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江湖
林无双说道:“他说小金川很需要人,我已经答应他同往小金川了。”
金逐流说道:“小金川固然是很需要人,不过,目前这件事情,非得你亲自料理不行,嗯,对了,咱们不如请元超出来一同商量吧。”
王元通算算时候,冷、孟等人进去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刻,于是说道:“不错,好几件事情都应该让大家商量商量才好办事。冷大侠和罗帮主大概此际也该谈出个结果来了,不如请大家都出来商量吧。”
不出金逐流所料,孟元超果然是以全局为重,说道:“事有缓急轻重之分,无双,你先回去料理了这件事情,再来小金川吧。”
林无双道:“好,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请石师哥答应我。”
石卫说道:“掌门师妹,你吩咐好啦。”
林无双道:“清理门户之后,本派掌门我要请你继任。”
石卫怔了一怔,说道:“啊,这个,我可不敢应承。而且这样的大事,也该本门弟子公决才行。”
金逐流笑道:“我知道无双的性情,大事临头,她最勇于担当的。料理日常的事务,那却是你比她强了。她既然有这个意思,你就答应下来。反正日后有甚大事,她也不会不理。当然这件大事,还得你们本门公决,不过也必须先得到你的同意,这才好提出来啊。”
桑青明白林无双的心事,想道:“林师妹这次为了维护本门,逼得与孟元超分开两地,在她自是无可奈何之事。故此她希望卸下掌门人这副担子,以后才能无拘无束的去找她的心上人!”她识破了林无双的心事,于是微笑对丈夫说道:“卫哥,金大侠也这么说,那你就答应吧,也好让掌门师妹可以安心和咱们回山啊!”
金逐流道:“好,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咱们再谈其他事情吧。”
刚说到这里,只见冷铁樵和罗金鳌并肩而出。冷铁樵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哈哈笑道:“陈老前辈,金大哥,劳你们久候了。”
金逐流一看他的脸色,便知他要求助于罗金鳌的事情,定然已经谈得十分圆满,当下笑道:“咱们今日是旧友重逢,新知初识,大家都可说的是不虚此行了,对么?”冷铁樵道:“是啊,罗帮主义薄云天,我与他二十年没有见面,交情丝毫未减,当真是不虚此行了。”言下之意自是向金逐流暗示罗金鳌已经拔刀相助。
金逐流道:“王老镖头,你的寿宴我们恐怕都是只能心领了。我想借花献佛,给你老祝寿,也敬各位朋友一杯。”
王元通苦笑道:“我恐怕也不能在镖局久留了。好,拿酒来,大家痛痛快快的喝几杯。”王丘拿酒进来,说道:“师父,有件事情禀告你老人家,那位闵师兄不知何故,忽然溜走了。”
孟元超道:“王老镖头,我正要告诉你,杨牧、闵成龙这两师徒早已投靠清廷,闵成龙也早已是被韩总镖头逐出镖局的了。”
王元通说道:“我也早已瞧出一点破绽,以韩总镖头的为人,他不会这样巴结权贵的。原来事情的真相乃是如此。”
罗金道:“王大哥,石朝玑说不定还要找你麻烦,待过了今日,你到敝帮暂且避他一避如何?”
王元通道:“我正有此意,这个镖局我打算暂时交给王丘料理。”
孟元超道:“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缪大哥,只怕又得拜托你了。”
缪长风笑道:“我反正是闲云野鹤之身,一点不怕多管闲事,你说好了。”
孟元超道:“石朝玑派遣伍宏、魏庆和西门虎三人追捕刘抗,听说刘抗是运韩朋的棺材北上,你此去正好顺路。”
第四十七回 红颜知己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峨媚谣琢,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纳兰·性德
风摇芦叶,浪打蓼花;水泊烟笼,名湖雾覆。此时已是倦鸟投林。渔舟唱晚的时分了。一骑骏马,尚在沿着高邮湖的北岸前行。
骑者是个虬须如戟的中年汉子,这个人正是江湖上著名的游侠缪长风。
他在王家和群豪分手之后,就骑王元通送给他的这匹青鬃马,追赶运棺北上的刘抗,第一天没有碰上,现在又将是第二个白天过去了。
扬州坐落长江和运河的交叉点,也正是高邮湖南流注入长江之处。从扬州北上,本来是走水路较为方便的,但刘抗因为运的是棺材,棺材里装的是假死的韩朋,韩朋服了尉迟炯的药丸,三天之后方能苏醒,倘若坐船的话,到时可不方便打开棺材,当着舟子将“死人”救活。而且走水路若遇意外,危险也大得多。是以刘抗选择了沿着高邮湖北上这一条已经少人行走的荒凉古道,而他的这个选择,也是早已告诉了缪长风的。
缪长风骑的是王元通特地挑选给他的骏马,走了两天,还没有追上刘抗,不觉颇为有点诧异了。刘抗坐的是两匹普通马匹拉的大车,自己驾驭。虽说有两匹马拉,但大车上载着沉重的棺材,按常理说缪长风走了第一天的一个下午和第二大一个整整的白天,是应该可以追得上他的。
缪长风看看天,晚霞染红了鱼鳞似的云层,风很柔和,高邮湖波平如镜。心里想道:“看天色,今晚该是个有月亮的晚上,反正错过了宿头,就索性兼程赶赶夜路吧。”
主意打定,心情没有那么烦恼了。湖边芦苇高逾人头,他骑马驰过,时不时惊起几只藏在芦苇丛中的沙鸥。黄昏鸟鸣,分外觉得寂静,看那薄雾笼罩的湖面,宛似被上一层轻纱。无浪微风,湖水轻轻碰击岸边的声音,好似柔和的音乐。缪长风不知不觉的给这清幽的景色吸引了。
“这样清幽的景色,倘若有个知己并辔同行,那就更是人生乐事了。”缪长风心想。
这念头一起,不知不觉,就蓦地想起了云紫萝来了。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缪长风心里想道:“这两句前贤的话,当真说得不错。有的人相识了一辈子,头发都白了。还是并不知心,好像新相识的陌生人一样;但有的朋友道畔相逢,停下车来,交谈片刻,便是一见如故。(注:停车的时候,车盖倾侧,故曰倾盖。喻时间之短促也)友情的深浅,原不是相识时日的长短所可衡量。我和孟元超、云紫萝的交情,可不正是这样?最初我不知道紫萝有所钟,对她曾有非份之想,她却是光明磊落,依然把我当作大哥看待,心无芥蒂,嗯,这份纯真的友情,岂是旁人所能懂得?唉,莫说一般的人谣言纷云,只怕孟元超也误解了我此际对紫萝的情感呢。”
“但也许是我误解也说不定。”缪长风想起了孟元超那股豪迈而又沉郁的性格,心中又再思量:“他要我去照顾紫萝,或许正因为他已经明白了我现在的心情,他把我当作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才会重托我呢。我若嫉还以为他是要为我们撮合,恐怕反而是境界太低的世俗看法了。”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白茫茫的湖水望不到尽头,密布湖滨的芦苇也好像遥接天际。快马驰过,芦苇迎风飒飒作响,但仍是只见宿鸟惊飞,看不见人的影子。
“怎的还是不见刘抗?”缪长风心里想道:“这次我来扬州给王元通拜寿,总算是不虚此行。不但好友重逢,还结识了新的朋友。像孟元超和我一样,刘抗和我也可说得是倾盖如故了。听说他是山东中牟县人氏,后来才游学杭州的,可惜我还没有机会和他长谈。他原籍中牟,或许曾经见过我的师姐!”
风从湖面吹来,缪长风霍然一省,喟然叹道:“三十年前的往事,就像眼前的高邮湖一样,被浓雾笼罩,模模糊糊的我都几乎记不清了。师姐已经死了多年,如今她墓前的野草,恐怕也高逾人头了吧?”
旧事尘封,记忆是早已模糊了。但师姐的音容笑貌,他一想起来,却还是历历如在眼前。自己当年的心情,也突然间记起来了,缪长风这才忽地醒悟,不是记忆模糊,而是因为这许多年自己历尽沧桑,避免再去回想往事的缘故。
卧忆的幔幂撕开,时光一下子倒流,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他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
师姐是他师父最小的一个女儿,虽然是最小的一个女儿,但却比他年长四岁。他初入师门的时候,他的师姐已经是一个颇懂人事的少女了。且记得最初的一两年,他的武功还是他的师姐代父传授的。
由于一入师门,便受师姐照料,因此在同门之中,他和师姐也是最为亲近,旁人看来,他们二人就似同胞姐弟一般。过了两年,他的师父亲自教他了,他也还是和师姐形影不离,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一有空就找师姐。
童年的回忆是甜蜜而又有趣的,他不知不觉的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第一欢和人家打架,就是为着师姐的。
那一天他找师姐和他上山去捉鸟儿,师姐在房里绣枕头,绣的是一对鸳鸯,第一只已经绣好了,第二只还差一只翅膀,师姐不肯陪他去玩,他又没有耐心看师姐绣花,闷闷不乐的跑回自己的书房。
一个年纪比他稍长的师兄平日妒忌师姐特别和他要好的,见他败兴而归,恶意的开他玩笑,他乡下的风俗,童养媳的年龄大都是比丈夫大的,那个师兄就取笑他,说他是癞蛤蟆要吃天鹅肉,想做师姐的“小丈夫”。他一听就发了火,抓着师兄;狠狠的打了一架。
师兄给他打得面上一块乌青,他也给打破鼻子。最后师兄打不过他,冷笑说道:“师姐明年就要嫁人啦,看你这小鬼还能老是缠着师姐?人家的丈夫不把你踢出大门才怪。”
为了这次打架的事情,他和师兄给师父重重的责罚一顿,可谁都不敢说出打架的原因。
想起这件“趣事”,他不觉暗暗好笑:“幸亏师父那时来到,否则我非和师兄再打一架不可。”“为什么我给师兄取笑,就这样发火呢?听说师姐有了婆家,又接连几天闷闷不乐呢?”
他记得自己那年是十五岁,乡下的孩子,在这个年龄,对男女之情还是不怎么懂的。“当然不是为了男女之情,”他心里想道:“但纯粹是为了敬爱吗?却又似乎未必尽然。我和师姐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快乐,可并不畏惧她。或许这也是一种朦胧的爱慕吧?”
忽地他想起来了:“我为什么对云紫萝曾经那样倾心?啊,我明白了,因为她就像我当年的师姐。相像的不是面貌,而是她们有着相同的性格。聪明懂事,又有见识。可惜师姐已经死了,否则她若和云紫萝相识,一定也会成为好朋友的。”
那次打架过后第二年,他的师姐果然出阁,嫁的是山东中牟县一家姓武的人家,以后就没有见过面。师姐的丈夫是个反清志士,嫁过去后,在一次抗清战役之中,夫妻俩同时殉难。算起来也有十年了。
“十年来,我还未曾到过师姐坟前吊祭,但愿找得着刘抗,可以请他带我去找师姐的坟墓,了这心愿。”
天色渐渐黑了,一阵风迎面吹来!隐隐带来了磷磷的车声,打断了缪长风的回忆。
缪长风又喜又惊,这样晚了,荒凉的古道上何来车马之声?想当然走是运棺的刘抗了。
缪长风快马加鞭,赶上前去,果然看见了一辆两匹马拉的大车,在他前面的芦苇丛中跑出来。跑得不快,看来车上是载着重物。
虽然缪长风料想定是刘抗无疑,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未敢叫出刘抗的名字。
车马的距离来得更近了,驾驭这辆马车的人虽然没有回过头来,他的背影却已是看得相当清楚了。
大大出乎缪长风意料之外,看这个人的背影,竟然不像刘抗!
缪长风大失所望,心里登时也起了疑:“这辆车子定有蹊跷,我好歹得看看车上载的是什么东西!”
快马从车旁驰过,缪长风装作莽汉,挥鞭赶马,一个不小心,挑开了挂在车前的布幔。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咔嚓”一声,缪长风的马鞭给人一刀削断,一个少女突然从车上跳下来,那辆马车也停下来了。驾车的是个壮健少年,看相貌他和这少女似是兄妹。那少女骂道:“你干吗欺侮人?”那少年则拦住他的马头。
车子的布幔挑开,里面的情形也看得见了,载的果然是一具棺材!
缪长风只好下马道歉:“对不住,我是无意碰着你们的车子的!”
那少年哼了一声道:“无意的?你是什么人?”
缪长风的马鞭给少女一刀削断,已知她的身手不弱,如今看这粗豪的少年,更分明是个会家子,缪长风的疑心越发重了,想道:“哪有这样的巧法!偏偏也是一辆运棺材的车子?难道这辆车子是他们从刘抗的手中夺来的?”
缪长风打定了主意,好歹也要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