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
作品:江湖奇侠传
作者:平江不肖生
内容简介:
《江湖奇侠传》以近代史上确有其事的湖南平江、浏阳两县县民争夺赵家坪为经,以昆仑、崆峒可两派弟子分别助拳为纬,并融入清末四大奇案之一的“张纹祥刺马”,牵引出两大武林门派的恩怨情仇。
《江湖奇侠传》写于二十年代初,被视为近代武侠小说的先驱,有些人甚至认为它是中国第一部正宗的武侠小说。
众多武侠经典影片以此为蓝本,改编成剧本。其中胡蝶主演的《火烧红莲寺》,曾红极一时,备受推崇。二OO七年底热播的《投名状》,更成为武侠片经典之作。
作者简介:
上世纪二十年代,通俗文坛两大巨子“南向北赵”,打破了中国文坛鸳鸯蝴蝶派小说一统天下的局面,开创了武侠小说,成为侠坛魁首。其中“南向”,即本书的作者平江不肖生。
平江不肖生(1889…1957),本名向恺然,湖南平江人。从小喜好文学、武术,两者均有深厚造诣。曾两度赴日本留学,留学期间,在武术方面喜与日本柔术家、剑术家交往,切磋功夫。回国后曾参加过反袁运动和火革命。一九三二年回湖南创办国术训练所和国术俱乐部,是现代著名的武术活动家。他的武术理论功底也很深厚,著有《拳术见闻录》《拳术传薪录》《拳师言行录》《拳经讲义》等。
平江不肖生的文学生涯始于日本留学期间,他目睹了留学生中形形色色的丑恶现象,遂写成清末谴责小说《留东外史》。一九二二年,应世界书局之约,他开始专心从事武侠创作。武侠处女作《江湖奇侠传》一炮打响,以此奠定了他在现代武侠文学中的地位。平江不肖生的作品,受湖南民俗影响,将写实与神怪相结合,又善于编故事,因此很有看头。他奠定的现代武侠小说的基础,尤其是江湖与武林迷幻离奇的结合,开启了和旧侠客传奇大为不同的新面目。
平江不肖生一生著有武侠小说十二部,分别是《江湖奇侠传》《近代侠义英雄传》《江湖大侠传》《江湖小侠传》《江湖异人传》《现代奇人传》《半夜飞头记》《猎人偶记》《江湖怪异传》《烟花女侠》《双雏记》《艳塔记》。
正文
原序 赵苕狂
我少时读太史公之游侠传,末尝不眉飞色舞,呼取大白相赏也。及长,又读琴南翁所译之髯刺客传,又末尝不眉飞色舞,呼大白而相赏也。自后,饥来驱我,行役四方,遂废读书之乐。
即偶有所读,强半又为风怀渺之词、儿女绮丽之作,欲求能鼓荡我心、激励我志,如彼游侠传、髯刺客传二书者,迄末可得也。
兹者,佣书海上,世界书局主人沈君忽以不肖生所着之相示:则巨干盘空,奇枝四茁,豪情侠态,跃跃纸上,固可与前之二书,鼎足而三也。不禁色然而喜,跃然而兴;而前日读书之乐,不啻复一温之目前矣。所可慨者。则前此我方在血气末定之时,跳踉叫嚣,窃欲取书中人以自况:今则中年哀乐,壮气全消,不复有此豪情矣。
斯可哀耳!
至此书措词之妙,运笔之奇,结构之情严,布局之老当,固为不肖生之能事。凡爱读不肖生文字者,类能言之。且每章之末。复有施子济群为之加评;朗若列眉,固不待余之词费矣。
是为序。
民国十二年暮春苕狂书于海上之忆凤楼
第一回 装乞丐童子寻师 起宝塔深山遇侠
从长沙小吴门出城,向东走去,一过了苦竹坳,便远远的望见一座高山,直耸云表。山巅上一棵白果树,十二个人牵手包围,还差二尺来宽不能相接;粗枝密叶,树下可摆二十桌酒席,席上的人,不至有一个被太阳晒。因为这树的位置,在山巅最高处;所以在五六十里以外的人,都能看见它和伞扒一般,遮蔽了那山顶。那山横跨长沙、湘阴两县,长只六十余里,高倒有三十余里。从湘阴那方面上山,虽远几里路,然山势稍缓,走的不大吃力;从长沙这方面上去,就是岩峻削,不是精力极壮的人,决没有能上去的!长沙、湘阴两县的人,都呼那山为隐居山。故老相传说:那山在清初,很有几个明朝遗老隐居在里面;遂称为隐居山。
这隐居山底下,有一个姓柳名大成的,原是个读书人。只因读过了四十多岁。尚不曾捞得一个秀才;家里又有不少的租遗产业,父母都亡故了,便懒得再去那矮屋里受罪。他夫人陈氏,容貌既端庄,性情又贤淑,因此伉俪极为相得。中年才得一子,就取名一个迟字。
那柳迟生长到四岁,无日不在病中,好几次已是死过去了!柳大成延医配药,陈夫人拜佛求神,好容易才保留了这条小性命!然性命虽保留了;直病得枯瘦如柴,五岁还不能单独行走!
加以柳迟的相貌,生得十二分丑怪:两眉浓厚如扫帚,眉心相接,望去竟像个一字;两眼深陷,睫毛上下相交,每早起床的时候,被眼中排泄出来的污垢胶了,睁不开来;非经陈夫人亲手蘸水,替他洗涤乾净,无论到甚么时候,也不能开眼见人;两额比常人特别的高,颧骨从两眼角,插上太阳穴;口大唇薄张开和鳜鱼相似;脸色黄中透青:他又喜欢号哭,哭时张开那鳜鱼般的嘴,谁也见害怕。
柳大成夫妇,有时带他去亲戚朋友家,人家全不相信这般一对漂亮的夫妇,会生出这么奇丑的儿子!只是柳大成夫妇,因中年才生这个儿子,自后并不曾生育;夫妇两个痛爱柳迟的心,并不因他生得奇丑,减少毫发!
柳迟到了十岁,柳大成便拿了一本论语,亲教柳迟读书。柳大成夫妇的意思:多久就虑及儿子不能读书,不过打算略试一试;若真是不能读,便不枉费心血!谁知只教一遍,即能背诵出来;柳大成逐页的教,柳迟竟能逐页的背;并且教过一遍的,隔了十天半月问他,仍然背的一字不差!这才把柳大成夫妇,喜欢得不知如何才好!但是柳迟虽有过目成诵的天才,却是极不愿意读书。不愿读书,本是小孩子的通病;只是普通不愿意读书的小孩,必是贪玩耍;那怕玩耍的极无意识,集合无数小孩三个成群,四个结党,闹得个乌烟障气!这类顽皮生活,总是寻常小孩,免不了要经过的阶级!
这柳迟很是作怪:他从来不曾和左邻右舍的小孩,在一块儿闹过一次;也不学那些小孩玩要的举动,他不读书的时候,不是坐在位上6抬起头呆呆的望楼板;便是站在丹墀里,发了呆似的,望半空中飞走的乌云、白云。有时数墙上的砖,有时数屋上的瓦;见人家厅堂上悬了屏条,屏条上写的是大字便罢,若是小字他必得从头至尾,数蚌清楚;柳大成夫妇也禁止他不了!
这么过了两年,他却练成了一种极奇特的本领:凡是多数在一块儿的物件,一落他的眼,即能说出一个数目来,不多不少!他的性质,虽不欢喜和小孩做一块;只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他倒欢喜去亲近。那地方上年老的人,也都喜和他东扯西拉的说笔事。
是这么和许多老头儿,混丁一年,柳迟的性情改变了:见了寻常混做一块的老头儿,他都不大答理了;却看上了一班叫化子。凡是来他家讨钱、讨饭的乞丐,他在里面,一听得这声音,便和甚么最亲爱的人到了一般,来不及的跑出来;给了钱又给饭,又给衣服,还得问那叫化的姓名、住址。
有时高兴,约齐了无数的叫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聚做一块儿;他自己也装成一叫化模样,或在桥洞底下,或在破庙里面,大家说也有笑也有。若是天色晚了,便不归家,拣一个和自己说得来的叫化,在一条稿荐里面睡觉。柳大成夫妇虽痛爱儿于,但见儿于这般不长进,也实在有些气忿不过,将柳迟叫到跟前,训饬了好几次:无奈柳迟听了,只当耳边风,一转眼,又是右手拿棍、左手提篮,跟老叫化走了!
湖南的叫化,内部很有些组织,阶级分的极严;不是在内部混过的人,绝看不出这叫化的阶级来!他们显然的表示,就在背上驮的讨米袋;最高的阶级,可有九个袋;以下低一级,减一个袋。柳迟和许多叫化混了三年,背上已有驮七个袋的资格了。
一日,他讨了一袋米,走一个村庄经过。见晒稻子的场里,有十来只鸡,在青草里寻虫蚁吃;其中有一只老母鸡,大约有四五斤重。柳迟从袋中掏出一抓米来,把老母鸡引到跟前:顺手抢鸡项脖,左手往鸡肚皮下一托,那只老母鸡,就到了柳迟的手;只翼膀略扑了两扑,连叫都没叫出一声。他们同伴偷鸡的手法,都是如此。
最难偷的,是大雄鸡;雄鸡会跳跃,不肯伏在地下不动。老母鸡的性质,见人向他伸手,十九伏在地下;不过去攫的时候,总得叫一两声;所以下手就得抢鸡项脖,使它叫不出声,左手托箸鸡肚皮,鸡自然不会叫了。
柳迟既得了那只老母鸡,即走到河边拾了一片碎磁,把鸡杀死;并不拔毛,只破开肚皮,去了肠杂,放下些椒盐、五香、酱油、白醋之类的东西,在鸡肚皮里面;拿线扎了起来,调和许多黄泥,将鸡连毛包糊了。再从身上抽出一条大布手中来,把讨来的米,倒在手巾里,就河水淘洗乾净;用绳将手巾扎好,也用湿黄泥包糊。然后走到山中,寻了些枯枝干叶,拣土松的地方,堀一个尺来大尺来深的洞;先把黄泥糊的母鸡,放在洞里;将枯枝干叶,纳满了一洞;取火点燃了,接连不断的添柴。
是这么烧过了一个时辰,黄泥已烧得透心红了;柳迟才把鸡取了出来。趁那洞里正烧得通红的时候,把黄泥包的米放卜去,只略略加了些柴在上面,那生米便能煨成熟饭。
柳迟才添好了柴火,心里忽然寻思道:“有这么好的下酒物,没有酒,岂不辜负了这鸡吗?好在身边还有几文钱,何不且去买点儿酒来,再剥鸡子呢?”主意已定,就拿了一只碗,到近处酒店里买了酒。回到山上,一看火洞的柴枝上面,竖了一片尖角瓦;心里登时吃了一惊!暗想:这深山穷谷之中,那有本领很大的人,来寻我的开心呢?
原来叫化子伴里,有这种极大的规矩:不是阶级很高的叫化,不能是这么弄饭菜吃。在这种场合,若是有同道的经过,在火洞上竖起一片尖角瓦,谓之“起宝塔”;在火洞旁边竖一根柴枝,谓之“竖旗杆”:不是在叫化于伴里最有本领的,阶级最高的,决不敢玩这种花头!烧饭的叫化,遇了这种表示,必得停了饭不吃,在山前山后寻找这起宝塔或竖旗杆的人:寻了彼此攀谈几句江湖话,果是本领不错,就请来同吃。
柳迟这日既发现了宝塔,便放下手中的酒,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个人影;在山底下都寻遍了,也是没有!回身走上半山,只见一个老道人,身穿一件破布道袍,背上驮一个黄布包袱;坐在一块石头上打盹。身旁放一口六七寸宽、尺多长的红漆木箱;木箱两旁的铜环上,系了一条篮布带;大约是行走时,将蓝布带绊在肩上的。
柳迟心中忽然一动,觉得:这名道人不是寻常道人:随即双膝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弟子求师三年,今日才遇见师傅了!望师傅开恩,收我做个徒弟!”说罢,又连连磕头。
那老道合双眼,不瞧不睬,好像是睡箸没有醒来。柳迟磕过了十多个头,膝行移近了两步,又磕头如前说了一遍。老道醒来,揉了揉眼睛,打量了柳迟几下;口里喝了一声道: “我也和你一样,在外面讨饭糊口的,那里有钱打发你,你不看我身上穿的衣服,像是有钱打发叫化子的人么?”
柳迟听了,一点儿不犹疑的答道:“师傅可怜弟子一片诚心,求师求了三年,今日才见了师傅!师傅慈悲,收了我罢!”
老道哈哈笑道:“原来你想改业,不做叫化,要做道士。也好!我讨饭正愁没人替我驮包袱,提药箱:你要跟我做徒弟,就得替我拿这两件东西!但怕你年纪太轻提不起,驮不动,那便怎好呢!”
柳迟至诚不二的说道:“弟子提不起也提,驮不动也驮,师傅只交给弟于便了!”
老道立起身来笑道:“你就提这药箱走罢!”说话时,好像闻了甚么气味似的,连用鼻嗅了几嗅道:“不知是那一家的午饭香了,我们就寻这饭香!去讨一顿吃罢!”柳迟也立起来,伸手提起那药箱,说道:“这饭香气,是弟子预备孝敬师傅的;就在前面,请师傅去吃罢!”
老道又哈哈大笑道:“我倒得拜你为师才好!你能弄得吃,还有多余的请我,不比我这专吃人家的强多了吗?”
柳迟引老道到火洞跟前,把讨米袋折叠起来,给老道做坐垫。老道自己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竹兜雕成的碗来。柳迟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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