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侠(出书版) 作者:北陈(出版时间:2010-01出版)
贝怡奇道:“这个时候帮主怎么还有心思去喝酒呢?”
张道师叹道:“唉,红颜祸水啊,帮主多半又是见那个上官婉容去了。”
贝怡听罢,担忧浩天神剑之事会越演越烈,酿成大祸,她却又不敢说出原委,心头甚是烦乱。
张道师道:“乖侄女,师伯交给你一个差事。你去一趟‘薄暮归村’酒楼,无论如何请帮主早些回山,主持大局。”
贝怡点头应了,张道师转身飞奔而去,顷刻消失在山坡上。
贝怡想想薛度,更加心乱如麻,呆立片刻,赶往“薄暮归村”。
待得东方发白,她行至一条大河边,正要过桥,突然看见远处一棵大树下面立着三人,其中一个依稀便是龙逸天帮主。
她赶忙跑过去,却见树干旁立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白衣公子,生得清瘦文雅,平举着左臂,臂上立着一只彪猛的苍鹰。
此刻,这公子一动不动,正与饿鹰目不转睛地对视。边上负手立着个威猛的中年大汉,生得是虎头燕领,凤阁插天,颌面紫髭,劲如张戟,目光落在这一人一鹰上,也是一动不动。旁边的龙逸天同样凝神注目,一动不动。
贝怡仔细打量这二人,心道:“此人眉毛直人两鬓,至少四寸长,莫非就是抢走长枪门刘星淳所饲饿鹰的那个大胡子怪人?”她轻轻走到龙逸天身边,道:“帮主,你……”
龙逸天将她拉到三四丈外,道:“小声些,别惊了饿鹰。”
贝怡迷惑道:“帮主,他们是什么人啊?”
龙逸天指着那中年,低声道:“那位是大悲岛岛主博济,旁边那个是他的弟子石扬生。”
贝怡道:“大悲岛岛主博济?此人便是天下第一剑客李淳云的传人么?”龙逸天点点头,贝怡又问道:“那个石扬生在做什么?”
龙逸天道:“他在炼鹰,已经炼一天一夜了。”
贝怡大奇,回头仔细看那一人一鹰,只见石扬生依旧一动不动盯着饿鹰,一会儿,饿鹰似乎有点疲倦了,稍稍动了动双爪,石扬生突然扬起右手,一巴掌拍它脑袋,饿鹰一惊,竖起毛羽,与之继续对视。
贝怡道:“帮主,你不是要去薄暮归村么,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看人家炼鹰呢?”
龙逸天叹口气,道:“唉,我先前路过这里的时候,不小心惊了饿鹰,被这个博岛主扣下了,除非他的弟子炼鹰成功才肯放我走。”
贝怡吃了一惊,龙逸天又道:“我若真想要走,也未必走不掉,不过此人武功极高,若能够请得他上山的话,必能助我一臂之力,扫灭浩天教余孽。”贝怡方知帮主另有盘算,稍稍安心。
又过得一个多时辰,朝阳初升,树下的石扬生依旧死盯着饿鹰,饿鹰渐渐疲惫不堪,遭受拍打的次数越加频繁。
博济稍有喜色,缓声道:“再坚持一会儿,只要它的意志崩溃,从此就唯你是从了。”石扬生听了师父的话,心头暗喜,双眼变得更加炯炯有神。
博济点头道:“此次灵觉寺的开光大典,他们是决不会错过的。待你炼好了饿鹰,他们也该来了。”
贝怡听罢,心中好奇,轻声问龙逸天道:“帮主,你可听说过开光大典?”
龙逸天点头道:“略有所闻,只不过这是禅宗盛事,除了各大佛寺之外,只有少数派别受邀。传言多年前曾有一位高僧修行于西禅寺,这位高僧精通佛道两家,学究天人,造化神机,身边曾汇集过一批经天纬地的奇人。高僧圆寂之后,留下五彩舍利,被封存于灵觉寺的佛塔中。他身边的奇人们散落江湖,也因此成就了一代英雄辈出的武林天下。纵观武林,很少有像这代人那样,出过如此之多的绝顶高人和神妙武功。这些突然崛起的高人们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也有理不清的恩怨情仇。其中种种,却是不为外人所知了。”
贝怡沉思道:“想必这开光大典,开的便是封存已久的舍利之光,也唯有高僧留下的光芒,能令这些奇人异士们再次相聚,化解爱恨。宏一法师能想到举办开光大典这一招,真是用心良苦啊,莫非宏一法师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龙逸天微笑道:“贝怡妹子这么聪明,看来也是大有慧根的。咱们眼前这位博岛主必然也有所干系。”
贝怡抬头望去,那两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立着。不一会儿,石扬生手臂上的饿鹰突然一耷拉脑袋,慢慢垂下眼帘。
石扬生喜形于色,颤声道:“它不抵了,师父,我驯服它了,我可以见舜卿啦。”
贝怡听得“舜卿”二字,心头一震,暗道:“他所说的舜卿就是薛度朝思暮想的舜卿么?舜卿舜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突然,斜里一道红芒闪过,击中饿鹰的脑袋。饿鹰打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石扬生,突然扬起脖颈,啄向他的眼睛。石扬生啊呀一声,将饿鹰甩了出去。博济不由动容,道:“好一招‘魔幻指’,竞连禽兽也能支配了。”
大树边突然凭空多出一条修长的身影,生得铜紫面膛,双目狭长,一身青袍上散出阵阵寒气。饿鹰展翅打个旋儿,落到他的肩膀上,收缩双翅,傲然挺立。博济哼一声,道:“关雁鸣,你终于现身了。”
贝怡大为诧异,低声问龙逸天道:“帮主,这人又是谁?”
龙逸天若有所思,道:“原来他就是鬼宿门掌门人关雁鸣,也即是昔年鬼宿居士萧洞天的传人,他有个妹妹叫做苏舜卿,我曾在薄暮归村见过他们兄妹俩。此人一身奇功非同小可,只怕不在这位博岛主之下。”
关雁鸣笑道:“博兄,听说你改名叫博济了?博济天下,博济斯民,不错,是个好名字。哈哈哈,你这炼鹰法似乎不怎么管用,看来你的徒儿要想讨得卿儿欢心,还需花点工夫啊。”
博济对石扬生道:“扬生,还不给未来的大舅子请安。”
石扬生赶忙行礼,道:“晚辈拜见大……拜见关掌门……”
关雁鸣冷笑一声,肩头轻耸,饿鹰立刻照准石扬生疾扑而下。石扬生大吃一惊,不由向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赶忙护住脸面。博济喝道:“孽畜,连主人都认不得了么!”话音一出,便如晴天霹雳一般,饿鹰突然振翅冲上天空,围着大树急速盘旋数圈,慢慢落在石扬生肩头。看来博济这一喝,已然破除了魔幻指之效。
贝怡与龙逸天在一边静静观看,都是惊异万分。
贝怡低声道:“帮主,那只鹰好像还是给他炼成了。”她刚说完此话,耳边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好漂亮的小妞,快让我摸一摸。”贝怡大吃一惊,已有一只巴掌在她的脸蛋上摸了一把,吓得她惊呼一声,闪在龙逸天右侧。
龙逸天不假思索挥出一掌,此人身影晃动,急速向旁侧躲闪,口中犹自说道:“果真是色香味俱全呢。”龙逸天步伐一动,快捷如风,已抢在此人身旁,一爪探出,扣其肩井。此人哎哟一声,叫道:“哥哥,哥哥,快救命。”龙逸天这才发现此人便是当日在薄暮归村与薛度喝酒的那个苏舜卿。
关雁鸣哼一声,道:“又是你这无耻之徒!”衣衫微摆,整个人突然凭空消失。此时,龙逸天后脖颈上一凉,已有一只手掌横在他脑后。他只觉这手掌仿佛刀刃一般,压得脖颈肌肤刺痛,不禁变色,忙放开苏舜卿。
关雁鸣冷笑一声,收掌放开龙逸天。
博济摇摇头,叹道:“龙逸天,你既然精通天宗手,又何须惧怕他的六神斩。”
龙逸天颓然道:“前辈教训的是,只是关掌门的招式委实太快了。”
博济道:“你的内功底子不错,想必自幼便痛下过苦功,所学的天宗手也算上乘武功,只可惜缺少高人指点,武功练至此刻,正逢困境。若得突破瓶颈,必能登堂入室,更上一层。”
龙逸天听得他这一番话,真当句句敲在心坎,心中一动,朝博济施一礼,又朝关雁鸣施一礼,朗声道:“后学晚辈龙逸天,请关掌门赐教。”说罢,使出《七十二路御天式》中的“月隐七辰”,虚握拳爪,全力朝关雁鸣攻了过去。关雁鸣抬起右掌,五指散透m丝丝冷气,待他的拳风所及之时,猝然翻腕一拿,立时便将他的右拳捏住。
龙逸天只觉右臂上的力道犹如石沉大海,对方的五指却好像钢箍一般套住自己的拳头,欲脱不得,忙疾探左手,抓向对方的左肩云门穴。关雁呜左手横拍一招“云手”,封死龙逸天的来数二
一旁的博济道:“既是龙行,便当有潜升之道,须知龙之为物,德隐而形藏,进退无恒。”
龙逸天听罢,撤掌欲退,右拳却被关雁鸣拿住,真当进退维谷。关雁鸣却也不发真力,只以奇招制住他,想看看他到底还有几下子。
博济道:“一退而坠人彀中,一进则有破有立。”
龙逸天大是疑惑:“敌人近在面前,招数又凶猛,我还怎进?”
当下连环踢出雷龙穿腾腿,关雁鸣亦使出少阳归藏腿,两人奔走互踢,皆是精妙招数,从东踢到西,义从西踢到东,龙逸天的右拳却始终在对方掌握下。
博济道:“进退之道,在于合正出奇,虚实无常,以心驭之。”
龙逸天边战边道:“守犹不及,如何能攻?”
博济察觉到他的招数中有外强内怯之意,道:“你若死守,必败无疑,唯有掌控至危底线,方能险中取胜。”他却不知龙逸天自从失手打死自己的父亲之后,内心深处已留下阴影,出招之际总有一股潜在的惶恐,故而无形中武功始终不得长进。
博济叹一口气,又道:“看你的招数猥猥琐琐,你到底怕什么!不就是挨他几掌么,似你这般窝囊,死了也痛快。说到底,天下怂人都是怕个死字。”
龙逸天为他言语一激,胸中升起一股盛气,暗道:“我便全力一攻,大不了就死一拼。”当下贴身而上,左掌疾拍关雁鸣胸口。关雁呜冷笑一声,左手一钩一拍,化解此招。
博济见龙逸天不再畏缩,面色缓和,却摇头道:“这般蛮攻只能求得速败,大抵天下之事以气,气之郁积于中者厚,故倔强至极,不能不流为愤激。总须存其倔强,而去其愤激,方可败中求胜。”
龙逸天稍稍收摄浮躁,沉下心来,勉强应付了几招。
博济又道:“你既已受制于人,不免时时有畏死之见撞于胸中,魂魄亦不得安恬。须将生前之名、身后之事,与一切妄念,铲除净尽,自然有一股恬淡意味,而寂定之余,临危泰然,真阳自生,此乃以静制动之法也。”叹口气,又道,“不论天下任何武功,其实都简单明了至极,不过是以一元之气运转流通,略无停间,生出许多招数而已。”
龙逸天本已精神疲悴,听得这番话,脑中仿佛突然照进一道亮光,他此刻面临的对手乃是平生从未见过的高强之士,不论招式还是心性皆已入超凡脱俗之境界,其一拳一脚,看似随意挥洒,却尽是巅峰神妙之作,浑身散出的那股气势更是慑人心魄,无与抗拒。
与此等人物对决,但有一丝迟碍,立刻挨揍,每挨一下,即是意想不到的痛楚。若以本门武功生硬接招,实在难以为继,唯有凭着一股敏锐的灵性,刹那间创造出自己都没有想到过的招式,方能勉强应对。
越是在这般艰难的困境中,他内心的灵性越是得到激发,心境反倒渐渐平和下来,从容出招,展开攻势,身形不由地贴近对方,被制住的右手自然得以宽余,他便趁势曲肘撞去。
关雁鸣“哦”一声,放开他的拳头,抬臂一顶,立时将他的肘部荡开了去。
龙逸天四肢得以自由,精神大振,喜道:“前辈通晓真宗,真当开照心腑。”身形一晃,跃在空中,使出“龙变梵度爪”,招数仿佛一条暴龙般席卷而至。
关雁鸣喝道:“有点意思了。”突然一振双臂,如同一只大鸟般斜飞而起,半空一个旋转,双臂好比无形之翅,刮起一团风暴,扑哧一声,将龙逸天铲落在地。
博济叹道:“好个天翅断云式!”
龙逸天却一个“蛟龙翻浪”再度腾起,双手合抱,右掌上托,使出“潜龙跃渊”,关雁鸣竖掌一记六神斩,劲气锋利无伦,朝下方的龙逸天划落。
博济疾呼道:“刀下留人!”话音方落,六神斩已然剖开“潜龙跃渊”的劲气,龙逸天大惊失色,只怕他这一掌连自己的脑袋都给劈了。
关雁鸣却化掌为爪,人影一闪,落在他身后,十指扣其左右肩井穴。龙逸天半身酥麻,不能动弹。博济见状,欲言又止,摇摇头,终究不语。
龙逸天脑中回想博济方才所讲的武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