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
可很快,所有人都失望了,东篱先生根本就不曾看他们一眼,脸上挂着满满的颓丧,连身体都有些微微的佝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周围,天崩地裂,土石翻飞,张牙舞爪的长藤汇聚成绿色的洪流,所过之处灰飞烟灭!东篱先生却连头都不抬,只颤抖着双手,自十一的怀中接过了宋红袍,颤声问:“你还好?”
宋红袍翻起了怪眼,满面虐戾的看看周围,突然叹了口气,咳嗽着笑道:“好个屁!”
数百名修士开始还困守在东篱等人身旁,现在总算明白,始终把一切捏在手心里的东篱先生,竟然败了,败在了最后一刻。他留在最后才使用的一把刀,毫无征兆的断了。
一时间法咒嘹亮,剑光回荡,修士们结成大队落荒而逃,想要依仗神通冲出‘柳暗花溟’的笼罩范围,片刻后所有人的身影,都湮灭在无边的绿色怒潮之中。几乎与此同时,嘭的一声闷响,日馋的大门碎裂,梁辛背着邪弓,挎着包袱,扛着羊角脆,左手庄不周右手宋恭谨,身后跟着两个少女,一起冲出了店铺。他家店铺中,也钻出了无数青藤,蜿蜒疯长,再晚走片刻就会被彻底缠住。
梁辛也同样脸色仓皇,一路纵跃着直奔东篱先生跟前,顿足怒道:“还不逃走?”说话之间,飞起一脚,把一根斜横挥至的长藤踢碎。
东篱先生很有些奇怪的看了梁辛一眼,仿佛他在说胡话似的,咧嘴做了个僵硬的笑容:“逃走?杀阵已成,而我们几个尽数脱力,嘿嘿,铜川府完了,谁也活不了!”
宋红袍则瞪了梁辛一眼,声音干涩的骂道:“滚蛋,少在这里罗嗦!”
憨子十一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把巨大的木头箱子紧紧的搂在怀中,嘴巴里喃喃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梁辛二话不说,放下黑白无常,跨上前伸手‘抢’过宋红袍,往自己的后背上一搭,跟着左手搀着东篱,右手撑着憨子,大吼道:“走,走走走!”
不料东篱和身后的大头矮子一起笑了起来,矮子阴阳怪气的问东篱:“宣葆炯,你从哪认识的傻小子?”
东篱则对着梁辛笑道:“走?谁也走不了。杀阵之下,生机已断……”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人影晃动,前后一共九个戴着金属面具的灰袍人,奋力突破长藤杀阵,围住了他们!梁辛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女琅琊就素手一挥,沉声道:“咱们走!带上他。”随即又一指梁辛。
九个灰袍子齐声应诺,其中一个人上前就来抓梁辛,不过一看他左手一人、右手一人、背后一人、头上还骑着个猴,一时有些发呆,不知该怎么下手了。
青墨则一脸的诧异,即便周遭情势险恶,也忍不住从心眼里往外拱出来的好奇心,问琅琊:“他们都是你的手下?你到底是谁?”
第四十九章 灰袍铁面
九个能够穿越藤海,一路杀到铁鞋大街的灰袍铁面,不用问也是了不起的高手,却全都听少女琅琊的指挥。
梁辛猜不透琅琊的身份,更猜不透琅琊为什么始终跟在他身边,试着耍青皮,道:“他们不走我不走。”说着,用下巴划了一圈,把周围的人全都圈了起来。
琅琊似乎挺大方,虽然清秀的眉目之间已经挂起掩饰不住的焦急,还是微微一挥手,对着九个铁面手下道:“把他们都带上,一起走!”
宋红袍急忙嘶哑着嗓子大吼:“还有小道,带上郑小道……”
人影晃动,几个重要人物都被灰袍铁面负在了背后,连黑白无常也一起占了便宜,随后九个高手踏住位置,三三轮替,催动着神通向着关外一路杀去。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择人而噬妖藤,或缠卷或挥砸,而九个灰袍子仿佛也有用不完的真元,一道道法术毫不停歇的打出去,始终压住阵法,脚下纵跃如风,竟真的从无尽的长藤之中,硬生生的开了一条道路出来。
东篱先生越看越是惊讶,皱眉问被九个灰袍子牢牢护在中间的琅琊:“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东篱的修为,早已踏入了玄机境,虽然还没到大成的地步,但也处在中游,一眼就能看穿普通修士的修为,这九个灰袍子之中,有七个是五步大成的修士,另外两个更加惊人,已然堪堪跨入了六步修士的行列!可即便如此,他们能否冲出杀阵,也只是占了个五五之数。
面对东篱先生的询问,琅琊却抿嘴一笑,摇头不语。
整个铜川,此刻已经尽数被绿野湮灭,众人所过之处,满眼都是染血的青藤!
先前逃窜的修士早已不见了踪影,梁辛心里明白,凭着那些人的修为,在铜川府中绝没有生机可言了。修士如此,更何况城中的平民百姓……人们哭闹喧哗着四处逃散,可归根结底,他们是从一根藤子逃向另一根藤子,铜川城内根本就没有了活路!
宋红袍趴在一个灰袍铁面身后,不停的翻着一双凶眼,四下里打量着周围的惨况,时不时伸出黑紫色的舌头,舔一舔嘴唇,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梁辛的脸上,嘿嘿的怪笑道:“小子,你是谁,大呼小叫的要救我们?”
东篱先生也有此问,跟着一起点了点头。
梁辛问东篱道:“记得不久前,你曾说过我和您老的一位故人长得有几分相似,您的那位故人,就是梁一二梁大人吧?”
东篱先生愣了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梁辛大笑:“先生,您老认识梁风习习么?”东篱还没说话,宋红袍就怪声搭腔:“那个小鬼么?脸上好大一块金钱斑,当年跟在大人身边的那个梁风习习?”随即大头侏儒加重了语气:“小子,你到底是谁!”
东篱先生的应变奇快,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连续转了七八个念头,脸色陡然惊愕:“你是……你也姓梁,你是梁大人的……”
梁辛笑着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挺郁闷,也不知道自家先祖当年的人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些高人一提起梁一二,就满脸钦佩,可谁也没想着去罪户大街救自己出来,还是老叔最好!
这时候,一行人已经冲到了城关边缘,周遭的长藤也愈发密集了起来,铜川府的厚重城墙爬满了狰狞的裂纹,妖藤摇头摆尾的从缝隙中钻出来,拼命的拱动着身体!
九位高手都被越来越汹涌的藤海压住了速度,暴喝里一道道足以穿金裂石的神通砸出去,却只能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好在出城在即,这座杀阵的威力,大都在城池之内。
梁辛、青墨、黑白无常等人正咬牙切齿,跟着灰袍子一起使劲的时候,天空中的闷雷音量骤然增大,宛如一头亘古恶兽嗷嗷咆哮着,从九天之上一路跑进了众人的耳鼓深处!
以梁辛三步修士的修为,都被这道炸雷震得气血翻腾,再看青墨更是脸色苍白。
九个灰袍子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好像嗅到了危险的狼。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整座大地都簌簌剧烈抖动起来,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正在冲破桎梏,从地心深处扑出来。九个高手也想到了什么,彼此间突然发出了一连串急促的呼哨声,每个人都高声喝唱道法真诀,奋起全身的修为,拼命的轰击长藤,只求能够快一步离开此处。
东篱先生见多识广,涩声笑着:“这便是柳暗花溟的可怕之处了,长藤滚荡之后,便是坐化春泥,杀阵笼罩之处尽数化作尘土飞灰。”跟着又望向大头矮子宋红袍:“就是因为这一场最难打,所以才请你出手。”
宋红袍嘿嘿冷笑,而其他人都已经顾不上多说什么了,九个灰袍子全力出手,可速度还是提不上去,琅琊走在他们中间,轻轻咬了咬嘴唇,素手一番亮出了一把长长的银针,随即身形晃动,把银针分别插入了九个铁面人肋下!
长针入体,九个灰袍铁面同时爆发出一声凄惨的长嗥,而痛苦的嘶吼之下,每个人的气势都在瞬间暴涨,唤出的道法神通,威力又何止大了一倍有余!
东篱先生无比惊讶的咦了一声,望着琅琊道:“邪术?!”
琅琊盈盈一笑,莫名其妙的答了句:“彼此!”
筛糠般颤抖的大地、震裂苍穹的炸雷、下疯了的暴雨、道法神通的鸣啸,还有凡人百姓临死前的哭号惨叫……梁辛心里不是滋味,却不知道究竟应该把这一切,归罪于修真道、八大天门,还是归罪于策划这一切、最后却功亏一篑的东篱先生。
终于,身边的压力霍然一轻,眼前的景色也明亮了许多,一行人终于击穿了长藤的阻隔,冲出了铜川府。琅琊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轻松,不住口的催促着属下继续狂奔。
脱离了铺天盖地的长藤,九位灰袍铁面同时做法,凌空虚度疾飞如电,奋力想要远离铜川府,梁辛只觉得两耳生风,眼前的景象飞快掠过,在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之后,遽然一声震天价的大响,从他们身后传来,回头望去,只见一座边关重镇,此刻正爆起冲天的烟尘,肉眼可见的巨大气浪向着四下里横扫而过,转眼就追上了众人……
凄厉的风声,几乎扯断骨头的大力,隆隆的巨震……
梁辛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不由己的随着狂风的打着旋子,也许下一刻就会被撕扯得粉碎……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间终于再度恢复了清宁,众人也早都自半空里摔落到地上,梁辛缓了缓神,急忙去看青墨……青墨也被狂风旋得够呛,连幻形的道法都被打散了,现在又变回了面团团的甜丫头,两只大眼睛现在还有点对不上焦,看着黑无常说:“梁辛,你别晃……”
黑无常断了腿白无常折了手,哥俩都疼晕了过去,郑小道犹自沉沉昏迷,十一还在紧抱着自己的木头箱子,东篱和宋红袍倒是没什么事,九位青袍铁面盘坐在地,琅琊正背对着梁辛,低着头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梁辛看到大伙都还活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跟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两只手忙不迭的在身上摸索,阳寿邪弓还在,跨在包袱里的养鬼无心瓶还在,可头上的羊角脆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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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吐一口浊气,铜川的情节,写得太累的。
从梁辛出山开始,就一直在给这场大乱造势,具体写成了什么样子,说实话自己是看不出来的,可其间花的心思,绝对是我码字以来最吃力的一次。
还有就是宣葆炯从拜祭到最后功亏一篑、一败涂地,我在一个配角身上用上了全部的笔力,也算是缺心眼界的奇葩了……
还是那句话,希望你们能够喜欢。看到**的时候,觉得过瘾了,我就没白缺这个心眼,呵呵。
另外说一句,我知道大家都盼着东篱能够翻盘,我也曾经很犹豫,想要写出一段绝地反击的大爽情节,可最终还是放弃了,我相信并且肯定,正面角色会迎来最终的胜利,可不代表他就不会失败,而且就这个故事来讲,绝地反击,现在还不是时候。对失望的同学们说一声对不起。或许这是我成绩不好的原因之一吧。
最后送给宣葆炯、宋红袍和梁辛十四个字吧,算是我对他们的承诺和安慰: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也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共勉。
(话说,我没背错吧……)
第五十章 九龙搬山
乘风……长风……我背错了,你们鄙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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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梁辛急的只想跳脚,幸亏琅琊及时转过身来,羊角脆正口眼歪斜的躺在美少女的怀里……当神通的余波袭来时小家伙一下没抱稳,眼看着就要被卷入气浪,琅琊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它。
回头眺望,偌大的铜川城已经化为乌有,恐怖的神通也尽数消散,只有浩浩荡荡的烟尘浮土,在半空里飘荡,被风儿赶着掠向了远方。他们是向着出关的方向逃跑的,此刻已经身处草原的边缘,不过梁辛现在对绿的东西可没有一点好印象。
大头矮子宋红袍费力的凑到郑小道身边,用竹针从他的关节要害中挑出怪虫,收进特制的盒子,这才长长的吐出口浊气……
九个灰袍高手都被铁面遮住脸,看不到神情,不过从微微颤抖的身体看来,他们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琅琊小心翼翼的帮着他们拔掉肋下的银针,随即九个足以开宗立派的神秘修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立刻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琅琊却好像没事人似的,收起银针,对着梁辛笑道:“这是门霸道的法子,能短时间内激发修士的元力,不过事后轻则重伤,重则毙命。”
这九个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虽然冷冰冰的一言不发,梁辛也照样对他们充满感激,关切的问道:“那他们……不会死吧?”
琅琊轻笑摇头:“不知道!”语气里满是淡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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