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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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怎么也不细细盘问一下,就会把他收留下来呢?“周小茂道:”这在当时,我也很当作是件奇事,并暗暗向自己称庆,竟会遇到这种良机。事后,方知不然。这并不算得是什么奇事,重算不得是什么良机。因为李成化生性是最爱收徒弟的,凡是流落在他乡的人,只要能够遇见着他,没有一个会不受他的垂青呢。“江南酒侠笑道:”如此说来,他可算得是个广大教主了。“周小茂也笑道:”这个名称,他倒是当之而无愧的。当他把我收为弟子以后,表面上还算信任,然而总因我是新列门墙,仍不免处处防范。我也窥见了他的隐衷,更是小心翼翼,只好暗地窥探了。不料机会之来,竟有出人煮料之外的。就在你第一天入观的晚上,已是半夜时分了,忽见他悄悄的走到大殿上去。我知道事情有异,也就偷偷跟随在后面。到了大殿之上,在那佛前暗淡的灯光下,果然见他拿出一件东西,放在佛龛下面,并自言自语道:“这个地方,要算最是妥密没有了,任何人都猜想不到的。你们有本领的,尽管前来施展本领,然终不免徒劳往返罢了。”说完这话以后,脸上又微微露着笑容。照这形状和言语瞧去,他藏放在这佛龛之下的,不是那玉杯,又是什么呢?等他归寝以后,我又悄悄前去一探,果然一点不错。本想即挟之而遁,但一则尚没有知道你们的寓处,二则还要瞧瞧你们盗杯的情形,觉得遁走尚非其时。因此仍把玉杯留在原处,也管自就寝了。“
陶顺凡忽问道,‘那么这只玉杯,,如今你究竟到手了没有呢?“周小茂笑道:”你不要性急,我既来到这里,当然是已到手了。后来二次盗杯的情形,我都瞧在眼中。那时我恨不得告诉酒侠老叔一声,玉杯便在佛龛下边,只要到那边去一搜便是,又何必枉费这种气力呢?然而我竟得不到这种谈话的机会,也只索罢了。到了刚才,酒侠老叔已把这空匣盗去,我知道事机紧迫,李成化不久就要去瞧视那只玉杯的。不如乘他未起身之前,就取了这只玉杯逃走罢。好得我在酒侠老叔和李成化饮酒的当儿,巳听得他谈起了你们的寓处,不怕找不到你们呢。“陶顺凡忽又问道:”但是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这李成化也是十分精细的人,今晚为何睡得这般熟,酒侠把他藏在裤中的空匣盗来,你又偷偷从他观中盗了玉杯逃出,他竟一点也不知道呢?“周小茂还没回答,江南酒侠忽笑了起来道:”这在我瞧来,倒一点也算不得什么奇怪,只不过是我放的蒙汗药所发生的一种功效罢了。老实说:我虽是一个著名的酒鬼,然而蒙众人谬赞,还在酒字下,安上一个侠字。在何时应饮酒?和何人宜对饮?心中总还有点分寸。如果不是要设法把这蒙汗药暗放在李成化的酒杯中,象他这种语言无味,面目可憎的人,我决不高兴和他连饮上二夜的酒呢。“
这么一说,大家方恍然大悟,不觉都笑了起未。
却又见周小茂正容敛色,突的向大众下跪道:“小子现有一件事奉求诸公。照诸公这般忠肝侠胆瞧来,想来一定能够答允的。小子特在此—拜。”这一来,倒惊得大众一齐避席。江南酒侠忙把他扶了起来道:“周公子有话尽管请说。无论有怎样重大的嘱咐,我们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公子又何必行此大礼呢?”周小茂方又说道:“如今在小子一方,就有两件事,应该同时并行的。一是赴云南省视老父,倘然能得请于大吏,小子情愿代父服军役,二是上京师去,把这玉杯献之某亲王,求他替老父昭雪冤狱。然而既到云南省得亲,上京献杯的一桩事,就有些分身不得,在势不能不烦之诸位了。这还不应得受我一拜么?”江南酒侠道:“好说,好说,上京献杯,当然是我们责任上应做的事。公子就不委托我们,我们也要向公子请求的。只是云南去此,迢迢万里,又是瘴疠之乡。公于虽长成得很快,终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童子,只身如何去得?依我说,不如由我们四人中,分出二人来,陪伴公子前往,事情较为稳妥呢。”周小茂道:“老叔的盛意,固是十分可感,不过云南虽远,在我看来也和咫尺差不多。何况我仅单身一人,又没有多少行李,中途就遇草寇,也决不会对我生心,又何必多此一举?倒是玉杯价值连城,觊觎者众,途中难免不发生什么意外。还是多去几人,小心保护为妙。”众人又向他百端劝说,周小茂仅诿以来日再谈,大家也即就寝。谁知到了次日,大家皆已起身,独狂不见了周小茂。瞧瞧他所睡的床上,也是空空如也。方知他已乘人不备,独自走了。大众不胜叹息。仍是讧南酒侠出的主张,上京献杯的事,托之毛锦桃和姚百刚。他和陶顺凡二人,向往云南的一条路上,追踪上去,跟在周小茂的后边,暗尽保护之责。大众对于这个主张,当然一致赞成。随即出了客店,互相分手,不在话下。
却说周小茂偷榆出了客店以后,即问清了道路,徒步向前赶路,虽明知云南相去有万里之遥,决非短时间所能走到,中间尚不知须经过多少磨难?然而省亲情切,无论什么都不在心上。只知走一步,便和老父近一步,终有和老父见面的一日。所以中心熙熙,神志一点也不懈怠。
一天,他正默想着见了老父,天伦团聚后的一种快乐。忽有一骑马,从他身边驰过,不觉把他的思潮突的打断,并使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望一望,只见坐在马上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段轻倩非凡,面貌更是十分美丽。也正回过头来,向他盈盈凝望着。一和他打个照面,这少女好似触了电一般,这骑马也就放缓下来,竟和步行的速率差不多。于是一个乘马,一个步行,便结了个长途的伴侣,互相并行起来。这少女却真也妙得很,在这行走的时候,又时时的举起一双妙目来,向周小茂脸上凝看。然而也只是痴痴的凝望罢了,终为一种少女的娇羞所袭,虽神意间似乎想要和周小茂谈话,却到底没有淡得一句话。可是在周小茂一方,经她这们的一来,不免已大有戒心了。暗想,我从前曾屡屡听人说起,在这北几省的道上,常有一种以色饵人的女盗,勾致孤身行客,只要小小的一个不留神,就会堕入她的彀中。那么小则丧财,大则丧身,事情就不堪设想了。我虽然没有多少行李,身边也没有什么财物,然而她这么的注意着我,终究不是好事,还得加意防备才是。最好能避去了她,不和她同道行走,方是万全之策呢,可是这少女是乘马的,自己只凭着一双足步行,又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去啊?不过这少女和他并行了一程,依旧没有什么表示,似乎对他并不怀什么恶意。他的所有理想,完全是出于过虑的。而他的已开未开的情窦,为这少女的溶溶妙目炫惑得一稍久,更不免有些发张起来,神情间显然的有些心旌摇摇了。
然而他究是何等纯孝,又是何等有大志的人。—个转念间,他的老父如何憔悴呻吟于云南戍所之中,又现了一幅幻象出来。立时使他神志一清,什么窃窕的少女,什么溶溶的妙目,一切都不在他的心中。更咬了咬牙根,自己呼着自己的名儿,私自惕励道,小茂,小茂!你不要为美色所惑啊。你只要稍一不慎,就会堕入陷坑,立刻奇祸临身,便永无和你老父见面的日子了。小茂想到这里,又飞速的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要避去这少女的样子。这少女也似乎知道他的用意,微微向他一笑,也即策马而前。大家这样的相缠了好多时,不觉已是落日衔山了。少女方向这轮落日望上一望,又回头向小茂一笑,然后策马驰去。小茂顿觉放心了许多,以为自己已脱离了危地了。
一会几,到了一个小小村庄之中,已是暮色苍茫,颇想找个地方下宿。正在思忖之际,忽有一个老汉迎面走来,含笑向他说道,“相公莫非要找宿处么?但这小村中是没有客店的,只老汉的蜗居中还算清洁,或者可供相公下榻。相公也愿跟随我来么?”小茂见他脸上满含慈祥之气,知道并非歹人,也就点头表示赞成,跟着他一同走去。
没有行得一箭路,已到了那老汉的屋中。入门便是小小一个花园,穿过花径,却是一间绝大的厅事,气象很是堂皇。厅后还有许多洞房曲室,看去很是繁复曲折,完全是富家的气派。小茂昏昏然置身其中,倒不觉有些诧异起来。暗想:我起初瞧这老汉,装束很是朴素,估量也不过是一个老农。如今进了屋中,瞧见了这种伙颐沉沉之状,方知他是一个富翁。这真叫做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呢。此时那老汉却早把他肃入厅后一间书室中,殷勤请他坐下,然后笑嘻嘻的向他说道:“老汉是拙于词令的,不足伴相公清谈。相公且在此小坐片顷,让老汉去清几个妙人儿来也。”
小茂听了此话,倒有些莫名其妙,也只好枯坐室中,赏玩那些精美的陈设以消闷。不到一会儿,只听得室外起了一片很轻盈的笑语声,跟着又是一阵香风,送进了两个人来。小茂忙定睛一瞧时,却是环肥燕瘦,身段不同的两个女子。更使他十分吃惊的,这燕瘦的便是今天和他厮混了半天骑在马上的那个少女。那环肥的,年纪似乎比较的大一些,约有二十一二岁光景。相貎虽也一般的长得美丽,只是冶荡非凡。而那水汪汪的一双秋波,顾盼起来,饶有荡意,更是足以撩人了。小茂瞧在眼中,不觉暗暗叫苦道:糟了,糟了!我今日竟堕在魔窟中了。这明明是那马上的少女看中了我,特地设下了这个陷阱,叫那老汉骗我进来的。加之她不但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帮手。而这个帮手,比她更是来得冶荡, 我那里还能逃去他们的掌握之中呢?那我要到云南去省亲,不是已成为梦想么?但我那白发飘萧的老父,或者还正眼巴巴的望我前去呢。
他正想到这里,那环肥的,早已鸳声呖呖的说道:“嘉宾远来,有失迎迓,实是抱歉之至。
现在且请在此间小住数天,让我们一尽东道之谊呢。“说完,又举起媚眼向小茂瞟上几瞟,并嫣然的一笑,一壁展询他的籍贯姓氏。小茂只得依实奉告。并说明省亲心切,万万不能在此耽延。
这话一说,那燕瘦的依旧一言不发,只向他睨上一眼。那环肥的,却又笑着说道:“这是公子的一片孝心,我们怎敢再把公子强留?不过今天已是入夜,并不是赶程的时候,何妨屈留一下,且尽一夕之欢呢?”说完,又回顾那燕瘦的道:“翠妹,你且出去吩咐一下,教他们赶快把酒席送来,我们就在此饮宴。”燕瘦的嗽应一声,就姗姗的出去了。环肥的便又和小茂闲谈起来。便说起她们姓王,怙恃早失,只有姐妹二人,形影相依,寄居在这红叶村中。她自己名碧娥,年方二十一岁。妹子名翠娟,年只一十有八。至于那个老汉,并非她们的亲属,不过一个纪纲之仆罢了。
小茂只唯唯的在旁静听着,不敢和她多兜搭。
碧娥却又接着笑说道:“但在这荒村之中,家内仅有几个女子,一个老仆,而没有什么壮男,难免不被歹人觊觎,终究不是一件事情。所以,我很愿替我妹子物色一个如意郎君。万一为求事情便利起见,姐妹二人共事一人,效学英皇故事,我们也是情愿的啊。”说到这里,又向小茂嫣然一笑。小茂倒觉得有些毛骨竦然了。一会儿,已把酒席排好,翠娟也已回进室来。碧娥便肃小茂入席,她自己和翠娟分坐左右作陪。小茂虽口饫珍馐,饱餐秀色,在表面上瞧起来,似乎享足艳福。然他的这颗心,却似十五上吊桶,七上八下的升降个不定。暗想,照事势瞧来,竟是愈逼愈紧了。她竟把效学英皇的这些话,也一点不怕羞的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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