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
既然没有什么本领,就不应该开厂授徒。既然是开得厂,授得徒,便自认是有本领的了,就应得出来和我见个高下。如今你两条路都不走,只是老躲着在里面,这有什么用?哼,哼!老实说,今天你如出来和我见个高下,或是打个招呼,万事俱休。否则,惹得我性起,定要把你这鸟厂打得一个落花流水,休要怪我太不客气。”说时,声色惧厉,显出就要动武的样子。慌得镜清的一班门弟子,一面设法稳住了他,一面忙去报知镜清。镜清却很不当作一回事,哈哈大笑道:“这厮倒也好性子,今天才真的发起脾气来了。那丑媳妇总得见公婆面的,也只好出去和他见一见,不能再推托什么了。也罢,你们且去对他说,我就要出来了,教他准备着罢。”
等得镜清走到外边厅上,却已运用玄功,摇身一变,变作了一个长不满三尺的侏儒。那时不但他的一班门弟子瞧了,觉得十分惊诧。就是那李成化,也暗地不住称奇:怎么这开厂授徒的拳教师,竟是这们的一个株儒?这真是万万想不到的,但是这也可算得是一桩新闻,人家以前为什么不传给我听呢?当下他却又向着镜清一阵大笑道:“我道你这炎炎赫赫的大教师,总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氏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万不料竟是这们一个矮倭瓜,这真使我失望极了。”镜清微笑道:“我也只借着授徒,骗口饭吃吃罢了。这种炎炎赫赫的头衔实在出于你的奖借,我是万万不敢受的。不过为了我生得短,竞使你失望起来,这未免太有点对不住你了。还是赶快让我把身子长出些来罢。”一壁说着,一壁跳了几跳,果然立刻长出了几寸来。
这一来,可真把一班在旁瞧看的人惊骇住了,尤其是身在局中的李成化,竟吓得他呆呆的向镜清瞧着,一句话也不能说。镜清却又笑着说道:“你呆呆的望着我做什么?莫非还嫌我太短,仍使你觉得有点失望么?那我不妨再长出几寸来。”随说随跳,随又长出几寸长。这样的经过了好几次,居然比李成化的身度还要来得高了。镜清却又做出一种绝滑稽的样于,笑嘻嘻的说道:“呀!不对,不对!我又做了桩冒失的事情了。这生得太短,固然足以使你失望。而太长了,恐怕也要引起你的不满意的。还得和你一样长短才对呢!”说着,跳了过去,和李成化一并肩,随又向下略一蹲,果然短了几寸,同李成化一样的长短了。这时李成化却已由惊诧而变为恼怒,厉声说道:“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一种妖法罢了。别人或者被你吓得退,我李成化是决不会为了这区区的妖法就吓退的。如果真是汉子,还是大家比一下真实的本领,不要再弄这丢人的妖法罢。”刚刚把话说完,便抽出一柄钢刀,劈头劈脑的向镜清挥了来。
镜清一边闪躲着,一边仍笑嘻嘻的说道:“你这人也太不客气了。怎么连姓名都没有通报,就无因无由的,向人家挥起刀来呢?”李成化大吼一声道:“你别再油嘴滑舌了。我是李成化,外间谁不知道。老实对你说,我今天是特地来找着你的。照形势瞧起来,你是无论如何不能躲避的了。真是汉子,快与我际走上几合。”镜清笑道:“原来你是要和我比武的么?好,好,好!
那你何不早说?不过真要比武,也得彼此订定—个办法。如今还没有得到对方的同意,你冷不防的就是这们一刀,所谓英雄好汉的举动,恐怕不是如此的罢?“李成化被他这们的一请问,倒也自己觉得有点冒失了,忙道:”你既然肯和我比武,事情就好办了。如今闲话少说,你要怎么比?
我依你怎样比便是。不过你不能再在这办法上,作出种种留难的举动来。“镜清道:”这是决不会的。只有一桩,我的年岁虽然还说不上一个老字,然比你总大了许多了。如要和你们这种少年人走上几合,腿力恐怕有些不对,恕我不能奉命。现在我却有个变通办法,不如尽你向我砍上三刀,你能把我砍伤,就算是你赢了。如果不能把我砍伤,就算是你输了。万一你竟能把我砍倒,不是更合了你的意思么?不知你对于这种办法,也赞成不赞成?“李成化听了,暗想道,这厮倒好大胆,竟肯让我砍上三刀。难道他又有什么妖法么?不过我不信他竟有这许多的妖法,倒要试上一试。自问我这柄刀,能削铁如泥,最是锋利无比的。只要他不施展出什么妖法来,怕不一刀就把他的身子劈成两半,还待我斫上三刀么?”当下大声说道:“好,好,好1我就砍你三刀。不过这是你自己定的办法,想来就是我万一的一个手重,当场把你砍死,也只能说是你自己情愿送死,万万不能怨我的呢。”镜清又笑道:“那个会怨你。你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出来便了。”
于是,李成化略略定一定神,觑着了镜清的胸膛,就是很有力的一刀。满以为这一刀下来,纵不能就把他当场搠死,重伤是一定免不了的了。谁知刀还没到,眼帘前忽地一阵黑,手中的刀就有点握不住,向右偏了许多。因此只在镜清的衣上,轻轻划了一下,并役有伤得毫发。这时李成化倒有点不自信起来了,莫非因为我一心要把他一下砍死,力量用得过猛。同时又因为心情太愤激一些,连脑中的血都冲动了,以致眼前黑了下来,所以刀都握不住了么?如果真是如此,那都是我自己不好,怨不得别人的。这第二刀,我须得变更一下方法才对。当下,他竭力把自己慎静着,不使有一点心慌意乱,然后觑准了镜清的胸膛,又是不偏不倚的一刀。煞是奇怪!当他举刀的时候,刀是指得准准的,心是镇得定定的,万不料在刚近胸膛的时候,眼前又一阵的乌黑,刀锋便偏向旁边了,依然是一个毫发无伤。这一来,可把李成化气得非同小可,立时又大吼起来道:“这可算不得数。大概又是你在那里施展妖法了。否则,我的刀子刚近你的脚前,为什么好端端的,跟着就是一阵乌黑呢?”镜清道:“这明明是你自己不中用,不能把我刺中罢了。怎么好无凭无据的,捏造出妖法二字,轻轻诿过于我呢?如今你三刀中巳砍了二刀,剩下的这一刀,如果再砍不中我,可就要算是你输了。”说完,哈哈大笑。李成化道:“不,不!这可算不得敷,须得再把方法改变一下。如果你肯解去衣服,把胸膛坦露着,坦然再听我砍上三刀,不施展一点什么妖法,那就对了。那时我如再砍不中你,不但当领认输,还得立刻拜你为师。”镜清道:“好,好!这有何难!我今天总一切听你吩咐就是了。”一壁说着,一壁即解去衣服,把胸鞋袒露着,坦然的说道:“请你将刀砍下来罢,这是你最后的一个机会,须得加意从事,再也不可轻易让它失去呢。”
李成化也不打话,对准了镜清祖着的胸膛,接连着一刀不放松的,就是很结实的三刀。但是说也奇怪,这三刀砍下去,不但没有把镜睛穿胸洞腹,而且砍着的地方,连一些伤痕都没有。再瞧瞧那柄刀时,反折了几个口,巳是不能再用的了。这一下子,可真把孪成化惊骇得不可名状。
暗想:我这三刀砍下去,确是斫得结结实实的,并没有一刀落了空,怎么依旧没有伤得他的毫发呢?这可有点奇怪了。看来他的内功也练得很好,所以能挨得上这很结实的刀子,倒不见得全持妖法的呢。正在他这们想的时候,又听得镜清一阵的哈哈大笑,向他说道:“如今你又有何说?
你的刀子,不是一刀刀都砍在我的身上么?然而我却一点儿伤都没有。这明明是你砍得不合法,太不济事罢了。难道还能说是我施展什么妖法么?“李成化到了这个时候,可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一张锅底也似的黑脸,涨得同猪肝一般的红。慌忙把刀丢在一旁,跪下说道:”恕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同师傅纠缠了这半天。如今也无别话可讲,就请师傅收了我这徒弟罢。我总赤胆忠心的跟着师傅一辈子,不敢违拗一点便了。“镜清这时却把刚才那种嘻皮笑脸的神气完全收起,一壁忙把他扶住,一壁正色说道:”你真要拜我为师么?那妖法两字,当然是不必说,巳由你自动的否认了。不过我所会的本领也多得很,象你已是这般年纪,不见得还能一桩桩都学了去。你究竟想学我那几桩本领呢?“李成化道:”别的本领,弟子还想慢一步再学。现在弟子所最最拜服而羡慕的,就是能将身子倏长倏短,及在霎时间能使敌人眼帘前起了一片乌黑。师傅能先将这两手教给我么?至于钢刀砍在身上,可以运股气抵住,不使受一点儿伤,这恐怕是一种绝高深的内功,不是一时所能学得会的罢?“镜清笑道:”原来你看中了我的这两手工夫了。不过这两手工夫,一名孩儿功,一名乌鸦阵。你不要小觑他,倒也不是短时间中所能学得会的。你既然愿从我学习,我总悉心教授你。大概能用上五六年的苦功,也就不准学会的了。“李成化听得镜清已肯收他为徒,并肯把这两手工夫教给他,当下十分欢喜,忙又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行了拜师大礼。从此便在镜清门下,潜心学习起来了。可是这一来不打紧,更把镜清的声名,传播得绝远,竟是遐迩皆知,不但是在这潍县周围的百里以内,就是在几百里几千里外,也有负笈远来,从他学艺的,镜清又来者不拒,一律收录,竟成了一位广大教主了。
只是一桩,人数一多,不兔良莠不齐。就有许多地痞无赖,混进了他的门中。这些人从前没有什么本领,已是无恶不作。如今投在他的门下,学会了几种武艺,更是如虎添翼,益发肆无忌惮的了。所以,在地面上很出了几桩案子,总不出奸盗淫邪的范围。就中有个郑福样,绰号小霸王,更是人人所指目的,也可算是这一群恶徒中的一个领袖。以前所出的这几桩案子,差不多没有一桩是和他没分的。这一天,他同了几个和他同恶相济的坏朋友,到大街小巷去逛逛。在一顶轿子中,臆见了一位姑娘,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生得十分美貌。虽只是惊鸿一瞥,露眼间,这乘轿子已如飞的抬了走了,然已把这个小霸王,瞧得目瞪口哆,神飞魄越,露出失张落智的样子。
一个同伴唤小扇子张三丰的,早把这副神情瞧在眼中,就把肩膊略略一耸,笑着说道:“郑兄真好眼力。莫非在这一霎眼间,已把这小雌儿看上了么?”郑福祥听了这话,惊喜交集的说道:“难道你也瞧见了她么?你说她的小模样儿,究竟长得好不好?”张三丰又谄笑道:“我并不是今天第一次瞧见她,她的模样儿,已在我眼睛中好似打上一个图样了。她的眉峰生得怎样的秀,她的眼儿生得怎样的媚,我是统统知道,画都画得出来呢。”郑福样很高兴的说道:“如此说来,她是什么人家的女儿?住在什么地方?你大概也都知道了。”张三丰道:“这个不消说得。”说到这里,忽又向路旁望了一望,装出一种嘻皮涎脸的样子,说道:“郑兄!这里已是三雅园了。
我们且上去喝杯酒,歇歇力罢。在吃酒的中间,我可以一桩桩的告诉你。如此,你这顿酒,也不能算是白请我吃的啊。“说了这话,又把肩儿连耸了几耸。郑福祥笑着打了他一下道:”你这人真嘴馋之至!借了这点色情,又要敲起我的竹杠来了。好,好,好!我就做上一个东道,也算不了什么一回事。“随即招呼了众人,一窠蜂的走上了三雅园酒楼,自有熟识的伙计们招呼不迭。
这时还没有到上市的时候,一个酒楼上,冷清清的并无半个酒客。他们便在雅座中坐下,要酒要菜,闹上一阵,方始静了下来。郑福祥忙又回到本题,向张三丰催着问道:“这小雌儿究竟是什么人家的女儿?又住在什么地方呢?”张三丰满满的呷了一口酒,方回答道:“她便是张乡绅的女儿,住在东街上那所大屋中。郑兄,我可有一句话。这比不得什么闲花野草,看来倒是不易上手的呢。”郑福祥陡的把桌子一拍道:“咄!这是什么话,无论那个姑娘,凡是被我姓郑的看中的,差不多已好象入了我的掌握中了,那会有不易上手的?”那班狐群狗党,见他发了脾气,忙也附和着说道:“不错啊,不错!这是决没有不上手的。我们预先替郑兄贺一杯罢,大家来一杯啊。”谁知等到众喧略止,忽听外面散座中,也有一个人拍着桌子,大声说道:“不错啊,不错!来一杯啊。”倒把众人吓了一跳,郑福祥正靠门坐着,忙立了起来,一手掀起门帘,同时便有几个人和他一齐探出头去,向着外面一望。只见散座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独个儿据着一张桌子,朝南坐着。衣衫很不整齐,而且又敝旧又污秽,一瞧就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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