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
鼓足勇气,他终于握住了!却猛然听见罗羽杉的失声惊呼,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溪水激起圈圈涟漪,水光浮动里什么都消失了。
小蛋满心失望着,却在懵懵懂懂间感觉到自己的手分明紧握着一团滑软温润的东西,说不出的舒服。烛光刺眼,从自己的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禁不住低哼了声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满怀羞涩与关切的动人星眸,比天道星图中所有星辰同时绽放的烟花还要绚丽夺目。而他的手,也正抓着一只纤纤玉指,传递着一缕缕芬芳暖意。
小蛋吓得清醒了不少,暗道:“不好,这可不是做梦!”一咧嘴也不知该说什么,赶紧松开罗羽杉的小手。
一阵异样的气氛在屋子里弥漫,小蛋终于期期艾艾说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冒犯你的。”
罗羽杉脸上红潮未退,柔声安慰道:“怪我不好,刚才笨手笨脚地想给你盖好被角,不想反惊醒了你。”
“我已经回家了么?”看到屋里熟悉的摆设,小蛋说道。然而话一出口,他不由呆住了:从何时起,他竟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
“是顾叔叔和常五叔将你送了回来。你这次伤得很重,让人都担心死了……”罗羽杉星眸闪动,又垂下头去。
“段老伯呢,还有虎子呢?”小蛋没留意罗羽杉的语病,追问道。
“他捱了常五叔一笔,又被顾叔叔加了一掌要了性命。”尽管段丰险些令罗羽杉玉殒香消,说起时她的语气中仍不自觉闪过怜意,接着道:“虎子很好,有顾叔叔护着,连一根头发也没少。倒是我……多谢你舍命相救。”
小蛋听此消息是真的在心里笑了:“应该的。”
罗羽杉一怔,没想到小蛋的回答居然会这样简单。应该的吗?难道他不是差点牺牲性命才救下自己么?难道他就不该珍惜自己的性命么?
“我干爹呢?”看她怔怔发呆,小蛋忽然打破尴尬问道。
“常五叔和我爹都被雷庄主请去聚会了,”罗羽杉显然不晓得常彦梧的如意算盘,还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另一个恩人,微笑道:“这两天他和雷庄主处得异常投缘,每天都要聊到很晚才回府。”
小蛋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昏迷不醒的两天里常彦梧并未惹出什么乱子,而罗府的人应该还不清楚那个不幸流产的“绑架计划”。但愿干爹就此收手,否则自己背上这一钩就算白捱了。
“小蛋,”罗羽杉忽地轻声问道:“你干爹已经来了,你们是否很快就会离开?”
小蛋隔了半晌才答道:“我不晓得,要看干爹的意思。”
罗羽杉点点头,慢慢地展颜浅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总得把伤养好才可以走。而且我爹还要传你《天道下卷》,也许咱们真的可以在下月一起过生日。”
小蛋泄气道:“我很笨,恐怕会白白辜负罗大叔的好意。那些星图我总是前记后忘,到最后都在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糨糊。”
罗羽杉鼓励道:“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
看小蛋向着自己用力地点了点头,罗羽杉突然埋怨自己道:“对了,你饿不饿?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我却忘了这要紧的事。”
“不饿。”小蛋回答说。其实他的肚子里早就在唱空城计,只是不愿罗羽杉离去,哪怕就是去厨房这么一小会儿。
他只觉得,可以静静地和她在一起,真好!可以多片刻的工夫,都是上苍对自己的恩赐。每一刻,他都想牢牢铭记心底。纵然伤好后又要浪迹天涯,从此可能再无相见之期,这样一份宝贵的记忆却足够自己一生回味。
“你知道么?”罗羽杉说道:“你伤势恢复的速度远远超乎了我爹的想像。虽然你在床上整整睡了两天,可你体内的真气却一刻不停地游走疗伤。更奇怪的是,我爹察觉到你受伤之初背上经脉里的真气居然会自动爆裂流散,就如将一堆因为坍塌而造成堵塞的巨石尽数轰碎,然后重新集丝成束流转通经,所以外伤尽管严重,内伤却好得十分快。”
原来自己睡梦里真的在放烟火,小蛋抬手挠挠脑袋不由想道:“这是什么道理?如果以后每次受伤我的真气都可以这么爆裂一下,那岂不是可以很快地恢复?就像先前胸口捱了一脚,要是以往老半天也爬不起来,可这回不仅转眼就能起身,还可以施展翻云身法救人。但它为何全不受我控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必每次都能那么凑巧。”
正不得要领地想着,门外响起罗牛的笑声道:“小蛋,你醒了?”门帘一挑,带着常彦梧和顾智鱼贯而入。
罗羽杉急忙起身将椅子让给常彦梧,又为罗牛搬了一把。和顾智并肩站在父亲身后,却被他的眼光看得心虚。
罗牛先替小蛋诊过脉,尔后含笑说道:“这回可多谢你救了羽杉。幸好你平安无事,不然罗大叔怎还有脸再见常兄?”
常彦梧早在数十年的同门相残中炼就了一身刀枪不入油米不浸的厚皮术,闻言哈哈一笑道:“罗兄弟见外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份。再说小蛋蒙你传授天道星图可谓恩重如山,救罗姑娘,那是他应该做的。”
罗牛郑重其事道:“常兄,小蛋,大恩不言谢。今后你们但有所需,只管向在下开口,只要罗某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常彦梧心中啼笑皆非。他本一门心思算计罗牛的一双儿女,孰料天有不测风云,非但没干成,自己和小蛋反而成了救罗羽杉性命的大恩人,还搏来罗牛的满腔感激和千金一诺。
想那罗牛不仅本人名满天陆,更和正魔两道过半的翘楚人物相交莫逆情同手足。他虽退隐天雷山庄少问世事,可只消跺一跺脚,半个天陆依旧要抖上一抖。如能得他襄助,要对付自己那几个混蛋同门简直易如反掌。
但转念一想,此事牵涉到师门极大的隐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保罗牛知情后不会见宝起意,届时引狼入室他常老五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思量至此他当机立断慷慨道:“罗兄弟说这话莫非是看不起我常某人?我常彦梧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小人物,可绝对不是施恩图报的小人!”
他说得义正辞严,小蛋听得浑身发寒,索性把眼睛一闭假装什么也听不到。
顾智站在罗牛身后微微冷笑,眉宇间隐藏着一抹讥诮。对小蛋解救罗羽杉的过程他疑窦重重,尤其是常彦梧的招式摆明了不顾一切只为击杀段丰,哪曾把罗羽杉的性命放在心上?
何况小蛋一直说没找到常彦梧,可不早不晚常彦梧突然从僻远的白石谷里冒了出来。他号称“神机子”,但这手神机妙算也未免太离谱了点。
罗羽杉善解人意,微笑道:“爹爹,常五叔和小蛋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屋休息了。”
罗牛一拍脑门,笑道:“说的是!小蛋,你好生休养,我明早再来看你。常兄,小蛋就拜托你费心照料了。”说着和顾智、罗羽杉退出厢房。
等到罗牛三人去远,满面笑容的常彦梧突然变脸,手起掌落“啪啪”左右开弓给了小蛋两个耳光。也许是打惯了的缘故,他分寸拿捏极准,绝不担心第二天小蛋会肿着面颊教罗牛他们怀疑。
小蛋被打得莫明其妙,呆呆瞧着常彦梧也不说话。只听常彦梧骂道:“笨蛋,就那个小丫头,值得你为她送命?你以为你的小命只是自己的?你若真的玩完,我常老五这十多年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
小蛋手抚热辣辣的面颊,心里暖暖的,就听常彦梧继续怒斥道:“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罗羽杉是死是活,你操哪门子心?”
小蛋笑笑,常彦梧更是来气,抬手再狠狠拧住他的耳朵,怒道:“笑,你就会傻笑!这回是命大没死,不然你去跟阎王爷傻笑,他能放你回来……?”
说着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你喜欢上了那丫头?不错,不错,我老常要早二十年碰上她,也……”
小蛋脸庞通红,赶忙打断干爹的胡言乱语道:“不是,不是!”
“还说不是,”常彦梧转怒为喜眉开眼笑道:“你这点小心眼能瞒得过你干爹的一双法眼?可惜,人家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依她老子的身份,更不可能看上你这一钱不值的傻女婿。依干爹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你干脆就把她给做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愁罗牛不招你上门。你要真当了他的女婿,嘿嘿——还怕他不告诉你《天道》下卷的心得体会?”
小蛋见常彦梧越说越不像话,又不敢辩驳,只好顺势岔开话题道:“干爹,我觉得罗大叔给我看的星图是真的,不会有假。”
常彦梧一愣,道:“你不是连记都记不住么,怎么一回头就肯定人家没骗你?”
小蛋把“放烟火”的神奇遭遇和常彦梧说了,最后道:“干爹,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再打罗姑娘和虎子的主意了吧?”
常彦梧哼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这事有点古怪,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小蛋把心一横,低声道:“你再胡来,我明天一早就和罗大叔辞行!”
常彦梧勃然大怒,瞪视小蛋良久却发现他神色少有的坚毅,毫无屈服的意思,不由叹口气苦笑道:“还说你没喜欢上人家的丫头?罢了罢了,你先把伤给老子养好咯,其他的事情咱们以后再慢慢说。”
小蛋本以为会招来常彦梧一通臭骂,谁晓得这么容易就过了关。他反倒有点不放心起来,望着干爹骨碌骨碌转动的眼珠和他一颤一翘的小胡子,委实不清楚他老人家心里又在从长计议着什么。
第八章 孤剑南来
一眨眼,小蛋留在罗府养伤已是半个多月。他伤势渐好后,每晚照旧前往黑冰雪狱观摩星图,也照旧想出一堆稀奇古怪的名称却仍然记得一团糨糊不知所云。
顾智似乎是对上了常彦梧,整天一大乐事就是拉着他老人家喝酒聊天,不到半夜决不散伙。常彦梧空有一肚子宏图大计偏无可奈何,索性也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罗府贵宾。
自罗羽杉遇险事件后,罗府上下加强了防备。每次虎子姐弟出庄,明里暗里总有十多名高手随行保护。显然,想重演白石谷一幕已是不可能了。
这日午后雨丝连绵,众人聚在客厅叙话。罗牛聊起翠霞派五年一度行将举行的剑会,虎子来着劲头,吵着想去凑热闹。罗牛笑道:“你还小,只怕还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如等到下一届剑会,爹爹带上你和姐姐一块儿去。”
顾智也是静极思动,说道:“主人,你也有好些年头没上翠霞山了吧,何不乘此机会回去瞧瞧,顺道也好拜望令师兄盛年。”
“对呀,还有惊蛰哥哥!”虎子晃着罗牛的大手央求道:“我想他了嘛!”
罗牛被他们说得意动,颔首道:“好吧,这事再让我想想,反正还有时间。”
其实他心中尚有另一番计较,却是为了小蛋的怪病。想那农百草悬壶济世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天在家,带小蛋前去求医多半要扑空。不如先到翠霞山听听自己的师兄盛年的意见,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小蛋坐在一旁听着自然无法揣测到罗牛的用意,默默思忖道:“我的伤已好了大半,天道星图再多看两天仍是一样的记不全。倘若罗大叔他们要启程前往翠霞山,我和干爹也就真的该离开这儿了。”
想到此处,心中升起一缕淡淡的惆怅,仿佛是有种失落偏又无法说清楚。他偷偷抬眼望向对面的罗羽杉,见她樱唇含笑侧脸瞧着罗牛并未注意到自己。只是那双漆黑的明眸深处,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柔波荡漾,却又有谁人能够读懂?
正这时厅外走进一个家丁,双手托了份名帖呈给罗牛道:“府主,门外有位中年男子投贴求见,说一定要您亲自出迎。”
顾智嘿道:“好大的口气,他当自己是谁?”
罗牛接过名帖展开不禁一怔,上面简简单单八个字,墨迹未干:孤剑南来,只为一战。除此之外,甚至连投贴人自己的姓名都没有写上。
罗牛将名帖递给顾智,问道:“这人有说自己是谁么?”
家丁摇头道:“他像是个哑巴,问什么也不吭声只教我们将名帖送给您看。我瞧他面生得很,穿了件单薄的白衣背后插了把黑鞘长剑,想是来找事的。”
辽锋不以为意道:“又是个想借着主人出名的疯子,我去将他打发了!”
罗牛不置可否,回头问顾智道:“顾兄,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顾智手捧名帖端详良久,徐徐道:“好字,每一笔都透出浓烈的杀气,八个字一气呵成宛若一套无懈可击凌厉至极的剑招。只怕,我不是他的对手。”
常彦梧好奇道:“顾兄,能不能借我瞧瞧?”拿过名帖仔细打量,作出一副凝重之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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