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
“整个过程至少也需六个时辰,若出现丝毫的差池,或者施术者神销形散,或者受术之人魂飞魄散,绝无侥幸之理。”
他长长歇了一口气,唏嘘道:“你们别看老朽说得头头是道,却也仅止于纸上谈兵而已。一般的仙林高手,能将元神祭出肉躯两个时辰,已属难能可贵;老朽自忖,若竭力咬牙强撑,或能维持到五个时辰左右,再多半刻也是不行。替你施术的那位高人,非但要祭出元神,还需渡入你体内开源辟流,其修为之高,着实已臻至登峰造极的地步,老朽只能自叹弗如。”
小蛋久久回不过神,心中充满难以置信的震撼,不知觉地问道:“他是谁?”
“老朽不能肯定。”农百草回答道:“总之,那人与你定然渊源极深,否则断不可能心甘情愿耗损一甲子真元,冒着如此奇凶大险,甘心为你作嫁衣。而且,此人的修为固然超凡入圣,更需精通灵泉仙流之学,这三者缺一不可。”
小蛋心里一动,思忖道:“方才农神医说过,当世能够通晓‘灵泉仙流’大法,并将它用在我身上的人,绝不超出三位。由此可见,他已隐约猜到了施术者的身分,但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只见农百草放下杯子,继续说道:“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纵然灵泉仙流大法亦不例外。须知,无论什么东西,不是自己的,用起来终归不会顺手。因此,你体内的灵泉仙流在初具雏形之后,就开始不定期地发作反噬。若无大乘级的高手时时在旁护法,以你目下的修为,实乃凶险之极。”
霸下大惑不解道:“既然如此,那给我干爹打通灵泉仙流的人也应当懂得这道理,为何完事之后便拍屁股跑了呢?这不是管杀不管埋么?”
小蛋苦笑道:“小龙,你别胡说,想来是那位高人突然有了急事无法抽身;又或者他另有深意,不是咱们现在所能够揣度。”
农百草却“嘿”地一声轻笑,道:“管杀不管埋,说得好!这老道素来如此,想当年——”他猛然察觉失口,立即停顿住话头,转而道:“小蛋,虽说你如今用有容乃大控制住了灵泉仙流的发作,但终非一劳永逸之法。你想不想知道,如何才能彻底解决你体内存在的隐患?”
小蛋情不自禁地点头道:“想啊。”内心却转念道:“老道?看来农神医其实知道此人是谁,可他既不愿说,我也不能多问,但这人应是天陆玄门的翘楚人物无疑。”
农百草亦同样在困惑地想道:“难怪他十八年前会突然登门拜访,与我一连探讨了整整半个月灵泉仙流大法的心诀,敢情就是为了这娃儿。可眼前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会让他这般耗尽心血倾力栽培,甚而延误登仙之期?”
听到小蛋的回答,他收住思绪,油然微笑道:“倘使有朝一日你能将灵泉仙流与自身的真元水乳交融,合而为一,即可百无禁忌。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真正的解决之道在哪里,老朽也帮不上忙,惟有靠你自身寻找。”
霸下闻言拖长声音道:“农老神医,你这话说和不说有什么两样,自己找?我干爹若晓得怎么找,又何须向你求教?”
农百草没理牠,瞥了眼墙角的大缸中泡着的叶无青,淡淡地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再泡下去,他就该成水煮鱼了。”
小蛋“啊”了声,从沉思中醒转,赶忙起身将叶无青湿淋淋地从大缸里托出,左顾右盼,不知该将他放在何处。
农百草用脚一踢身边的躺椅,道:“就这儿吧。”
小蛋将叶无青躺靠进椅子里,凝目观察他的面色,除了眉心隐隐还透出一丝淡紫色的毒气外,其它地方的肌肤基本已恢复正常,只是苍白憔悴了些。
小蛋稍稍放心,道:“多谢——”
农百草一挥手立刻打断他的话语,肃容道:“你要搞清楚,我没救过叶无青,他与老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最多,你用了我的一些丹药和器具,也都只当是我借给你的。”
小蛋心中感动,不再多说什么,默默无语地向着农百草深深俯身一拜。
霸下百无聊赖打量着桌上的那座小丹炉,奇怪道:“这里面炼的是什么?”
“一十八颗‘千金茶调丸’,”农百草回答道:“再有六七个时辰也该炼成了。”
霸下咽了两口馋涎,盯着丹炉里腾腾跃动的光焰,问道:“是不是很好吃啊?”
农百草瞪了他一眼,冷然道:“这是老朽为了救治汉州西南七州十八县,数万感染了伤寒恶疾的穷苦百姓而炼制的救命丹药,你说好吃不好吃?”
霸下眨眨眼,道:“吹牛,区区十八颗小丹丸,能救活几万人?”
农百草不屑道:“蠢材,白蚁虽小能溃长堤,顽石固大一无是处。你当我是走江湖卖狗屁膏药的冒牌郎中么?尽那么多废话。老朽只需将小小的一枚千金茶调丸溶入大镬里,尽可供几千人各饮上一小碗。”
小蛋听了,不由大受震动,暗自钦佩道:“这才是真正的天陆神医、万家生佛!”
他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月上中天已过子时,当下道:“农神医,您的大恩晚辈铭记肺腑,不敢或忘。趁着夜深,我这便告辞,设法潜出覆舟山去。”
农百草“咄咄”敲熄旱烟,问道:“怎么,这就急着走了,是怕连累老朽?”
小蛋被他道破心意,也不隐瞒,说道:“我已想出突围的法子,前辈无须担心。”
农百草哼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决意要走,老朽自不强留。不过,跟着叶无青没什么好,等他渡过此劫,你最好离他远点。这番舍命相救之情,也对得起他的狗屁师恩了。若不然,迟早有一天跟他一样,身败名裂、亡命天涯。”
小蛋点点头,又向农百草一拜道:“我明白了,有劳前辈提点。晚辈离开之后,如果还有人追杀到百草仙居,请您只管告诉他们,我是向东走了。”
农百草面露愠色,道:“放屁,你当我是什么人?要滚快滚,少啰嗦。”
小蛋一笑,抱起叶无青,合着他的双手再对农百草一礼,低声道:“农神医,晚辈去了,您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侧身推开柴门,背影迅速融入茫茫的夜色里,转瞬间消逝无踪。
“呼——”农百草右袖微扬,拂起一股清风,将柴门重又虚掩。屋里顿显冷清,惟有丹炉里尚汩汩冒出缕缕青烟,间或有一两声“劈啪”的轻微爆响传出。
他放下烟袋,拿起一卷医书挑灯夜读,不经意里光阴飞逝,又是两个时辰。
东方的天际微露鱼肚白,晓风从门窗的缝隙里吹入木屋,悄然曳动火苗。再过四个时辰,桌上的这炉千金茶调丸即可大功告成。
忽然,他放下医书,霍然起身,卷袖摄过神农百草杖握于手中,望了眼桌上的丹炉,推门而出。目光拂视之处,赫然伫立着去而复返的丹火真君。
农百草漠然哼了声,心念急转道:“阁下请的帮手在哪儿,何不一起现身。”
丹火真君暗凛道:“这老儿好厉害,竟猜到我敢二次登门挑衅,必有帮手。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万万料不到,老夫这次是带回的是两大顶尖高手。”
他不动声色回答道:“不错,老夫确有请了帮手助阵。农神医,你我无冤无仇,阁下何苦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开罪正魔两道各路高手?以我愚见,不如退后一步,海阔天空。免得咱们兵戎相见,谁都不好看。”
农百草冷冷道:“丹火真君,好歹你也是两度蓬莱仙会上有数的人物,然而今日所作所为,真正教老朽深感失望。我和你已无话可讲,要人,尽避放马过来。”
丹火真君不怒反笑,只是这笑容里充满阴冷,说道:“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呜——”山风自林间吹过,飘荡起两人的衣袂,片片绚烂如血的红叶从枝头飘落,似蝶般在空中轻舞飞扬。
农百草蓦地灵台生警,暗道:“不好,果然是调虎离山!”身形一晃几欲快过迎面吹拂来的晓风,飞退向木屋。
“砰!”房顶被人粗暴的用掌轰碎,一道红色人影飞坠,径直迫入木屋里。
“飕”,碧芒乍闪,如鹰击长空雄劲奔放,幻出道道光影极尽玄妙,神农百草杖应声掠至,向破入屋内的那红衣人胸口点去。
红衣人似乎没预料到农百草退得如此之快,不及掣出背后一对青铜魔杖,人在空中赶忙挥掌相拒。
“啪啪啪啪”一串脆响,神农百草杖神出鬼没,始终不离红衣人身前要害,令他全力招架,竟无还手之力。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交手数招,农百草扬声喝道:“去!”神农百草杖顺势变招一挑,红衣人猝不及防“呼”地被激弹而出,“喀喇喇”将墙角的那口大缸撞的粉碎,顿时水流一地。
红衣人这才勉强站稳,双掌封在面前,凶狠的目光略含惊诧盯着桌前伫立的农百草,大骂道:“你个龟孙子!”
话音未落,门外的丹火真君业已飞掠进来,冥火凤翅镗挂动尖锐呼啸,在屋里打过一道电光,直削农百草后脑,竟是不顾身分与红衣人连手夹攻。
农百草并不回头,反手挥杖“铿铿、铿铿”连挡四下,将丹火真君的攻招化解。
丹火真君倏地退到门口,借机打量屋中情形,果不见了叶无青和小蛋,不由又恼又恨,嘿嘿低笑道:“农老儿,叶无青和小蛋去了哪里?”
农百草一翻眼,不客气地道:“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那红衣人正是欧阳修宏,他对于叶无青和小蛋的行踪,远不如丹火真君来得关切,一双眼睛直直紧盯着桌上的丹炉,心道:“这小丹炉一看就不是凡品,里头炼制的丹药也必定珍贵的很,说不定就能补回老子让那贱人吸走的真元。他奶奶的,老子今次总不能空手而回,先把这丹炉夺到手再说!”
他惟恐丹火真君变卦,舍下农百草去追小蛋,当即纵声狂笑道:“好啊,先解决了你这老东西,再去找他们也是一样!”拔出青铜魔杖,呜呜鬼嚎闪身劈落。
农百草尽避不清楚欧阳修宏的身分,但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两人刚才交手数招,他已试探出对方招式虽稍显笨拙粗糙,可功力甚是不弱。尤其从掌心里透出的灼热火毒更是诡异犀利,略有不慎就会着道。
眼见欧阳修宏的青铜魔杖兜头砸落,农百草抱定主意扬长避短,不与这莽夫硬拼,施展独步天下的燕行身法往左一晃,神农百草杖彷似鱼翔浅底,从两根魔杖几不可察觉的缝隙间破进,疾点欧阳修宏咽喉。
欧阳修宏自高自大,却绝非笨蛋,见状心头一凛道:“他奶奶的,难怪丹火真君好说歹说要拽着老子入伙,敢情这龟孙子的确不好打发!”
他尽收托大之意,身躯后仰双杖交叉封架。“叮”地一声,神农百草杖高高弹起,农百草身随杖走,侧转到欧阳修宏左首,左掌锋芒毕露,直插对方腰肋。
欧阳修宏一个倒翻闪躲过去,农百草的攻势业已如滔滔大川,连绵不绝地攻到。欧阳修宏先机已失,疲于应付,狼狈不堪,直气得嗷嗷怒吼,七窍生烟。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到门口的丹火真君,见其嘴角含着一抹冷笑,好自以暇地袖手旁观,竟无出手相助之意,禁不住勃然大怒道:“丹火老鬼,你这算什么意思?”心神微分之际,腋下一凉,红袍已被神农百草杖挑破,露出一道殷红淤痕。
丹火真君内心亦甚为踌躇,毕竟他志在霸下,也深知农百草不好惹。如今小蛋既已离去,本应立刻设法追赶才是,可就这么走了又颇不甘心。于是束手在旁,静坐壁上观,想待欧阳修宏和农百草拼得两败俱伤后,再做计较。
没想到农百草委实名不虚传,欧阳修宏一个大意失了先手,十余招间居然被杀得丢盔卸甲,尽落下风。假如自己再不出手,恐怕这老家伙要吃大亏。
闻听欧阳修宏叫骂,他哈哈笑道:“欧阳兄莫要恼怒,老夫这就助你一臂之力!”冥火凤翅镗觅准农百草后心,恶狠狠刺去。
农百草在与欧阳修宏激战时,少说了分了一半的心神在丹火真君身上。灵台映射到背后情形不妙,他一掌迫开欧阳修宏,神农百草杖回点冥火凤翅镗,错步闪身,扬起右腿“呼呼”激出九重幻影,飞踹丹火真君小肮。
三人在屋内走马灯般的越战越酣,农百草的身形却左右不离那张桌子。而欧阳修宏和丹火真君也彷有默契,极力避免误击到桌上的丹炉。
由于有前车之鉴,两人一边屏息凝神与农百草交手,一边全力催动攻势,好令对方无暇施展出神入化的药技。否则屋里空间狭小,一旦药粉散开,想躲也难。
如此刀光剑影大战了三十余个回合,双方依旧不分胜负。饶是丹火真君眼高于顶,素来只将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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