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归真录
锅边一个七寸许长的黄皮葫芦边上,用嘴将葫芦盖儿啄开,伸尖嘴到那葫芦口里,狂吸不已,不一会儿,打了一个酒嗝,摇摇晃晃站起来,展翅起舞,不过舞得几下,往旁边一歪,竟睡了过去,鼾声大作。
又过了许久,又一尾煎鱼出锅,洪崖先生用竹筷夹着,方要送入口中,忽然崖前水里斜刺里窜出一道白影,希律律一声长嘶,将洪崖手中煎鱼夺下,洪崖先生一把将那白影鬃毛揪住,两人看时,却是一头小小骡子,高不满三尺,浑身上下雪也似的白,唯有四蹄乌黑,那白骡被洪崖先生揪住,将头抬起,将嘴张开,咴咴低鸣,口中空无一物,煎鱼已不见踪影。洪崖先生怒极反笑:“这贼滑头!”放开鬃毛,在骡臀上拍了一下,那白骡往前一窜,转过身来,黑漆漆眼珠望着陆压,不住打转儿。“贼骡儿,这个可不是给你吃的。”洪崖先生低声斥道,那白骡扬首嘶了一声,忽然一跳,钻进那黄皮葫芦里去了。
洪崖先生将葫芦盖儿塞上,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又从竹篓里捞出一尾小鱼,放入铜锅煎烤,这番比前两次更加细心,良久良久,方才火候完全,洪崖先生将鱼夹起,放在眼前,不住打量,眼中奇光闪烁,似乎舍不得吃下,终于送入口中,一寸寸吞下,直到鱼尾已完全在他唇齿间消失,方才抚了抚肚子,长出一口气,闭上眼摇头晃脑,似乎意犹未尽。
陆压见自己二人在他面前立了许久,这老儿就是视而不见,终于忍耐不住,躬身道:“老师……”度厄真人忙扯了扯他袖子,却见洪崖先生霍然睁眼,昏黄的眼珠瞪着陆压,陆压被他看得发毛,躬身又道:“老师……”话尚未完,已被洪崖打断,只听他说道:“我知你来此为何,拿来!”陆压大喜,将腰间葫芦解下,递与洪崖,洪崖拿在手里,将葫芦盖儿打开,只见一线白光从葫芦中透出,白光头上现出一物,有眉有眼,洪崖一把捉住,那物振翅挣扎,洪崖更不理睬,将铜锅放到一边,把那物放到火上炙烤,缓缓翻动,那物渐渐安静下来,又过了许久,洪崖将那物从火上取下,丢在空中,仰头张口,那物落在洪崖口中,哔哔剥剥,纷碎有若瓜子,陆压面容扭曲,似极痛苦,勉强忍住,只见洪崖先生将那物吞在口内,嚼了一会,嚼得烂熟,咽下丹田,瞑目而坐,有半日光景,只见他微微张口一呼,一道白光,约长有七、八尺,盘旋空中,如飞龙攫拿之状。飞舞一回,将气一吸,翕然归于掌上,是一白色光丸,洪崖将白丸塞入陆压红葫芦,将盖子盖上,道:“拿去!”陆压欣喜无已,倒身拜伏:“多谢老师大恩!”洪崖却将身偏过一旁,连连摆手道:“快走快走,以后休得再来聒噪!”
陆压起来,度厄真人依旧将小舟撑下,落在湖中,陆压终于再忍不住,仰天大笑:“吾道成矣!吾道成矣!”度厄真人道:“恭喜道友,今日老先生且是好相与,此宝功行圆满,且到蜗居治几杯酒与道友庆贺。”陆压道:“今日好生欢喜,你我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小舟撑过断桥,消失在桃花林中,兀自传来陆压大笑之声。
卷一 浮黎劫 第三十三章 周天十绝乱星霜
西岐城头,一片黑云煞气,周围千里,翻涌转幻,笼罩上空,将天光日月悉数遮住,有如末日已临,城中百姓日夜惶惶不安,都想:吾王虽然仁厚有德,如今得罪天子,今日我等死无地矣,总来尧天舜日、物阜民丰,眼见得化成汪洋血海。
小金桥丞相府内,卧榻之上,躺着一名白发老人,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已是没了呼吸,周围有十余名异相之人簇拥围绕,神情忧急。
白发老人正是西周丞相姜尚,字子牙,号飞熊,乃东海许州人氏,玉虚门下高弟,受元始符命,下山辅佐文、武二王,要立成周、灭成汤,斩将封神,成就万世不灭之功。周围乃玉虚真仙门下杨戬、哪吒、黄天化、雷震子、韦护、金吒、木吒、韩毒龙、薛恶虎等诸低辈弟子。
商太师闻仲连发七路大军征讨西岐,俱被子牙所败,倒折了成汤十七名上将,七十万兵马,成周威名大振,四方八百诸侯俱有归周之意。
商受辛二十四年,太师闻仲因西周为成汤心腹大患,将兵亲征,有东海金鳌岛十绝天君秦完、赵江、董全、袁角、孙良、白礼、姚宾、王奕、张绍、金光圣母及西海九龙岛四圣杨森、王魔、高友乾、李兴霸俱应太师之邀,自海外前来,随军襄助,十绝天君在岐山艮地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天干之数布下天绝、地烈、风吼、寒冰、金光、化血、烈焰、落魂、红水、红沙十阵,循环相接,合为一阵,称为周天十绝大阵,翻起苍茫杀气,将西岐城笼盖其下,子牙不能奈何,仗着玉虚杏黄旗无穷奥妙,化作庆云金莲,护住西岐,高挂免战牌,守城不出。落魂阵主姚宾,乃于落魂阵内步罡踏斗,以厌胜搜魂之法摄取子牙魂魄,连拜二十一日,将子牙三魂七魄俱已摄去,子牙在相府内,一命已绝。
众弟子围着子牙尸身,彷徨焦虑,时时到门口张望,哪吒转到门首,仰天期盼,忽见一道红光闪过,一名道人自天而降,但见他黑须大袖,大袖当风,手中抓着一个葫芦,正是太华山云霄洞赤精子。哪吒大喜,忙赶上施礼:“师伯,可曾救回师叔魂魄?”赤精子立在地下,面色恍惚,喘息许久,方抚胸摇头道:“好厉害,我虽将你师叔魂魄抢回,却把八景宫大老爷的至宝落在阵内!”急进府来,赶到子牙卧榻前,将子牙发髻散开,用葫芦口合住子牙泥丸宫,连把葫芦敲了三四下,三魂七魄依旧入窍。无片时,子牙睁开双眼,叫一声:“好睡!”见赤精子在旁,子牙连忙一跃而起:“多谢道兄施救,不然小弟性命难存!”又道:“十绝阵如此凶恶,如之奈何?难道天命不在成周,故有此厄难?”赤精子道:“西岐应命真主,上天垂象,岂有差讹?子牙,你休得猜疑,众道友不日前来,共襄破阵之计,子牙,你可在东门建起芦蓬草殿,以便众道友安歇。”子牙依言,点三千兵丁,于岐山东北建起芦蓬,不需一日,即已完工。
翌日,子牙与赤精子领众弟子早早上蓬等候,无多时,岐山上空黑云中瑞彩飞腾,祥光透出,玉虚门下众道者广成子、惧留孙、太乙真人等诸代上仙踏云跨鹤,络绎到来,众人连忙出殿相迎,彼此见过礼,上蓬来看周天十绝阵,见艮地上黑沉沉世界、悲惨惨乾坤,厉风隐隐,血光时现,众道人虽有神通,俱各惊心,不敢轻言出战,彼此乱纷纷议论。
忽听得空中鹿鸣嘹亮,光照岐山,一名道人乘白鹿,持藜杖,冉冉从西而来,降于蓬前,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双抓髻,乾坤二色,皂罗袍,白鹤飞云。仙风并道骨,霞彩现当身。顶上灵光千丈远,包罗万象胸襟。九返金丹全不讲,修成圣体彻灵明。灵鹫山上客,元觉道燃灯。
乃是灵鹫山圆觉洞燃灯道人到了。
众人大喜,忙迎接上蓬,燃灯道人坐下,问道:“十绝合一,周天旋动,乃世间一大凶厉之阵,众道友先来,可曾与碧游门下众道者相会?”众人道:“我等见此恶阵,不知底细,正在此议论,何法可以破解,老师前来,正可为我等主持。”燃灯道:“我来正为此事,子牙,你可去商营下一封书,我与众道友同去一观。”子牙命使者下书,金钟一响,众门人排班下蓬,头一对是哪吒、黄天化出来;二对是杨戬、雷震子;三对是韩毒龙、薛恶虎;四对是金吒、木吒。随后是元始座下十二代上仙:赤精子对广成子、太乙真人对灵宝大法师、道德真君对惧留孙、文殊广法天尊对普贤真人、慈航道人对黄龙真人、玉鼎真人对道行天尊,缓缓下蓬,往两边一分,中间燃灯道人持杖跨鹿,走下芦蓬。
十天君秦完、赵江、董全、袁角、孙良、白礼、姚宾、王奕、张绍、金光圣母与杨森、王魔、高友乾、李兴霸四圣、闻太师俱到阵前,燃灯道人对十二上仙曰:“众道友在此安侯,待贫道先去看上一看。”道人促鹿上前稽首曰:“各位道兄请了。”众道人答礼。燃灯道:“各位道兄都是高明之士,智慧通达,道德深重。方今天子无道,绝灭纪纲,王气黯然。西土仁君已现,当顺天时,莫迷己性。况且凤鸣岐山,应生圣贤。从来有道克无道,有福催无福,正能克邪,邪不能犯正。各位道兄深悟至道,如何不明此理,而为此逆天之事?”众人未及答话,金光圣母催斑豹驹出列冷笑道:“昔玄鸟生商,宅殷土芒芒,成汤岂无天命?况且天意茫茫,无非人力,我等此来,要共辅闻道兄,转斗柄,挽天河,扶商再兴,你又何必将大言欺蔑我等?”众道人都道:“圣母所言正是,我等既来此地,正逢劫运,燃灯道兄也不必口讲,毕竟你们两教道法,一千七百年一会,要见个高下。”燃灯道:“各位道兄执意,恐一时不慎,丧了道果,身堕劫中,深为可惜。”金光圣母怒道:“燃灯,你一再大言,你有何本领,来破我十阵?你敢随我等来么?”将斑豹驹一磕,转回阵内,众道人纷纷随后拨骑回身入阵:“燃灯,我等在阵内等你。”只见得黑风数道,云雾凄凄,众道人俱不见了。
燃灯道人在白鹿上,见阵内杀气周流,无时或已,道一声:“善哉!我贫道既然来此,少不得要入内见过一番。”袖内取出一盏琉璃灯,挂在白鹿角上,道人口内作歌曰:“慧性犹如天上月,幻身却是水中冰。”歌罢,异相馥郁,泥丸宫中现出青莲七枝,花瓣重重舒展,七色光毫灿烂,周身上下白虹缥缈,水焰氤氲,道人将白鹿顶上角一拍,径进阵来。
只见阵内昏昏漠漠,杳杳冥冥,黄雾蒙蒙,无南无北,无东无西,无光无色,无边无际,空有慧眼,遍观六合,更不知截教诸道人身在何方。道人正看时,忽听不知何处传来云板一声,阵内景象忽变,但见平地上血海滔滔,波峰如山,直涌上来,又有阴风乱旋,冰花似箭。一时间晴空万里,骄阳似火;一时间云满乾坤,霹雳惊天。一时间刀刃纷纷,冰山碰撞;一时间劫火蒸腾,风雷四起;一时间玄冰塞川,黄沙漫天。悲风飒飒,冷雾飘飘,满空中鬼哭神嚎充盈耳际,令人心惊胆战,神魂分离。燃灯道人顶上青莲被沙飞尘打,瓣瓣坠落,掉入血海波涛,随浪而去,化为乌有。他虽然自鸿蒙成道,修持至今,勘破色空,超出三界,不入五行,入火不焚,入水不溺,步日月而无影,入金石而无碍,见此声色杀意,毕竟也觉难当,道人将藜杖一指,喝道:“咄!三千大千,尽是空幻;世间万法,无非心造!”左手拇指、食指一捻,一点光焰从指间飞出,落到鹿角上所挂琉璃灯中,此灯名无尽意、无边光、无碍光,自虚无中来,与道人共生,能照彻幽冥,催破邪魔。道人将此灯燃起,一时间宝焰缤纷,光明大放,道人身周七丈内景象全消,一时不能为害。燃灯道人不敢久留阵中,急急拨鹿回身,将藜杖抛出,化一道青色虹桥,白鹿纵身跳上虹桥,蹄声哒哒,鹿角上无尽意灯照开阵中森罗万象,后腿一蹬,冲出阵去。燃灯出阵,将手一招,青虹依旧化为一条藜杖,收入道人掌中,道人驱鹿往芦蓬上来,身后传来十天君冷笑讥讽之声:“燃灯,你自诩道德高深,如何不展你大法,破我小道?却这等张皇失措,急急逃出,如那丧家之犬?”燃灯遥遥答道:“今日贫道不过入内一游,以观虚实,如今贫道已将你等阵势了然于胸,明日再会,必破此阵。”阵内十天君嘻嘻笑道:“你惯为大言,我等看你明日如何作用?”
且说燃灯道人下了白鹿,上蓬坐下,玉虚众仙问道:“老师,阵中情形如何?明日果真可破得么?”燃灯道:“贫道往昔虽曾听说,不知其妙,今日亲眼看到,果真厉害:此十阵本各为一阵,互不相干,虽然威势惊人,却也不算上乘。如今被十天君千年精研,用尽功夫,心念相通,别开蹊径,合十为一,按大衍之数,连绵一气,循环相生,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浑然一体,并无破绽可乘,我等若贸然入阵,徒丧性命。”众道者道:“如此怎生是好,子牙何日方能东行,我等却如何了其劫数也?”燃灯道:“诸位道友不必担心,此十阵贯串一体,互为辅弼,缺一不可,我等明日进阵,并力而攻一处,若破其一,则气机自然泄露,其余九阵不能贯通,各自为政,不成周天大衍之数,那时节便可分而击之,只是还少一物,不能成功。”众人问道:“何物?”燃灯道:“贫道来前曾去西昆仑相邀,料不久到来,众道友一见便知。”
众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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