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江湖
云紫萝白天不便施展轻功,用它聊以代步而已。
好在云紫萝本来的计划是并不准备进去赴会的,她只打算在山下相候,希望碰见邵叔度,把姨妈的遭遇告诉他。当然她也希望见着孟元超,但并不打算和他会面,马走得慢,那也无关紧要了。
她戴上缪长风留下的人皮面具,一路前行,这日到了山东境内的祖阳,离泰山大约还有二百里路程,经过一片几乎找不着路的红草荒原,正行走间,忽听得一声胡哨,乱草丛中突然飞出许多暗器!
幸而云紫萝身手矫捷,应变得宜,骤然遇袭,虽惊不乱,闪电般的拔剑出鞘,一招“夜战八方”,只听得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于耳,三支飞镖和两柄飞刀已是给她打落。可是暗器如蝗,防不胜防,护得了人,护不得了马,她的坐骑中了一支见血封喉的毒箭,登时倒了下来。
云紫萝滚下马背,那些人只道她已经中了暗器,纷纷从乱草丛中窜出,拍掌欢呼:“倒也,倒也!”“哈哈,你这臭婆娘号称千手观音,想不到也有今日吧!”云紫萝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又打落两支袖箭。还有几份份量较轻的暗器,打不到这么远,在她后面落下。
忽听得有人叫道:“不对,你们弄错啦,不是这个婆娘!”三骑快马跑来,其中的一个是和“千手观音”交过手的,他也是这帮人的指挥。
那些人叫道:“啊呀,不好,果然弄错了!”有一个叫道:“错索性错到底,这婆娘还没有死,咱们可不能留下活口,毙掉她!”那首领道:“说得对,是要毙掉她,嘿,嘿,你可别怨我们心狠手辣,你碰上了这是你的晦气!”
暗器又再纷纷打来,那三个骑在马上发出的暗器,尤其打得又狠又准,云紫萝使出超卓的轻功,腾挪闪展,兀是避不开暗器的围攻。那三个人所发的暗器碰着她的青钢剑。她的虎口就是一阵酸麻。云紫萝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想不到我竟在死在这帮强盗之手!”
正在十分危急之际,云紫萝自分是必死无疑,忽听得马铃声响,红草荒原上又出现了一匹白马,骑在马背上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人未来到,声音已是传了过来:“千手观音在此,鼠辈休得猖狂!”
那首领把手一挥,喝道,“快,快用暗青子喂她!不要慌乱?”暗器转移了方向,向那妇人打去,有如雨落!
“千手观音”冷笑道:“你们这些雕虫小技,居然也敢在我的面前卖弄?”只见她一只手挥长鞭,防卫坐骑,另一只手就腾出来接暗器,随接随发。片刻之间,“哎哟,哎哟!”的呼号之声此起彼落,对方有几个人接连中了暗器,慌忙滚入乱草丛中,忍着痛溜走。不中暗器的也都慌了,逃得更快。
云紫萝并不擅长暗器,却也是个行家,见了这妇人的惊人绝招,不由得目瞪口呆,佩服不已:“怪不得外号千手观音,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个首领见手下伤的伤,逃的逃,他也只好拔转马头逃跑。“千手观音”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宗神龙的替死鬼。哼,宗神龙不敢露面,却叫你来送死。你想跑得这么容易?给我留下一点记号吧!”
冷笑声中,一手连环三暗器飞出,那人的身手也是委实不弱,一个“镫里藏身”,避开了打他上盘太阳穴的袖箭;横刀一封,又拨开了射他中盘方向的一支透骨钉,可是却终于避不开打他下盘的一柄飞刀,飞刀掠过,削掉了他膝盖的一大片皮肉,那人一个倒栽葱跌落马背,他是和另外一个同伴并辔奔驰的,幸亏这同伴出手得快,一把将他提了起来,随即一刀插进马臀。这一插用的力恰到好处,不会伤着马的骨头,却能令它负痛狂奔,绝尘而去!
那匹失了主人的骏马受了惊吓,在草原上盲目乱跑。“千手观音”说道:“这位姐姐,请你稍等一会。”快马加鞭,追上那匹无主的坐骑,跳过去骑上马背。那匹马起初不肯服她,跳起一丈多高。“千手观音”抓着鬃毛,轻轻拍它后颈,抚弄一会,那匹马不再发脾气了,俯首帖耳的让她骑了回去。云紫萝看得有趣,心里想道:“原来千手观音不但暗器精艳,驯马的功夫也是人所罕及。”她却不知这“千手观音”祈圣因乃是尉迟炯的妻子,尉迟炯是关东马贼出身,祈圣因的驯马本领是跟丈夫学的。
祈圣因回来说道:“我名叫祈圣因,祈连山的祈,圣贤的圣,因缘的因。这帮强盗本来是要偷袭我的,几乎连累了你,我实在过意不去。你失了坐骑,这匹坐骑就赔给你。它已经给我驯服了,你可以放胆骑它。”说罢,跳下马背,将那匹坐骑交给云紫萝。
云紫萝道:“多谢祈女侠救了我的性命,我已是感激不尽,厚赐如何敢当?”祈圣因笑道:“反正我是顺手牵羊拿过来的,你又何必客气?我是个爽直的脾气,你为我遭殃,我都未曾多谢你呢!姐姐,你贵姓大名,去的哪儿?”
云紫萝捏了一个假名,说道:“我叫孟华娘,想到泰安去的。”
祈圣因道:“你的本领很不错啊。恕我冒昧,请问你是不是要上泰山观礼的?”泰山在泰安县境,祈圣因心里想道:“孟华娘这名字我可没听过,不过她的武功这样好,想必是牟宗涛邀请的客人了。”
云紫萝说道:“牟宗涛在泰山开宗立派,此事我也曾听人说过。不过我还不够资格做他的客人。我有一个朋友或许会到泰山观礼,因此我想去泰安县城,等他回来。”
祈圣因笑道:“何用这样麻烦,你和我一同去好了。我也是没有请帖的,不过我担保你可以顺利上山。”
云紫萝见她性情爽朗,也想结交这样一个朋友,暗自思忖“我戴了这张人皮面具,料想孟元超不会认识我的。”于是说道:“得祈女侠带我去一开眼界,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当下跨上那匹坐骑,两人就结伴同行了。
路上云紫萝问道:“这帮强盗是些什么人?”
祈圣因道:“他们的首领名叫宗神龙,但刚才尚未露面。这姓宗的是清宫大内总管萨福鼎手下的第一号鹰爪,不过江湖上的朋友知道的还不多。他也是扶桑派掌门人牟宗涛的师叔,这次牟宗涛开宗立派,我猜想他多半也是会来的,因此我才要赶上泰山。”
云紫萝愕然问道:“牟宗涛不是侠义道么?怎么他的师叔……”
祈圣因道:“牟宗涛早已和他的师叔翻脸了,不过……”云紫萝道:“不过什么?”
祈圣因心里想说的是:“不过牟宗涛恐怕也不是如你所想象的侠义道呢!”但她的性情虽然爽朗,和云紫萝毕竟乃是初交,这话终于没有说出来。说道:“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牟宗涛是海外归来的一派掌门,我和他也并非相知很深呢。”这话答得模棱两可,云紫萝关心的只是孟元超,对牟涛宗的为人倒是不想深究,因此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幸亏云紫萝换了一匹坐骑,跑路比她原来的那匹坐骑快得多。两人兼程赶路,第三日一大清早就到了泰山。
这时正是牟宗涛的扶桑派开宗大典,隆重的典礼刚刚开始的时候。
泰山之巅,“玉皇顶”的草坪上,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孟元超和林无双也在其内。
天空飘浮着灰白色的云朵,玉皇顶好像涂上一层铅白,夜色沉沉,四周还是那么静耀,不过透过云层的缺口,已经可以瞥见半角天穹闪耀的曙光。但日头还未露面。
牟宗涛的开宗大典是定在日出的时候举行的。所有的客人为要起得上看日出的奇景,早都来了。
林元双像孟元超一样,昨夜也是整夜无眠。
她的表哥和石朝玑往来之事已经给她发现,虽然她还不能断定表哥是否就与朝廷勾结,却总是不能无疑了。
她想起了自己答应过尉迟炯的诺言,不由得心烦意乱,“我难道真的要和表哥作对吗?”这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事,“唉,但愿我所猜疑之事,不是真的。”林无双只好这样想了。
在来到这个草坪之前,她和孟元超已经在梅林见过面,这是他们在昨晚约好的,林无双也已经把自己的心事和石洞中的奇遇告诉他了。
孟元超也不敢断定牟宗涛就是坏人,不过他对牟宗涛的怀疑却要比林无双更多。为了预防祸患,他向林无双提出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是:不让牟宗涛做掌门!
“不让他做,谁做?”
“你!”
“我?”林无双做梦也没有想到孟元超会叫她来做掌门,和表哥作对,已经是她不敢想象之事,何况是和他争夺掌门呢?“不错,是你。我想来想去,要找出一个人来,不让牟宗涛当上掌门,只有你最适合了,你的爹爹在扶桑派中辈份最尊,德高望重,你出来和他争做掌门,本门弟子,即使是拥护牟宗涛的人,也得给你爹爹面子,决不敢公然反对。若以武功定夺,你已经学成了祖师的秘传法,也可以胜得了他。”
“可是……”
“可是什么?”
“说不走他是另有用心,才与石朝玑来往。并不像尉迟叔叔所想那样坏。”
“唉,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只是预防万一。与其贻患无穷,不如狙祸于无形!”
“我,我什么也不懂,怎能当掌门?”
“大家会帮忙你的。”
“我不过昨天才见到石壁上的祖师剑法,距离‘学成’二字还差得远。剑法上也未必胜得过他。”
“我相信你能够取胜的。即使不能,试一试也总比不试的好!”
“唉,我……”
“这事关系重大,你要从大处着想,千万别让私人恩怨纠缠不清,无双,你莫三心两意了!”
孟元超在梅林和她谈话,已经向她再三剖析利害。可是林无双却仍是踌躇未决。
此际她与孟元超肩并着肩,坐在人堆之中,孟元超可是不便再和她说了。
“看,日出啦!”人丛中有人说道。许多人都把眼睛朝向东方。
牟宗涛的开宗大典是定在日出之时举行的,就要开始了,孟元超突地紧紧握看她的手,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无双,要有勇气!”
在泰山看日出当真是一大奇景,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只见云层下面抹上了一层迷人的红色,和天空渐渐分清了界限。凌乱的淡红的云朵满天飞舞,一忽儿向东,一忽儿向西,云朵越集越浓,好像砌成了一座金黄色的宫殿。猛然间天际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像一条金龙在云端飞动。大地披上了红色的彩霞,宁静的泰山苏醒了。
举目遥观,凝神注视,在东方天际的红光卜边,隐隐出现了一条闪动微亮的水平线,像是在风中飘动的彩带。有人说那是千里之外的东海,也有人反驳说在泰山上不可能看到东海。但不管是不是东海,眼前的景象,那一轮旭日却的确是像海中跳出来似的。(羽生按:这是一种光的幻象,但古代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科学的解释,就以为在泰山上看到的是海景了。)
突然,鲜红的旭日露出了一角,远远望去,好像是碧蓝蓝的海水摇摇晃晃的承托着它,跳起来,用力,再跳起来!一团火球猛的跃出“海面”,射出万丈光芒!
天空由灰变白,由白变黄,由黄变橙,由橙变紫,由紫变红,红艳欲滴的朝阳喷雾而出,开始象一盏扁圆的宫灯悬挂在空中,霎眼间便变成了滚圆的火轮高高升起!
扶桑派担任赞礼的弟子唱道:“日出扶桑,光辉中士,泰山之巅,立吾门户。”扶桑派在中土重新开宗立派的典礼开始了。
宾客有人窃窃私议:“牟宗涛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但也有人说:“口气虽然狂傲一些,但扶桑派从海外归来,却的确是为武林添一异彩。”
在弟子的礼赞声中,牟宗涛缓缓登上草坪当中平台,向四周作了个罗圈揖,开始致辞。
他的话倒是说得很客气,首先多谢武林前辈各派掌门和四方豪杰赏面前来,参加他的开宗典礼。跟着叙述扶桑派的历史:“红花绿叶,同是一家。径渭分派,源头则一。本派的始祖是唐代的虬髯客,各位武林前辈想必知道。是以本派虽然创于海外,其实源出中土。时历千年,今日方得归来……”接着讲述扶桑派在海外发展的经过,怎样由盛而衰,由式微而又中兴;怎样分为二支,如今又重行合并,是以要在中土开宗等等。
扶桑派的历史有许多人已经知道,对他兄长的叙述不耐烦听了。当然也有不知道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既然有了不耐烦听的人,草坪上也就不能保持初时的肃静。来参加大典的人,不乏草莽英豪,来自四方,平时难得见面。如今突然在这里发现,便有好些人在人丛挤来挤去,找寻相识的朋友谈话。
孟元超紧紧握看无双的手,悄悄说道:“无双,你的主意打走没有?”
林无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