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
慕容详几乎是当东城门被破的一刻,立即率众仓皇从南门离开,助守的后燕盟帮众登时军心涣散,落荒而逃。
不过也难怪慕容详,皆因他一错再错,看不清从北面以铺天盖地的声势,直逼而来的拓跋族主力大军,只是由二百多名战士和数千匹佯装进贡的无鞍空骑在虚张声势。还从其方向误以为驻守长城的部队已被击垮,故拓跋族的“主力大军”能长驱直进,挥兵攻打平城。
慕容详且因摸不准雁门方面的形势,率领疲军直接逃回中山,坐失固守雁门与平城对峙,再从中山调兵来援以平反败局的天大良机。
当高彦和庞义晓得“主力大军”的真相,两人都暗里抹一把冷汗,更为拓跋珪的胆色和手段惊叹。拓跋珪不但是等待的专家,且是冒险的高手。
拓跋珪并不以攻陷乎城而暂息战鼓,竟立即派出长孙嵩和拓跋瓢,率领二千战士向雁门进军。又以数百朔方帮徒打头阵,先一步混进雁门,散播谣言动摇民心军心。
当平城落入拓跋珪的绝对控制下,从长城来的燕国边防军终于在日落前到达,见到坚固如平城亦在两日间被夺,骇然大惊,岂敢攻城送死,径自逃返中山去。
至此大局已定,攻陷平城的梦想成为现实。翌日黄昏喜信传来,比之乎城的兵力更是不堪的雁门城守军弃城逃走,被拓跋军和平进占。为拓跋珪踏足中原争霸的鸿图大计,展开新的一页,胜得漂亮精采。
在这长城内的广阔区域,经苻坚不停的把拓跋族的亡国之民迁徙往这里来,强迫其放弃游牧生活,改为从事农耕生产,加上原有的乌桓杂人和雁门人,形成强大和稳定的农业经济。数千条村落,提供了大量的粮食和牲口,登时使获得此广阔地区,控制平城、雁门两大重镇的拓跋族国力遽增。
离平城东面三日马程的代郡,规模和防御力均远比不上平城和雁门,守兵只有数百人,当平城陷落的消息传到,更把入侵军夸大至数万之众,守城兵将吓得落荒逃去,一时间附近再没有能威胁占领军的力量。
燕飞与拓跋珪登上平城墙头,俯视远近。太阳刚升离地平,温柔地洒照大地。
拓跋珪道:“兄弟!我真的感激你。若不是你救回小瓢,令慕容详阵脚大乱,进退失据,此战鹿死谁手,尚是难言之数。”
燕飞道:“你还要和我说这些话干嘛!下一步该如何走?”
拓跋珪道:“我会派人来巩固两城的防守,对此区则施行德政,安抚民心。”
燕飞讶道:“你不准备留在这里吗?”
拓跋珪道:“我们兵力薄弱,根本不足以应付慕容垂的雄师,所以绝不会蠢得去硬撼中山。幸好即使慕容垂闻报后立即决定北返,至少仍需二至三个月的时间,我就趁这时机先全力收拾赫连勃勃,尽取黄河河套之地,增加应付慕容垂的本钱。小飞,你当然会全力助我吧?”
燕飞不答反问道:“假如慕容垂抛开一切,亲率大军北返,你如何应付?”
拓跋珪苦笑道:“我只好放弃平城和雁门,逃返盛乐静观其变,而我的争霸大计将会泡汤,因为慕容垂将会驻重兵于平城,令我难以再踏入长城半步。”
颓然楼上燕飞肩头,叹道:“你的英雄救美亦要完蛋。天下没有人,包括小飞你在内,能在正常的情况下,从慕容垂手上夺走他携带身旁的女人,何况还有个不能不理又不懂武技娇滴滴的小婢呢?”
燕飞沉声道:“若慕容垂只是调兵遣将来还击你呢?”
拓跋珪放开搂着他的手,挺直虎躯,双目熠熠生辉地凝望地平尽处,豪气冲天的道:“那我和你都有救了。来的肯定是慕容宝,我会教他吃一场大败仗,更要燕人永远不能翻身。”
燕飞不解道:“如何可令燕人永不能翻身?”
拓跋珪双目杀气大盛,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等着瞧吧!”
燕飞道:“慕容宝若惨败,慕容垂将别无选择,必须立即放下所有事,回师麾军与你一决胜负,你是否仍逃返盛乐呢?”
拓跋珪微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会与慕容垂周旋到底,因为届时我羽翼已成,而慕容垂的兵力则大幅被削弱,军心士气更受到严重的挫折。我的机会来了,你的机会也来了。”
接着目光往他投来,沉声道:“当慕容垂在这样的情况下来收复平城和雁门,你如能从边荒集的人马里组织一支精锐的部队,我可与你天衣无缝地配合,只要把握准确,一举救回纪美人主婢,对慕容垂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而我更有信心可赢得最后的胜利。”
燕飞点头道:“你说出我心中正在思量的事。赫连勃勃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凭你的才智可轻易收拾他,不用我帮忙。”
拓跋珪皱眉道:“你到哪里去呢?”
燕飞道:“我立即赶回边荒集去,设法组成一支你所说的精锐部队。若反攻你的是慕容宝,我会由得你自己去应付,如督师的是慕容垂,我将在途上设法劫夺千千主婢,我的生死亦不用你费神理会。”
拓跋珪发呆片刻,现出个苦涩的表情,道:“我很想说不论情况如何,均会全力助你,可是肩上挑着是整族的荣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竟没法说出口来。原谅我吧!”
燕飞一手搭着他肩头,笑道:“一切须看老天爷的安排,看看慕容垂会否作出错误的决定。不过我有个直觉,慕容垂仍未真正掌握到你对他的威胁,兼之不愿意放弃进军关中的千载难逢之机,又高估了慕容宝的能力,定会只派儿子来对付你。”
拓跋珪道:“如此我们将复国在望,你也可以携美回边荒集,继续你风流写意的日子。”
燕飞道:“我走哩!你须事事小心,切勿得意忘形而轻敌。”
拓跋珪笑骂道:“我是这样的人吗?回边荒集后,见到小仪时请通知他一声,我对他在边荒集的功迹非常满意。当我立国称王时,他就是我的太原公。”
太原是雁门南面最重要的城池,物资丰盛,又是贸易中心,在军事和经济上均占据重要的地理位置。
燕飞愕然道:“你准备攻打太原吗?”
拓跋珪呵呵大笑道:“小王怎敢呢?不过当我称王称霸之时,太原落入我版图内的日子还会远吗?”
燕飞哈哈笑骂,洒脱的去了。
第八章 搜魂邪术
漫漫细雨里,刘裕步出船舱,正在甲板上指挥的老手迎上来道:“今次能再次侍候刘爷,是我和一众兄弟的荣幸。”
又压低声音带点不满的道:“玄帅已逝,现在我们北府兵还有多少个像刘爷般的英雄人物。”
老手是北府兵操船之技最响当当的人物,当日他和纪千千北上边荒集,便是由他驾舟。今次刘裕特别向孙无终要求派出老手驾驶战船,正是要借他的超凡技术以摆脱安玉晴的迫蹑。
刘裕亲切地搭着他肩头笑道:“最后这句话我当没有听过,你以后更不要再说,否则我会吃不完兜着走。”
老手道:“这个我当然明白,祸从口出,有谁像玄帅般有容乃大呢?不过别人或许不清楚,我老手和众兄弟却比任何人更明白刘爷和燕爷的交情,你们是识英雄重英雄,只有你们才有资格大摇大摆的到边荒集去。”
此时船已驶上颖水,泊于西岸处,离颖口只有数百丈,静候江文清的芳驾。
刘裕放开手,道:“麻烦你老人家看紧一点,水陆两路都不要放过。”
老手点头道:“在目前的情况下,人人也会小心哩!”
领命去了。
宋悲风正负手立在船头,凝望着河道远处,神情木然。
刘裕直抵他身旁,道:“宋叔在想什么呢?”
宋悲风皱眉道:“奇怪!我们到这里足有三个时辰,为何仍未见安玉晴追来,难道任妖后说的全是一派胡言?”
刘裕道:“你的想法令我想起以前的事。当日我在汝阴遇上任青媞,那时她该刚从安世清父女手上偷到心佩,还默认自己是安玉晴。”
宋悲风经刘裕透露此事已尽知其详,点头道:“对!若任妖后所言属实,她是没有可能避过安世清的追杀。尽管有任遥为她阻挡追兵,可是当时安世清抢得天地佩后,怎会放过任青媞?除非心佩当时并不在任妖后身上。”
刘裕沉吟道:“此事确令人难解,不过如非心佩确可惹来敌人,任青媞怎肯把千辛万苦得到的命根子交我保管,不怕我将宝物私吞吗?这该是没办法里的唯一办法。”
宋悲风苦笑道:“整件事令人愈想愈胡涂,会否是任妖后盗得心佩后,把心佩交予任遥,由他引开安世清父女,而任妖后则去争夺天地佩。岂知安世清没有中计,反去争夺天地佩,只由安玉晴去追踪任遥,碰巧地助燕飞逃过一劫。”
刘裕点头道:“还是宋叔旁观者清,你的说法合情合理,虽不中亦不远矣。接着任遥把曼妙送往建康、心佩交由她保管,带入皇宫去,如此玉佩便等若消失了,安世清父女再没法追查。”
宋悲风接下去道:“任妖后晓得曼妙掉转枪头来对付司马道子的事,迟早会被司马道子看破,进行反击,曼妙随时大祸临身,所以从她处取回心佩,带到广陵来交给你,因为你已成为她唯一可倚靠的人。”
两人虽合力想通其中关键,却没有丝毫欢欣之意,因为只证明刘裕正背着个惹祸上身的沉重包袱,是名副其实的怀璧之罪。
刘裕更想深一层,想到今次任青媞来找他,热情挑逗,主动献身,正是欲与他发展进一步的亲密关系,使自己甘于为她所用。幸好自己把持得住,没有失陷在她的诱人手段里。
宋悲风又不解道:“奉善坐在你对面,怎会丝毫觉察不到你身怀心佩呢?他乃江凌虚最得意的传人,武功身分均和安玉晴相若,他会否是心中明白,表面却不动声息?”
刘裕摇头道:“该不是如此,否则怎都会有没法掩饰的神态。据我猜即使是安世清,也没可能在一般情况下感应到心佩,而必须在施展某一种功法的情况下,方会有感应。咦!”
宋悲风道:“你想到什么?”
刘裕现出回忆的神情,道:“任青媞在我反复质询,怀疑她在说谎时,曾透露心佩之所以有此异能,是因天、地、心三佩是从一方奇异的宝玉一分为三,最神妙处是三玉分离后一直在盼望复合,所以互相召唤。”
宋悲风吁出一口气道:“真教人难以相信,世间竟有此等异事。天下间确是无奇不有。你从这想起什么来呢?”
刘裕道:“我想到的是只有身怀三佩之一的人,方会对另外的两佩生出感应,例如愈接近,玉佩便会愈抖颤诸如此类。所以只要安世清和女儿各带一佩,便可以千里追杀任青媞,逼得她不得不把玉佩交我收藏。”
宋悲风一震道:“对!理该如此。”目光往他胸膛投去,道:“如此当他们父女任何一人追来时,你的心佩或会先作预警,所以我们并不是完全被动的。”
刘裕冷哼道:“那妖女对我说的,至少有一半是胡言,目的在吓唬我,使我不敢离开广陵,好为她作保管人。那她潜去办妥她的事后,便可回来摊大手掌取回心佩。什么人多气杂致令宝玉失灵的话全是诓人的,玉佩间的感应只会在短距离内有效,不过对擅于追踪又有明确目标的高手来说,已等如妖女所说的,如在黑暗的荒原燃亮了灯火般碍眼,所以妖女不得不暂时放下宝玉。”
只听他怒呼妖女,宋悲风晓得刘裕对被任青媞欺骗心中有气。
正要说话,在船桅望台处站岗的战士喝下来道:“有船来哩!”
两人朝颖水瞧去,三艘双头战船正品字形般朝他们驶来。
燕飞、高彦和庞义策马越过雁门,循原路往黄河方向驰去。
燕飞领先驰上一个小山岗之上,勒马停下。
随后两人来到他左右。
庞义道:“我们不是该趁白天多赶点路吗?为何停下来呢?”
燕飞现出思索的神色,皱眉道:“不知如何?我心中有不妥当的感觉,却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高彦没好气道:“慕容详现在自顾不暇,哪有闲情来理会我们。如果只是些路经的毛贼,凭你老哥的身手剑法,可以顺便来个替天行道,积些阴德。”
庞义为人比高彦稳重谨慎,分析道:“唯一的威胁,或许是来自慕容垂。虽说尚有十多天马程方抵黄河,可是过了黄河便是慕容垂落脚的荥阳,或许是他晓得我们返回边荒集的路线,所以派出高手在前路拦截我们。”
燕飞摇头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应是我们在雁门露了一手,惹起某方敌人的注意。所以我离开平城,行踪已落入敌人监视里。”
高彦不解道:“如此你不妥当的感觉,应是起自后方有人在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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