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
石林醒!
他这一觉,从中午刚过一直睡到月上中天,差不多有五个时辰。
一场大睡之后,石林的精神不见有一丝饱满的样子,脸色也青佞得很,目光阴鸷一言不发。
莽汉子倾始终守在指挥使身边,见石林醒来了,先递过一杯浓茶,跟着问道:“怎么样?梦到啥了?”
石林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却并没急着说托梦的事情:“你可知道,为什么司里那些老家伙们都管张尚叫做张老狗?。
子倾茫然摇头。
“因为他的肚子里,长了副狗心思,他的那些想法,都不是人念头”。石林的声音冰冷,话却越扯越远:“他七十岁那年,破了一桩了不起的大案,得了皇上的嘉奖,不久后到了他整寿生日,儿子为他大摆筵席,陛下赐下了一桌御酒送到他家,老子也带着司里诸位大掌柜去给他祝寿,另外还有不少京官大员也去凑热闹,熙熙攘攘足有数百宾客”结果没想到,大伙都到齐了,老狗却不在家。”
子倾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勉为其难,问了句:“他人呢?。
“他破的那桩案子,牵扯着一个极大的势力,当时见他不在,几位掌柜都担心老东西被对方绑走了,马上吩咐儿郎们去追查”直到三更半夜,咱们才把他的行止去处弄清楚”。说着,石林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更沉:“当天下午,他先去妙手回春堂,找坐堂大夫给他配了一剂“霸王枪”跟着又去老福记吃面条,顺便要了三鞭酒,和着酒把药服了,随后去了温柔坊,一个人点了四个红绾人”这条老狗,扔下大群的客人不管,自己去狎妓了!别忘了,***七十岁!第二天早上,老狗回家的时候腰都塌了
子倾听得哈哈大笑,连声道:“这个老头子有点意思”笑过一阵之后,脸色又复迷茫了,问石林:“说这些干啥,您到底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张老狗没按照咱们的想法去做事”他没把梦托给老子!”后半句话,石林说得咬牙切齿。石林举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干净净,连茶叶都一起胡乱咀嚼掉,这才呼出口浊气,神情中略显无奈:“他不托梦给我,是明白告诉我,这件事咱们九龙司管不了
说着,石林有些失神了,喃喃自语:“张老狗啊,你都死成一滩肉泥了,还操这份心干嘛,你管我办不办得动凶手,把梦托过来不就得了!”
子倾皱眉,默默为石林换过茶水,淡淡说了句:“其实,也不能怪张老头,他不知道您的手段。”
石林叹了口气,换过了话题:“没得着张老狗的梦,就得去查他把梦到底托给谁了,仔细琢磨下吧
子倾应道:“您睡觉时我已经传讯回去,着司里的兄弟去查张老头,看他有没有修士道上的关系,现在还没回信,不过,,希望不会太大。
”
对镇山的案子,石林开始时都把希望寄托在“梦里南柯,上,现在希望破灭,干脆也不再抱有侥幸。集中心思仔细思索着案子细节,过了片刻后,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这天底下,比咱们更强的力量在哪里?”
子倾跟随指挥使已久,知道这“明知故问,是石林的习惯,也不觉得惊奇,当即回答:“修册。八尖天的意思。是张老头把梦托给了八大天门“张老狗不给我托梦,是因为他以为,咱们九龙司的力量管不了这件事,那他自然会找力量更大的势力去托梦,替他、替镇山上这六千多条性命报仇”如果老狗真的把梦托给天门,那骄傲有件事,咱就要先弄明白
说到这里,石林停顿了住了,沉吟片刻后,又继续道:“镇山上死的都是凡人,虽然骇人听闻,可归根结底,也仅仅是场仙凡之间的冲突,而且是咱们凡人吃了大亏,这样的案子,八大天门为什么要理会?。
子倾的心思全都跟在了石林的话中,把手中本来要递给石林的茶水,端回来自己喝掉了,然后又把空茶杯递了过去:“除非张老头觉得,他托过去的梦中,有足够的理由会让八大天门去重视、去追查这个。凶手
石林的目光清澈,点头笑道:,“这一来便顺理成章了,这个凶手,不光是咱们的对头,恐怕也是八大天门的敌人,张老狗临死前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把梦托给了天门,不用说,他托过去的梦里,有着凶手对修真道的重大图谋,不由得五大三粗不去追查,这样既免去了咱们九龙司的危险。也让报仇的胜算大增。张老狗啊,这是引火烧山呢,”把这把火引到修真道上去了!”
说完,石林接过茶杯,一喝。啥也没喝着。
子倾压根就没注意石林的动作神情,而是皱着眉头问道:“可张老头会认识天门高手么?您先前说过,他托梦,只能托给以前见过的
说到这里,子倾恍然大悟,猛的抬起头:,“三堂会审”。
石林也没提茶水的岔,笃定道:“三堂会审的时候,台上一共有三个天门长老亮相、出手,离人谷秦孑、金玉堂顾回头、卸甲山城齐青,老狗是镇山司所的主官,那天里见过这三个人。”
卸甲山城惨遭重创、齐青“死而复活。这些事情,现在也只是在八大天门内部流传,就连九九归一也只知道卸甲和离人打了一仗,结果是卸甲吃亏了,但具体谁死了,谁伤了他们都不清楚。石林位高权重不过手中掌握的也只是凡人势力,自然也还不知道齐青早已化作厉鬼。
论起精明、缜密,石林比起曲青石、柳亦都还要更强得多,用心分析之下,很快就找出了线索的所在。
正如他所料,老头子张尚在临死前,听到贾添和朝阳那番“蚂蚁、蠢驴和凶手,的交谈,虽然难解其中深意。可张尚几十年的江湖,大概也能明白两人的这番话里,牵扯着一个与修真道有关的重大关键,他明白这件案子绝不是九龙司能办的小与其托梦给指挥使,倒不如把这个敌人送给五大三粗!
把事情理顺之后,石林的精神好了许多,可子倾却有些踌躇了:,“那这件案子,咱们还追不追?。
石林点点头:“先追下去,至少也先要弄明白老狗托出来的梦到底是什么,弄清楚了状况,再去琢磨后面的事情。
待会就传令下去,让各州府的司所都把雀子放出去,看看能不能把小汐找回来。”
子倾领命的同时,还忍不住问了句:“找小汐干啥,她不是正放假?。
“小汐向我请假的时候,我没多想,只道她丢了睚眦力之后有些不适,就给她放了个长假,让她出去散心;可没过两天,曲青石又潜入大牢,把六百和尚给偷走了,到现在也下落不明
曲青石偷和尚的事,子倾并不知情,闻言后立刻蒋起了眉毛:,“这小白脸子要造反吗?”
石林瞪起了眼睛:“我没把这事告诉你,就是烦你这份动不动就要打杀的德行!给我沏茶去!等茶水来了,石林才继续道:“晚春时我到猴儿谷,请梁辛去乾山查案,当时还一切正常。可乾山事了之后小汐请假,曲青石劫狱,梁辛和柳亦干脆不见踪迹”这里边怕是有误会了,我找小汐,是想约粱辛来谈一谈,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如果能澄清就最好了。从那几个天门长老处打探老狗的梦,这事咱们办不到,要靠着梁磨刀的路子。”
子倾有些怀疑:“梁磨刀功力大进我是清楚的,不过他还有天门的路子?。
石林点了点头:,“这小子背后的势力,了不起得很,别的不说,就说我去过的那个猴儿谷,真要把那群老猿精拉出来,对付八大天门不好说,但要灭九九归一,跟玩似的!有什么样的势力,自然也就有什么样的路子,何况小汐在无意中也跟我提到过,粱磨刀和秦孑的关系很不错。”
听了石林的话,子倾挺高兴来着:“那敢情好,梁磨刀是梁大人之后,跟咱们渊源不浅,”
不等他唠叨完,石林就叹了口气,打断道:“等真能澄清了误会,再张罗着攀亲戚吧,不过,这份误会到底在哪里”,
第二六五章 白头山中
品注十龙司的两个重要人物莫思苦想,到底辛比间有了什么误会的时候,曲青石已经和血河屠子等人赶到了白头山。
琼环和一众缠头弟子,并未留在不老宗的据点之内,而是在白头让下扎营,等着他们回来。
见面之下不等血河屠子开口,琼环便说道:“探清楚咯,那几个丑娃儿的法阵,就是为了“打猎”与八月十五没啥子关系,错不了。”跟着挥了挥手。命人把血河屠子带回来的九瓶子血送上去。
自有缠头弟子飞纵上山,给丑娃娃们送血去了,琼环这才走上两步。清凉的眸子一闪一闪,上下打量着曲青石:“你又是哪个?。
血河屠子得意非凡,走上来给双方引荐。当然也把与荣枯道恶战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遍。
琼环哪想到血河屠子出去转了一圈,竟然“顺手,把天门荣枯道给剿了,俏脸上满满都是惊讶,又认真看了曲青石半晌,终于展颜一笑,毫不在乎男女之别,攥起白哲的小拳头,锤了捶曲青石的胸口:“硬是要得!下次再打天门龟儿,记得喊上我。小
这个,时候送血上山的那个缠头弟子回来了,捎带着丑娃娃的口讯,不外是“本想远送,可还有要务在身。要施展阵法,就不再讲究这些俗礼。来日若有差遣定不推辞小之类的客气话。
血河屠子又有些不放心,忍不住追问了句:“那六个龟儿的阵法,真个与八月十五的事情无关?这事关系不琼环姐儿,你可莫得马虎
琼环眉头大皱:“大我百多岁咯,还喊我做姐儿。姐儿你妹”。
琼环的“你妹”早已骂遍西蛮,除了老蝙蝠没被她“你妹。过,缠头弟子人人被她骂过,血河屠子知道这两个字在琼环嘴里就是个。语气词。笑嘻嘻的也不在意,仍自坚持着。一定要她把如何确定丑娃娃只是打猎的原因说清楚。
曲青石也随之点头,说的话很客气:“曲某对丑娃娃的图谋也好奇得很,琼环姑娘要是不嫌我烦。还请把他们的情形讲一讲说着曲青石又露出个。笑容:“咱们要等老三他们回来再一起动身,现在时候还早得很。
琼环泼辣,但是对曲青石还算有面子。当即也没再矫情什么。痛快开口。
血河屠子带人去找四项命格时,琼环就从白头山宗总坛告辞,言明不再打扰,率队于山脚等候同伴。丑娃娃也无心应酬她们,作势挽留了一阵也就作罢。
琼环下山后便散出手下,在山内小心搜索,以期能够有所发现,借以推测丑娃娃施展阵法的图谋。缠头弟子之中自有擅长潜行搜索之人,寻找之下,很有些意外的发现了一座地牢。
地牢无人看守,而是靠着法阵的力量,隐蔽于大山之中,并且加以封印。本来凭着缠头弟子的修为,根本就无法发现它,可是不知为什么,用来隐藏、守护地牢的阵法力量变得薄弱得很。
由此,缠头弟子也能够和地牢内被关押的人对话,牢里的人也是个。丑娃娃,是不老宗的叛徒,被同门抓到之后。暂时关押在此。
这个,不老宗的叛徒知道的事情很多,不过他的态度也坚决得很,要获救才肯把事情和盘托出。发现他的缠头弟子不敢做主。回来请示首领,琼环知情后二话不说,直接潜回大山小把不老宗的叛徒给救了出来。
听到这里曲青石忍不住笑了:“你们误伤不老宗,跟着赔礼道歉帮忙找命格,然后又把人家的大牢给劫了?这可有点乱
“乱你琼环眨了眨清亮的眸子,总算没骂出口:”乱个抓子么”。
说着,琼环煞有介事地掰着玉指,给他数道:“打了白头山伤了丑娃娃,人家态度却好得紧,也没多说啥子,咱们心里过意不去,自然要道歉、帮忙;怕他们有所图谋,会对八月十五不利,所以要查,想查清楚那就得劫狱”一桩是一桩,两件事,清楚得很么!”
缠头弟子这逻辑都是跟老蝙蝠学来的,神经戳戳得很,曲青石失笑摇头,没再说什么,示意琼环继续。
见曲青石面色古怪,琼环的小脸就虎了起来:“底下的事情你问他就好了么!”对着身后摆了摆手,有人搀扶着一个身着黑棉袄的矮小少年走了过来。
黑棉袄的长相奇丑,尤其一双死鱼眼醒目得很,也是头大身子不用问就是那个。不老宗的叛徒,他的目光散乱,脸色灰败难看,就连走路都要人搀扶,显然有重伤在身。
曲青石可没想到,琼环劫走了人家的叛徒,竟然还敢带在身边。要知道他们还在白头山的范围之内。和门宗里的那六个丑娃娃,也不过让脚到封顶的距离。
琼环满脸无所谓。找了个大树跳上去坐。优哉游哉地晃悠着两条腿。她身着苗家盛装,从上到下都挂满了亮晶晶的银饰,足踝也不例外,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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