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





  两人坐下,费二撇和程苍古都亲切向刘裕问好,视他为自己人,原因当然在他与大江帮新建立的密切关系。
  卓狂生欣然道:“我们已拟出收复边荒集的全盘大计,你们也来参详。”
  程苍古笑道:“我和二撇的脑袋怎会想得出这种事来,勿要拉我们下水。”
  燕飞暗忖卓狂生可能是边荒集内最具创意的荒人,夜窝子、古钟场和钟楼议会,都是由他的超级脑袋想出来。若不是他力捧纪千千,纪千千也不会成为抗敌的主帅。从这角度去看,孙恩杀死任遥实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否则天才晓得卓狂生会如何为任遥颠覆边荒集。
  笑道:“说来听听。”
  卓狂生目光落在刘裕身上,兴奋道:“看到刘老兄依约来会,最令人高兴,因为这代表聂天还懵然不知,你们的水上雄师已附在项脊之上,更添我们反攻边荒集的胜算。”
  刘裕受他兴奋的情绪感染,雄心奋起,心忖如此方算有血有肉地活着,充满危险,也充满乐趣,且不是寻常的乐趣,而是在胜败难测下,一步步迈向军事目标的未知与快乐。在广陵面对的只是无谓却不可避免的人事斗争,令人烦厌。
  费二撇道:“我们卓名士想出来的东西,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卓狂生干咳一声,道:“荆州军和两湖帮如此匆匆压境而来,是看准燕人和天师军间的矛盾,针对的是徐道覆。”
  燕飞点头道:“我们也这么想。哈!不!应是刘裕想到才对。”
  卓狂生向刘裕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又道:“此乃我们胜败的关键,荆湖两军来得匆忙,准备方面当然不足,在别的地方当然问题不大,可是这襄是边荒,没法沿途取得补给,所以只能倚赖水路或陆路的粮货运送。”
  程苍古道:“陆路并不易走,因道路损毁,轻骑快马当然没有问题,可是载重的骡车却是寸步难行,费时费力。所以敌人的运粮线,该是边荒的命脉颖河。”
  刘裕拍桌道:“对!荆州军全属骑兵,依我的观察,他们顶多只有十多天的干粮。两湖帮的战船可携带多点的粮食,但也很快吃光。所以必须倚赖从南方源源不绝运来的粮食。”
  向着卓狂生竖起拇指道:“卓先生的想法,与我们昔日应付北方入侵敌人的战略不谋而合,先任由敌方深入,然后以水师攻击对方粮船,截断对方粮道,此法万试万灵。”
  燕飞点头道:“难怪聂天还要筑起木寨,正是作储粮之用。”
  卓狂生道:“现在我们再猜测荆湖两军对边荒集采取的战略,他们既然只是想取天师军而代之,当然不会大举进攻边荒集,而是全面封锁南方的水陆交通,令铁士心明白谁是该合作的伙伴。所以荆湖两军,在展示出能攻陷边荒集的威势和实力后,必会派密使见铁士心,商讨合作的条件,那时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燕飞和刘裕交换个眼色,均不明白卓狂生的“机会来了”,所指的是什么机会?
  程苍古叹道:“老卓此计胆大包天,却非完全行不通。”
  刘裕一震道:“我明白了,卓先生的妙计是由我方的人,假扮荆湖军的密使去见铁士心和宗政良。”
  燕飞挨往椅背,失笑道:“老卓脑袋想出来的东西果然匪夷所思,又非是不可行。”
  卓狂生傲然道:“当然是可行之极,因为我方有老屠在,他最熟悉荆州军的情况,该扮作何人、说甚么话,可由他出主意。”
  燕飞皱眉道:“我们派出假密使可以占到什么便宜呢?”
  卓狂生好整以暇的道:“干掉铁士心算否大便宜呢?”
  费二撇接下去道:“不论刺杀是否成功,铁士心也难以和莉湖联军相安无事了,荆湖军的好梦不但落空,还会化为噩梦。我们还切断他们的粮道,教杨全期和聂天还进退两难。”
  刘裕皱眉道:“铁士心和宗政良肯定会亲见密使,可是他们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刺杀他们固不容易,想脱身更是难比登天。”
  卓狂生漫不经意地瞄燕飞一眼,道:“派出我们的边荒第一高手又如何呢?”
  燕飞和刘裕听得面面相觑。
  费二撇道:“还记得我们从花妖处夺回来的背囊吗?里面有易容用的药物和材料,而小弟曾习此道,可以为我们的小飞改变容貌,保证没有人可认出他来。”
  程苍古道:“只要我们派高手密切监察荆湖军,我们将要他们的密使永远到不了边荒集,如此便不虞我们的大计遭破坏。”
  卓狂生道:“我们几可预知荆湖军所采取的路线,他们必须瞒过徐道覆的耳目,又不敢踏足颖水东岸,只好绕边荒集北面而来,只要我们在该方向的高处埋伏,密使必可手到搞来。然后没收他可能携带的密函、信物诸如此类的东西,小飞便可摇身一变,大模大样的到集内刺杀铁士心。只要小飞得手,边荒集又是他的地盘,当日苻坚奈何不了他,今天的敌人难道比苻坚更厉害吗?”
  燕飞同意道:“此计确是精采,我们今次来找你老人家,正是要看如何在钟楼刺杀铁士心。”
  卓狂生欣然道:“这方面你也找对了人,我在钟楼确有藏身之所,位置在钟楼石梯起点处的地面,但只可以容纳一人。不过此为下下之计,因为你没法预知铁士心何时会到钟楼去,且在梯间和楼外届时会有人把守,除了铁士心和宗政良外,还多出个难缠的徐道覆。”
  刘裕道:“假如燕飞成功刺杀铁士心,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呢?”
  卓狂生微笑道:“燕兵会陷进空前的混乱里,占大多数的黄河帮众更会力主攻击荆湖军为铁士心报仇,徐道覆则又惊又喜,虽不明白荆湖军为何如此愚蠢,却不得不乘机与宗政良连手对付荆湖军。”
  燕飞摇头道:“老卓你或许低估了徐道覆,他是旁观者清,该可猜到是我们在弄鬼,甚至乎猜到行刺的是燕某人。”
  程苍古道:“老卓一向是这样,懂得燃起火头,却不懂如何收拾结果。所以大家好好参详,务要安排妥当刺杀铁士心后的局面,否则可能得不偿失。”
  燕飞目光投往刘裕,示意他想办法。
  刘裕沉吟片刻,道:“照我们原定的计划,刺杀铁士心后,立即由小建康的兄弟发动反击,而集外的兄弟则渡河攻打码头区作呼应。此计最干净利落,却难免折损大批兄弟,实在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卓狂生笑道:“我的话还未说完。纵使徐道覆猜到是我们弄鬼又如何呢?他难道会告诉宗政良真相吗?他不但不会如此笨,还会设法令宗政良相信确是荆湖军干的。如此方可以同心协力,共抗外敌。”
  费二撇点头道:“有道理!”
  卓狂生得意的道:“不是有道理,而是大大有道理。”
  燕飞向刘裕笑道:“你现在明白为何在荒人眼中,老卓是最聪明的疯子。”
  刘裕欣然道:“卓先生是个仍具童心的人。”
  卓狂生喜道:“还是你最尊重我。”
  刘裕对着燕飞道:“你扮作密使去见铁士心,燕人定会搜遍你全身,确定没有明器暗器,说不定还会以独门手法禁制你的武功,方肯与你说话。你有办法应付吗?”
  燕飞道:“最好是这样子对付我,那铁士心更没有防范之心。放心吧!我可以装出武功低微的模样,任何禁制手法都奈何不了我。”
  卓狂生拍桌叹道:“所以密使人选,非你燕飞莫属。”
  刘裕道:“小心你的眼神,因为宗政良曾见过你,咦!”
  众人均朝燕飞瞧去,只见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失去一贯的光采,神奇之极。
  燕飞道:“宗政良是从背后偷袭我,不过即使他曾面对面见过我,我也有把握瞒过他。”
  众人对此再没有半丝怀疑,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刘裕道:“刺杀铁士心后的形势发展,殊难预料,但不出几个情况。我们可以针对每一种情况,拟定应变之法,如此便可以万无一失。”
  费二撇点头道:“还是刘兄想得周详,只有如此灵活变化,方是万全之策。”
  卓狂生急不及待道:“我们立即召开非钟楼内举行的钟楼议会,好作出最后的决定。”
  燕飞道:“即是说我们须立即到小建康去举行会议,因为掌权的头领均在那处。”
  程苍古道:“我在这里陪费爷,刘裕可代表汉帮和大江帮说话。”
  刘裕心中一阵感动,知道程苍古因与江文清碰过头,从江文清处得悉刘裕和他们的关系,所以此时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更信任他刘裕不会不顾他们的利益。
  卓狂生深意地盯刘裕一眼,道:“事不宜迟,我们到小建康去。”
  第十一章 反攻前夕
  暮色苍茫里,刘裕穿林过野,直到驰上一座山头,有人喝道:“来人止步!”
  刘裕举起双手,道:“是我!”
  旁边树后闪出一人,道:“原来是刘爷!请随我来。”
  刘裕往周围的大树上扫射一眼,四名箭手正收起长弓,显然若他继续奔跑,肯定赐他以劲箭。
  领路的大江帮战士奇道:“刘爷为何不绑上记认,免生误会。”
  刘裕笑道:“我想测试你们的防守,现在非常满意。”
  此时奔上山头,一个宁静的小湖展现下方,泊着十二艘双头舰,还有数艘快艇在湖面穿梭往来,湖的西面竖起百多座营帐。
  刘裕在主帐内见到江文清,她回复男装打扮,正与席敬在商议,见到刘裕喜道:“边荒集情况如何?”
  大江帮的三名大将直破天、胡叫天、席敬,本为江海流最得力的三名手下。直破天被慕容垂所杀,胡叫天则为聂天还派来的奸细,现在只余席敬一人。
  刘裕坐下接过江文清亲自递上的水壶,喝了一口,向江文清打个眼色。
  江文清道:“席老师是文清绝对信任的人。”
  席敬现出感激的神色。
  刘裕道:“杨全期已到达边荒集,在西面两里处数个山头立营结寨,摆出长期作战的姿态。”
  席敬佩服地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
  刘裕欣然道:“小姐也看破杨全期和聂天还的图谍,识破他们针对的只是徐道覆。”
  江文清道:“这是一举两得的妙计,既有北方的合作伙伴,又可尽歼徐道覆的部队,狠狠打击孙恩。”
  刘裕道:“聂天还却没有任何动静,不过他从立寨处乘船北上,个把时辰便叮抵边荒集。若铁士心不肯派出战船助天师军,徐道覆要眼睁睁瞧着赤龙舟来到眼前,方有办法可想。栏河的铁索已被大水冲掉,徐道覆可以做的事并不多,只能设置木雷阵一类的东西,没法对聂天还构成威胁。”
  江文清道:“徐道覆不是从边荒集取得大批弩箭机吗?”
  刘裕道:“我们要感谢千千,她于投降前先一步把所有弩箭机烧掉,所以现时边荒集的防御能力,远及不上之前的边荒集。”
  接着问道:“颖水情况如何?”
  江文清双目闪过倾尽三江五河之水也洗不清的仇恨,旋又回复冷静,道:“颖水已成荆湖军远征边荒集的主要命脉,负责把守颖口的正是那奸贼叛徒胡叫天,大小舰艇约五十艘,赤龙级的战舰只有五条,防守的不是元气未复的建康水师,而是我们的双头船。”
  刘裕心忖难怪她如此愤恨,原来关乎胡叫天。如不是这叛徒泄露江海流的行踪,江海流怎也不会输得这么惨。
  席敬沉声接下去道:“荆州一支由三十艘旋风舰组成的水师,亦在附近水域集结,并没有北上颖水的意图,只是压制唯一有挑战他们能力的北府水师,要玄帅不敢妄动。”
  江文清道:“运粮船正源源不绝的从荆州开来,经颖水以供应荆湖联军,只要我们能截断他们的粮道,荆湖军该在数天内缺粮。”
  刘裕心中佩服,江文清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理智,故不急于报复,而是着眼大局,定下明智的策略。
  刘裕道:“现在主动之势,全操在我军手上,而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截断荆湖军的粮道,先顺流击垮胡叫天封锁颖口的船队,杀掉胡叫天。你道聂天还会有何反应呢?”
  江文清道:“当聂天还发觉粮船无影无踪,当然会派出战船到颖口看个究竟。这时我们的机会便来哩!待敌人驶过我们藏身处的出口,我军便倾巢而出,顺流痛击,以削弱聂天还的实力。”
  席敬道:“出口的拓阔工程已完成,只要小心点,即使没有下雨水涨,我们仍可以安然进入颖水。”
  刘裕欣然道:“我刚才一路走来,沿途观辨天色,敢肯定一个时辰内有一场大雨。此为我们行动的好时机,我们顺急流而下,天明前可以抵达颖口,正是突袭的最佳时刻。”
  江文清沉声道:“荆州水师又如何应付呢?”
  刘裕道:“我们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