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
他向他透露情况,是要孤注一掷,弄清楚红子春是敌是友?若他与郝长亨蛇鼠一窝,自然比燕飞更清楚慕容垂和孙恩的布置,但若他真的是受骗者,燕飞便可从他的反应作出精确的判断。
红子春容色转白,剧震道:“这不是真的?”
燕飞苦笑道:“我为何要吓你呢?诛除花妖的兴奋尚未过去,形势已急转直下,郝长亨的离开更是最严重的启示,显出郝长亨不单与黄河帮结盟,且是慕容垂和孙恩一方的人,如非因高彦而阴谋败露,我们还要给他骗得团团转呢。”
红子春吁出一口气肃容道:“慕容垂和孙恩任何一方的实力足把边荒集辗成碎粉,我要立即逃亡,燕飞你也走吧!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燕飞大致可肯定红子春应不是郝长亨一伙,否则当会表示留下来,漂亮的说甚么大家团结一致,力抗大敌诸如此类的话,好从内部颠覆边荒集的反抗力量。
不过仍未是完全放心,故作不解道:“红老板你在这里只是做生意,并没有像众帮会般坐地分肥,换过另一批人来话事,该不会影响你的生意,你何必走呢?”
红子春像忽然衰老了十年般,颓然道:“若任何人抱着这种想法,必然大错特错。慕容垂是怎样的人?我不太清楚,对孙恩却知之甚详。因为我正是因他而逃来边荒集,他对天师道之外的人手段之残忍,是你没法想象得到的。以他的作风,不但会把我的生意接收,且绝不会放过我,他是不容任何人分薄他的利益。若我没有猜错,他会设法迫所有汉人转信他的天师道,想想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回事。”
燕飞拍拍他的肩头,道:“有兴趣随我到北门驿站走一转吗?或许你会发觉逃走是最愚蠢的做法。”
红子春脸上血色终于褪尽,说不出话来。
汉帮,忠义堂内。
江文清、费正昌和程苍古正在堂内商量撤退的细节,直破天神色凝重地匆匆而至,沉声道:“胡沛失踪了,我们的人遍搜边荒集仍没法寻苦他,这贼子非常机警。”
江文清淡然道:“他不是够机警,只因祝叔叔比他预估的日期死早了两、三天,而他尚来不及作好接收汉帮的准备,晓得斗我们不过,所以藏慝起来,他的同党呢?”
众人生出甚么事都瞒不过她的感觉,而她对每一件事的看法,总能比他们透彻和深入。
直破天答道:“随他失踪的只有十多名他的心腹亲信。不过我仍不明白,多两、三天和少两、三天有甚么分别?除非他是慕容垂方面的人,否则祝老大身亡的时间,对他有何意义可言。”
程苍古代答道:“文清指的是一天祝老大没有死,仍未须选出帮主,可是祝老大忽然撑不下去,而胡沛晓得我们不会让他当帮主,更怕我们光下手为强,而他目下仍欠数天的准备工夫,例如正在等待援兵之类,所以不得不躲起来。”
江文清神色凝重的沉声道:“希望我是高估了他,假若确是他出手把祝叔叔害死,我肯定他是一等一的高手,因为我没法从他害死祝叔叔的手法看出破绽,从而间接推测出他深藏不露的高明。他并非因怕了我们而躲起来,事实这是在眼前形势襄最聪明的策略,使我们失去打击的目标,而他潜伏在漠帮的人却可以继续分化汉帮,他更不用作出随我们撤退的抉择。胡沛此人并不简单,在背后撑他腰的更非善男信女,且多少会和慕容垂又或孙恩有关。”
费正昌眉头深锁道:“边荒集的形势从未试过如此复杂暧昧,我们该如何应付?”
江文清道:“现在我们最重要是在大撤退前持盈保泰,把码头和总坛置于绝对的控制下,防范任何突袭。唉!”
程苍古皱眉道:“文清为何叹息?”
江文清目光投往直破天,道:“集外有没有敌人的影踪?”
直破天苦笑道:“边荒集是最令探子头痛的地方,任何部队的进入,都是如入无人之境,不会传出半点风声,只要随便找一处密林或山野藏起来,要找他们便如大海捞针。我们已人手尽出,搜遍边荒集方圆二十里内所有地方,仍没有任何发现。”
程苍古沉声道:“若我是孙恩或慕容垂,会把部队藏于离边荒集三十里外的地方,入黑后方朝边荒集以快马推进,可于两个时辰内抵达边荒集,形势确是非常不妙。”
江文清道:“水道的情况又如何?”
直破天道:“南北水道的交通肯定已被截断,从今早开始,再没有船只从南方或北方驶到边荒集来,吓得想今早从颖水离集者人人不敢妄动,静观其变。现在边荒集人心惶惶,不少人已逃入边荒避难,不过数目仍是有限,希望帮主能突破南方水道的封锁,否则我们只能从陆路撤退。”
江文清叹道:“边荒集在明,边荒在暗,假若敌人在边荒集设置探子,可以清楚掌握所有帮会的进退,再通知集外的敌人采取最适当的行动。所以我们唯一退走的安全路线是颖水,在河面上谁拦得住我们大江帮的两头船?”
大江帮的两头船与两湖帮的赤龙船齐名,同被誉为天下最具作战能力的战船。首尾均设舵,前后四方转动自如,较一般战船远为灵活。大江帮更培养出大批精于操控这种战船的水手,以之冲敌突围,无往而不利。
费正昌低声道:“假若从水路撤走之法行不通,我们是否该另订从陆路退走之计?”
一阵沉默降临到众人间,人人感到心情沉重,生出无计可施的颓然感觉。
诚如江文清指出的情况,从陆路撤退等若提供在集外虎视眈眈的敌人作从容布置、截击伏袭的好机会。
敌人对己方的实力了如指掌,他们则对敌人一无所知,这样的仗如何打呢?
江文清苦思片刻,道:“我们现在手上有多少条船?”
程苍古道:“有两艘双头船,此外普通用以运货的江船大大小小有七艘,另外尚有十二艘汉帮惯用底平篷高的运兵沙船。”
江文清徐徐道:“从陆路撤走肯定是送死,不论水道形势如何恶劣,仍是我们唯一生路。不理爹是否能及时赶到,我们须于黄昏前撤退,以两艘两头船作先锋,七艘沙船为后续,江船布在最后。必要时登陆落荒散逃,总好过一头栽进敌人在陆上的天罗地网去。”
直破天皱眉道:“形势是否真的如此恶劣呢?”
江文清断然道:“只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坏更差。燕飞说得对,徐道覆的出现,已敲响边荒集各大帮会的丧钟。而偏偏郝长亨却于此时刻现身边荒集,我更怕两湖帮和天师道已结成联盟,且是倾力而来。如非我们早作准备,恐怕想逃也逃不了。”
程苍古道:“假若燕飞能团结集内各主要帮会,我们是否有一拼之力呢?倘若谢玄闻得风声,他肯定不会坐视的。”
江文清苦笑道:“我们能捱得那么久吗?”
众人无话可说。
江文清双目射出痛苦的神色,摇头道:“在争夺边荒集的控制权上,我们是绝对的失败。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是如何尽办法把损失减至最低。”
稍顿又叹道:“我们最大的失误,是没想过孙恩与慕容垂结成联盟,现在想全身而退,真是难比登天,一切只好看老天爷的安排。”
手下来报,慕容战指名要找宋孟齐。
第三章 只许胜利
飞马会北门驿站气氛紧张,自今早开始,飞马会的战士一直处于戒备状态中,所有摊档店铺大小驿站停止交易。
大驿站更是兵力集中处,守卫森严,所有进出口莫不架设人为障碍,高处则布有箭手。
燕飞领着红子春在驿站主堂见到全副武装的拓跋仪,后者神色凝重,对燕飞于此时刻带个外人到飞马会的核心重地来,表面虽看不出丝毫异样,但燕、红两人均肯定他心生疑惑。
燕飞虽晓得红子春心知肚明拓跋仪方是飞马会真正的主事人,仍循例介绝两人认识。
坐下后,燕飞开门见山的道:“赫连勃勃是否全无异动?”
拓跋仪一震道:“你是猜到的还是收到风呢?”
燕飞道:“当然是猜的。我已失去高彦,至少变成半个又聋又盲的人。不过幸好老天爷仍没有完全离弃我们,我目下已大致弄清楚边荒集内外的情况。”
拓跋仪瞥红子春一眼,沉声道:“高彦怎会出事的?”
燕飞扼要解释一遍,然后道:“暂时不要问我消息的来源,现在已弄清楚慕容垂和孙恩将会亲自督师进犯边荒集,而天师道与两河帮同一鼻孔出气,赫连勃勃则大有可能是慕容垂的走狗。昨夜对付花妖时的内奸不是姬别而是另有其人,至于姬别究竟是哪方的人,希望待会可于议会时弄个水落石出。”
拓跋仪道:“你可以肯定你的情报绝对精确吗?”
燕飞苦笑道:“该有八、九成的准绳,现在任何行动,与赌博没有太大分别,更有可能一铺输清,分别是在我们已陷身非赌不可的赌局。我可以猜到赫连勃勃没有动静,是因想到他的主力军应潜伏于边荒集北面某处,所以不用在集内劳师动众,引致打草惊蛇。”
红子春忍不住问道:“拓跋兄不是准备撤退吗?因何反加强驿站的布置,似防敌人来攻打的样子?”
拓跋仪瞧他半晌,最后目光移往燕飞。
燕飞点头道:“红老板现在最关心的是能否能逃难避祸去也,因为他曾被孙恩迫害,清楚孙恩诛除异己的作风。”
拓跋仪露出怀疑的神色,向红子春皱眉道:“红老板的发迹地不是洛阳吗?”
红子春苦涩的道:“若在洛阳混得风生水起,又何用到边荒集来?北方排斥南人,南方排斥北人,天下间只有边荒集不会理会你是南人或北人。我对南方早不存任可冀望,以为苻坚统一的北方会有一番新气象,岂知并好不到哪里去。为此才来到边荒集,怎知刚有点成绩,忽然大祸临头。天下虽大,可是最后一片能容身的乐土,终于也要失去。”
拓跋仪沉吟片晌,忽然道:“我们今天派出五路探子,照约定应于一个时辰前以飞鸽回报情况,可是现在却如泥牛人海,一去无踪。红老板自己考虑一下吧!”
转向燕飞问道:“不再怀疑呼雷方了吗?”
燕飞道:“既然郝长亨确有问题,呼雷方便非妖言惑众,而毋须怀疑他最有力的理由,是若然慕容垂入主边荒集,他的羌族将面临灭族灭种的厄运。”
拓跋仪沉声道:“我们该怎么应付呢?”
以他的才智,仍一脸无奈地说出这句话,可知他已失去方寸。
燕飞正容道:“以慕容垂的雄材伟略,孙恩的深谋远虑,全力来犯边荒集,是筹谋已久的行动,绝不止于为占领边荒集而满足那么简单。首先他们要把边荒集所有势力连根拔起,不容任何一方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更重要是长期雄霸边荒集,牵制北府兵,慕容垂便可以从容统一北方,而孙恩和聂天还则可分别进犯扬莉二州。我们现在是全无退路,唯一生机是先统一团结边荒集,再全力与敌周旋,作置诸于死地而后生的打算。”
拓跋仪默然不语,陷入深思之中,暗自咀嚼燕飞的提议。
红子春容色惨白的呆望燕飞,眼神空空洞洞的。
燕飞长身而起道:“我还要去见屠奉三,我们再没有犹豫的时间,待会的钟楼议会将是敌我的第一次短兵相接。”
“砰!”
拓跋仪一掌拍在桌面上,断然道:“好!我和大家一起共进退,纵使战死,也要敌人付出沉重的代价。”
红子春忽然低声骂了一串粗话,然后像变成另外一个人般道:“对!死也要死得像个汉子,今趟把我也算上吧!”
燕飞心中一动,向红子春道:“烦红老板立即通知卓名士,告诉他飞马会已加入我们的抗敌联盟,铁定于钟楼议会召开之际先下手为强,把内奸连根拔起,此事至关紧要,请红老板亲传口信。”
红子春一声领命,昂然去了,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燕飞迎上正呆望着他的拓跋仪,沉声道:“如今要劳烦你老哥亲自出马,我只想知道他去甚么地方?见什么人?”
拓跋仪一言不发的追着去了。
江文清在外堂接见慕容战,陪她见客的有程苍古和费正昌,后者表面并非汉帮的人,不过现在情势危急,慕容战于此时刻仍匆忙来见,肯定有大事商讨。所以他们不再斤斤计较这方面的泄密问题。
慕容战锐利的目光集中在江文清身上,道:“请容我慕容战斗胆问一句,听燕飞说宋兄乃大江帮的人,却不知与江帮主属何种关系?”
江文清知对方并非着眼于自己是谁,因为以现在她摆出来会客的阵仗,只要不是盲的也知她是主事的人。而慕容战有此一问,只是要试探自己的诚意,遂向程苍古颔首示意。程苍?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