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独尊
在算不上一道难以选择的问题。
旬日之间,咸阳陷落消息传到四方,各地郡守、刺史们纷纷暗中组织起私人武装,筹划待机而动。看似坐拥大半河山的大秦帝国,实则成了一座干草垛,只待一个小火星落下,立马就会酿成不可遏止的燎原大火。
关于称王称霸这种事,叶飞暂时没空考虑,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一件事,报仇雪恨。
当咸阳城内残余的小股秦军被屠戮殆尽后,社会秩序也稍微恢复了一点,恍如鬼域的街道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有火灾留下的焦黑痕迹和一滩滩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这时,叶飞急不可耐地带领着一干心腹死士前往咸阳宫,不料,一行人在宫城门口却被铁勒士兵拦住了去路。
铁勒大汗思结祢度点名独占皇宫中的奇珍异宝和宫室美人,那些先行入城的铁勒将领不敢怠慢差事,一早就安排了精干人手拦阻乱兵闯入皇宫内苑劫掠破坏。
眼看着即将达成复仇的目标,却被拦在宫门外,叶飞的怒气槽顿时膨胀到了满格状态。尽管他的心情无比激动,还是意识到不能跟铁勒人翻脸,林旭劝阻了手下拔刀相向,冷着脸说道:
“全都给老子让开,大汗许诺了我亲手砍下狗皇帝的脑袋,你们是要让大汗失信于人吗?”
不得不说,叶飞这个高级带路党确实有两把刷子,累次立下殊功,若非有着秦人身份作梗,这份功劳在草原上封个小可汗都够格了。
这些被派来看守宫城的铁勒军多是从属于大汗近侍部队,大概听过一些大汗向叶飞许诺的事情。此时见叶飞公然以大汗思结祢度的信用作为口实诘问,守军们也不由得犹豫起来。经过一番交涉,这些铁勒人只好点头同意叶飞一行人进入皇宫,附加的条件是必须有他们的人陪同。对于这一条叶飞毫不在乎,他当即答应下来,两队人马一同向皇宫内走去。
这次铁勒人破城来得太过突然,秦八十五世根本没时间把老爹葬入帝陵,仅仅是照例安顿在宫城内停放。
如今,用来替露天摆放的棺椁遮风挡雨的芦棚,不知何时倒塌在地,外观呈现红黑两色花纹的涂漆棺椁只得袒露在咸阳宫大殿前的广场上,任由着日晒雨淋。
迈步来到这座体量庞大的棺椁跟前,叶飞狞笑着一摆手,说道:
“来人哪!立刻将这老狗的棺椁劈开,我要亲手斩下他的狗头祭拜我叶家的百口亡魂。”
华夏葬仪历来有厚葬先人的文化传统,格外讲究视死如生,这套规矩说得简单点,那就是人活着的日子过得有多奢侈,那么他躺进坟墓之后也要继续享受同等规格的物质待遇。
按说以大秦帝国的丰厚家底,操办皇帝葬礼绝非难事,可是受到去年巨额战争赔偿和镇压义军等一系列事件影响,大秦朝廷的财力大不如前。
话虽如此,秦八十五世为了彰显对父亲的孝心,手头再紧也不会允许棺材里的老爹空着手上路。这副由内至外多达六层的棺椁里面,每一个角落都塞满了五花八门的珍宝和贵重的随葬品。仅是在最里面的一层内棺中,盛放尸体的底部就铺衬了总厚度可达三寸许,全部是如豌豆粒般大小的零散珍珠,在上面覆盖着一件用极细的金丝和孔雀羽毛混合织就的佛门陀罗尼经被。
在老皇帝尸体四周,密密麻麻地摆放着金银珠玉和珊瑚、玛瑙、玳瑁等各色宝石制作的珍玩器物,至于标志着皇帝身份的金缕玉衣更是不可或缺的物件。
当叶家死士们挥舞着几十柄大斧费了半天气力,好不容易劈开最外层的沉香木椁板之际。在场众人只听得一阵细碎清脆的悦耳声响传来,在棺椁破裂的一刹那间,不计其数的豆粒大珍珠和精心打磨成相同尺寸的浑圆羊脂白玉珠子,顺着破损椁板破损开口倾泻而下,好似一股清澈的泉水从山间崖壁喷泻出来。
见此情景,饶是由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叶飞也被吓了一跳。在此之前,大秦皇室为了杜绝盗墓贼的贪婪之心,绝口不提皇帝的下葬用具是何等奢华。
乍见这一幕,所有在场的人呼吸都不禁变得浑浊急促,说不得,财帛动人心哪!
正当此时,一群举止粗鲁吵吵嚷嚷,满身酒气的家伙突然出现了,他们的矛头直指叶飞。
大汗思结祢度统一铁勒诸部的时日尚短,权威远没有到一言九鼎的程度,令行禁止更是只能保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有效。故此,一些铁勒和高车部落的首领听闻有人前去开棺的消息传来,他们也急不可耐地赶来,哪怕在名义上是说协助维护秩序,实则是抱定了分一杯羹的念头。这时,当他们在近距离看到了珍珠和玉珠似喷泉般涌出的骇人场景,许多人便趁势鼓噪起来,意在驱赶叶飞等人,独占这份肥得流油的死人财。
对这些搅局者的小算盘,林旭心中洞若观火,只听他冷笑一声,说道:
“嚷什么?我只要秦老狗的脑袋,其他东西一概不要,你们是想阻止我完成跟大汗之间的约定吗?”
所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叶飞既然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得这般明白通透,甚至直接表示分文不取。谁再继续嚷嚷下去,那就不是单纯的分割钱财,而是故意跟他过不去,抑或是想要破坏大汗思结祢度的威信,这顶帽子不是那么好戴的。登时,整个广场变得鸦雀无声,那些粗鲁不文的铁勒士兵们见飞扬跋扈的头领们都闭紧嘴巴不吭声,他们也看出风色不对,全都跟着安静下来。
第105章 戮尸
珠玉倾泻于地,这种场面常人一辈子也见不到,当事者叶飞自信地笑了起来,完全不在意那些财宝的诱惑,转身冲着随从们一挥手。
当即,叶家的数十名死士上前,团团围住了这具皇家气派的精美棺椁。他们合力抡起铁锤、铁钎和撬杠等破坏工具,对着这具规模堪比常人房舍大小的巨型棺椁来了一次毁灭性拆解。每拆开一层棺椁,叶飞便叫来铁勒书记官将开棺所得物品登记造册,如数堆在旁边,那架势就像摆地摊叫卖萝卜、白菜一样随便。
这一幕看得大小头领们一阵眼热,却不得不畏惧叶飞向思结祢度告状,谁也不敢擅自取走一件器物。
不多时,位于最内层的鎏金铜棺也被死士们粗暴地撬开了,顿时一股浓烈馨香的香料与草药混合气息扑面而来。死士们立刻退后了几步,等待着叶飞做出最后决断。提剑在手,叶飞缓步向前,来到铜棺前俯视着躺在里面的秦八十四世的尸身。
冷笑一声,叶飞抬头仰望青天白日,大声说道:
“皇天后土在上,各路鬼神明鉴。不才叶飞为报全家族诛血仇,今日倒行逆施开棺戮尸,若上苍有天谴降下,万般罪孽在我一人,与他人无由。”
说完,叶飞还剑入鞘,从一名死士手里接过挠钩,目露凶光将皇帝的尸体从棺材里拖了出来。手提斧头来到被暴力拖至棺外,服饰凌乱不堪的秦八十四世尸身跟前,叶飞喃喃地说道:
“恨只恨没能活着砍下你老狗的人头,苍天竟然叫你这昏君寿终正寝了,还真是瞎了眼哪!”
“呜!扑哧!”
说罢,叶飞将斧头高高举起用力向下一劈,只听一声闷响,大斧快速斩落,死尸的脑袋被砍了下来。紧接着,叶飞俯身一把揪住滚落人头的发髻,他瞧着人头放声大笑起来。这凄厉的笑声中充满了怨毒与戾气,好似午夜豺狼的嗥叫,直叫旁观者们听得心中心寒意顿生。
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一个铁勒武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嘟囔说道:
“笑得跟草原上的豺狼一样难听……”
闻声,收敛起那副渗人笑容,叶飞转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冷峻如万载冰山,又似饥饿猛兽欲择人而噬的凶戾眼神,吓得这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铁勒武士也禁不住退后几步,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得偿夙愿的叶飞,心情很不错,他不愿节外生枝,见对方已然退让便不再追究,转头冲着手下们说道:
“各位弟兄,咱们走。”
话音落地,叶飞随手扯下棺材里的一块黑地织金的绸缎包起了首级,带着亲信手下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那些等在旁边已久的铁勒人犹如围观狮子进餐完毕的秃鹫,立马趁此机会蜂拥而上,疯抢散落在青石板上,那些故意被漏过登记的各色珍宝。
一路快马加鞭跑出了咸阳城,叶飞等一行人则直奔叶家满门合葬的大冢。用三牲祭品和秦八十四世的脑袋祭奠过全家亡魂之后,陡然之间失去了人生的奋斗目标,叶飞突然有种脱力的感觉,放眼天下之大,他又该往何处去呢?
伫立在叶飞身边的一名死士踏前了一步,拱手说道:
“主上,大仇得报可喜可贺,不知今后您欲往何处去?”
悠悠地长叹一声,叶飞目光迷离地说道:
“唉!这天下虽大,何处是我这勾结夷狄,数典忘祖之人的栖身之所呀!”
闻听此言,另外一名死士接口说道:
“主上,秦老狗虽死,大秦尤存,这笔血仇不能算彻底了结。古语有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今正值乱世初起,乃是天下英雄豪杰用武之时,主上若不奋发进取,只怕我等日后皆要死无葬身之地。”
身为杰出的带路党,叶飞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回忆起家族覆亡和大仇得报的那种强烈空虚感,暂时使得他丧失了斗志而已。
稍微反省了一下,叶飞重新摆正自己的心态,说道:
“嗯,你们说得有理。我不能死,我若不在,叶家便从此绝后,此为不大孝。好,你等随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南下荆楚之地待机而动。”
常言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成长于累世官宦人家,叶飞见多了尔虞我诈的政治闹剧,何况他本来也不在乎铁勒大汗思结祢度许诺的高官厚禄。
原本叶飞下定决心追随铁勒人,无非是要借势复仇,现在目的既已达到,当然没必要继续蹚这一汪浑水。在铁勒人尚未察觉到异样状况之前,叶飞便率领着一干部下悄然潜回营地,迅速取走了金银细软等值钱便携的物件。随后,一行人跨马扬鞭沿子午谷直趋汉水而下,投奔南方的广阔天地去了。
胡骑侵略如火,整个北方态势趋于糜烂之际,那些侥幸逃过异族屠刀的百姓们扶老携幼,奔向那些尚未被兵火波及的地方。由此,大秦帝国北部的凄惨状况借由难民之口,迅速传播开来。
当潜居安州避祸的陈凉辗转知悉了胡骑二度叩关,以及新皇帝迁都洛阳等一系列大事件后,随后又看到逃离家乡的难民凄凉境况。
近期一直在潜心读书的陈凉,此时他的心底里忽然萌生了一丝连自己都难以明了的宏大志向。所谓大丈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今时今日这种乱世,岂不是到了英雄用武之时?偶然动念和采取行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陈凉隐隐觉得自己可能要有所作为,不过他仍然没有把握住一闪念间的灵感,继续保持着深居简出的生活状态,直到那一日。
“弟子陈凉叩首,诚心祈求霍山神,保佑妻子和她的全家人早日超生。”
陈凉在与林旭化身相处的几年时间力,无疑是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加之他的老家距离霍山不远,陈凉很容易地成了一名霍山神的信徒。
在遭遇了新婚妻子薛梦颖一家,无辜惨死于锦衣卫屠刀下的那场令人惊心动魄的变故后,陈凉每天早晚都会向家中供奉着霍山神牌位的神龛焚香祷告,祈求亡者得以超脱苦海。
临睡之前进行了例行的祈祷后,接下来陈凉洗漱完毕,他躺在床上逐渐进入了梦乡。
“信男陈凉,本尊乃霍山君,听汝祝祷而来,务须惊慌。”
陈凉半梦半醒间,恍惚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周身金光萦绕,绚烂得叫人不敢逼视的金人冲着陈凉摆了摆手。随即,他身不由己地来到对方面前,陈凉这才发现这尊金人足有常人三倍以上的身高,必须要仰视对方的存在。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神祇托梦,又听到对方自称霍山神,陈凉即刻翻身跪拜,叩头连连说道:
“弟子求神君大发慈悲,超度我亡妻和她的家人。”
闻听此言,对面的大金人叹息了一声,声音清越地说道:
“因果循环乃是天地万物的法则,本尊虽为神祇,安能超乎其上?不过你若发下十万功德大愿,足可抵亡魂业障。信男陈凉,你可听得真切?”
闻声,微微一愣神之后,转念之间陈凉又想起惨死的结发妻子薛梦颖,他的双眼噙满了泪水,连声说道:
“弟子愿发下誓愿,积修十万功德。求神君开恩,超拔亡魂。”
高高在上的大金人沉默了片刻,说道:
“莫要急着应承下来,你可知功德如何计数?”
乍一听这话,陈凉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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