能在大庭广众下做到宠辱不惊。似乎……连廉宠会出手相助,都在她计算之中。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楚怜微眯眼,目光逡巡在在场每个西覃使节脸上,忽而与楼音四目相对。
楼音彬彬有礼微笑揖礼。
桃花眼幂幂生寒。
刚才,这男人的目光,分明扫过了他、小R与皇帝……
六宫粉黛
“晕死,他真的开始翻新后宫了?”
炤阳宫东暖阁大厅内,蜷跪在地埋头苦干的廉宠怪叫着偏头,手上却不停,一边指挥着身边那十数资深嬷嬷一边拽着朱红羽笔继续圈圈叉叉。
大婚那晚宇文殇便向她交待过,当初他不想让妃子怀孕,登基那年修整皇宫,便让人在三宫六院的漆料中添加了屈子草,常年为伴可令终身不孕。至于贤妃的怀孕,则是他伙同伊人及一众太医联袂演出。现在皇宫里仅雍凰、炤阳两宫干净。以往他管得住她,倒不怕她成日乱跑,如今管不住了,只好整个儿翻新。
廉宠对此很无奈,被他说得自己跟个猴子似地不得安宁。其实光一个炤阳宫她就都住不过来了,没事成天在后宫溜达个毛阿。
张经阖甫进门便见当今皇后带着六局二十司资深宫女一起跪在地上,围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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