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
谁知不济得很,经不起无住和尚向他注视上三分钟,早已失了自主之力,完全好似被慑住了。
无住和尚便又望着他,向他问道,“你可是哭道人的门徒么,你这次乔装卖相,不是出自你师傅之命,教你物色人士么?”赛半仙连连连答道:“是,是!这次出来,的确是受了师傅之命,教我暗地物色人才的。”无住和尚又问道:“物色人才只是一句话,究竟也拟有具体的办法么?”
赛半仙道:“怎么没有。不过派了人到各地去,暗地物色人才,只是第一步办法,他还有第二步办法呢。”无住和尚的两个眼睛,更凝注着他比前厉害一些,朗声问道:“还有第二步办法么?
那第二二步办法是什么,快些说出来。“
赛半仙道:“第二步办法,就是在邛来山上摆设上一个擂台,任人前去打擂,打赢的可得千金重赏。如此一来,天下的一般英雄好汉,凡是自命为有下一点本领的,定都要前去一显好身手,如果遇见真是人才出众,武艺超群的,他就不恤卑词厚币的去招罗,不怕不入他的彀中呢。”无住和尚道:“但是私设擂台,是有干法禁的,他难道不知道么?还是已得到当地官府的允许呢?
而且要办这桩事,费用也是很巨,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他难道担任得起这笔费用么?“赛半仙道:”他要设得擂台,自然要得到官府的准许,万万儿戏不得。所以他在事前。早把这件事办得十分妥贴了。因为他是善治各种疑难杂症的,新近四川总督的一个爱女,害了一种奇疾,请了许多名医去,都医治不好,弄得总督没有法子可想,只好悬挂黄榜,征求名医。他便走去把榜揭了,只一帖药,就把总督的爱女医好。总督欢喜的了不得,把审金酬谢他,他却坚谢不受。总督便问他道:‘你莫非有什么事要求我,所以辞金不受么?那你不妨替我说来,只要是我的权力所能及,没有不可答允你的。’这句话问得正中他的下怀,便把要在邛来山下摆设擂台,请求总督允淮他的一番意思说出。这时总督酬恩要紧,其他一切都不暇顾及的了,所以把这件事瞧得轻描淡写之至。听了只哈哈—笑道:‘你所要请求我的,只是这们一桩事情么?那有什么不可以之理?你尽管前去摆设擂台,我只要下一道饬属保护的文书就是了,不过你要摆设擂台,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于你本身有什么好处么?‘于是他便向总督撤下一个大谎道:’只因贫道有下一个仇人,本领非常高强,远非贫道所能敌,不久就要来加害了。贫道急得汲法可想,只好在这擂台上,物色高人,或者可助得贫道一臂之力呢!‘总督道:’原来如此,那我确应当帮助你的。你快去筹备起来罢。‘他有了总督的千金一诺,自然很高兴的进行起来了。“
赛半仙说到这里,即曳然而止,不说下去,只瞪起一双眼睛望着他,似乎等待他的命令一般。
无住和尚便又朗声向他说道:“你刚才说的一番活,我都完全听得了。不过我曾问你,摆设擂台,所需的费用是很巨的,他难道担任得起么?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如今快些替我说来罢。”赛半仙忙又很听话似的说道:“这个我们也曾问过他。他说他是会点石成金的方法的,无沦要多少黄金,他都可在顷刻间弄了来。所以关于费用的一桩事情,一点不成问题呢。”
无住和尚听了这话,知道便是赛半仙,也都上了他师傅的当了。这件事决不会如此的简单,内中定还有一种秘幕,点石成金,只是一句托词罢了。但是赛半仙既不知道,盘问也是徒然,不妨留待将来再行查究。因又搁下这个问题,再向下问道:“既然摆设得擂台,照例要请一个十分有本领的人做自主。难道就由他自己担任么?还是另请别人呢?”这话一发,赛半仙的两个眼睛,虽仍瞪着不动,但脸上立刻现出一种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回答道:“不,并不由他自己担任。照他的意思,很想请长春教主镜清道人出来做个台主,如果镜清道人不肯时,便请镜清道人的徒弟李成化出来。他们二人都是很有本领的,无论哪一个肯出来,总于他十分有益呢。”无住和尚道:“如此说来,他与镜清道人及李成化都是很有交情的么?”赛半仙出其不意的回答道:“不,一点交情也没有。”无住和尚道:“那么,他怎能决得定他们二入肯出来帮助他呢?”
这一次奇怪得很,好似已失了镇慑的效用,赛半仙竟不就回答这句话,无住和尚忙定一定神,又把目光深深的注视着他,几乎要直透他的目睫而入。然后朗声问道:“快说,快说!他为什么能决得定,他们二人肯出来帮助他呢?”这才见赛半仙回答道:“这是有道理的。他以前虽和二人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他可以想出法子来,使得他们非和他讲交情不可。我这一次的出来,一半果然是在暗地物色人才,一半的使命,却就为着这桩事情啊。”这一说,倒说得无住和尚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如此说来:刚才你引了到这里来的那个人,莫非就是镜清道人或是李成化的什么人么?”赛半仙道:“不错。那人名唤赵五,是李成化的徒弟。在十年前和人家结下大仇,我们是知道的。预计他在这个时候,恰恰要去复仇去了,这里是他必由之路,所以教我预先候在这里,找个机会和他去结交。见面之后,先一言道破他是去复仇的,再说他此仇定报不成,然后再给他一只铁匣,作为护身之符。如此的市恩于他,将来不管他此仇是报得成或报不成,不怕他不再来找我,只要一来找我,就不怕不入我的彀中了。想不到用不着我去结交他,却因着当地恶棍的骚扰,他竟挺身出来,替我打抱不平。于是我的妙计的第一步,就此很轻易的告成咧。现在只须待第二步的发展就是了。”
无住和尚一听他讲完了这番话,倒不觉又暗暗好笑起来。原来刚才走的那厮,就是李成化的徒弟赵五,也就是与自己的徒弟余八叔有上十载的深仇的。自己竟把他失之交臂,未免太懵懂了。
现在赵五既下了决心要去报仇,又带了这只带有妖气的铁匣子去,那余八叔的生命,不是很有点危险么?好在自己本要到余八叔那边去,如果赶快从后赶去,或者还不嫌迟。凭着他的这点道力,或不难打败赵五那厮。就是这只铁匣,恐怕也邪不敌正,要打翻在他的手中罢。无住和尚边这们的想着,边又问道:“你和赵五索不相识,怎么一见就会认识他?难道不怕错认么?”赛半仙道:“那是不知我师傅从那里弄来了一个赵五的小影,画得和他本人很是相象,所以一见便识,决不会有错认他的事情呢。”
无住和尚问到这里,似乎已可告一段落,不必再盘问下去了。便把凝注在赛半仙脸上的两道如电的眼光,收了回来,变成一副笑容可掏的样子。一壁又向着赛半仙连声喝道:“醒来,醒来!”这一喝,真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于是赛半仙的两个眼珠,又能转动起来,不象先前这们呆呆的瞪着了。跟着又打了一个呵欠,好似刚从梦中醒了过来一般,然后又举起眼来,向四周望上几望。比及望见兀然立在他面前的无住和尚,恍又记起了刚才无住和尚闯入房来的那番情形,便厉声向无住和尚说道:“好个撒野的和尚,还不与我快走,兀自立在这里作甚。难道你是一个聋子,没有听得我的话么?”
这时无住和尚好象要故意戏弄他似的,只笑嘻嘻的回答道:“我并不是一个聋子,不但是你撵我快走的那句话,便是你刚才所说的一席话,我一句句都听在耳中,记在心上呢。”这一说,倒又说得赛半仙呆了起来,立刻现着十分疑诧的样子,说道:“和尚,你不要胡说了。我除叱你快走之外,何尝讲过什么话来。”无住和尚忙把笑容一敛,正色说道:“騃子,你刚才正在梦中,怎么会知道呢?唉,实对你说了罢。是我略略用了一点小术,把你镇慑住了,使你入了睡眠的状态中,然后用话问你。不怕你不依着我的问句,一句句的回答我,自然把关于你师傅种种的事情,都和盘托了出来了。如今什么你师傅要在邛来山上摆设擂台咧,什么要请镜清道人或是孪成化去做台主咧,什么和他们二人并没有交情,设法要得到他们的好感咧,我都知道得很详细,一点没有遗漏。难道不是你告诉我的么?”赛半仙至是,倒也不能不有些相信起来。不知不觉的,又露出一种深思的样子,似乎要于无可迫想之中,想出一些影踪来。
无住和尚却又接着说下去道:“但是明人不做暗事。无论如何,我总要向你说个明白才走的。
而且还要托你带个口信给你的师傅,劝他还是在邛来山中,安安分分的修道罢,不要这般的狂妄了。倘然真要和昆仑、崆峒两派为难,另立一个新派,那别人的意态如何,且不去说他,我无住和尚第一个就不能答允。等他摆设擂台之日,我就要去找着他,教他栽下台来呢。如今话已说完,我们再会罢。“说完,向着房门外就走。这时赛半仙的意识,倒又完全清醒过来,恨不得揪住无住和尚,切切实实的打上一顿,方消了心头之恨。但是等他走起身米,赶出门去瞧时,无住和尚早巳走得不知去向了。
这很长的一番话,在无住和尚口中讲出以后,余八叔便很殷切的问道:“那么,如今的第一步,我们该怎样进行呢?”欲知无住和尚如何回答?且待第一百二十六回再说。
第—百二十六回 老道甘心作护法 半仙受命觅童男
话说无住和尚听了余八叔问上将来怎样进行的一句话,便把自己定下的计划向他说上一说,又命余八叔去把柳迟邀了来。如今且按下慢表,再把那赵五提一提。单说那赵五好象发疯也似的,奔出了余八叔的屋中,脑中昏乱到了极顶,只知胡乱向前奔去。等到神情稍清,住了足四下一望时,却已到了十数里外的荒野之中了。方把刚才的事,一节节的,想了起来,倒又徬徨四顾,露出无所适从的样子。暗自说道:罢了,罢了!我的深仇,既没有报得成,不但是这十年来的苦苦练习,完全是归于无用,而且还有什么面目,回到玄帝观中去见师傅一辈人呢,不如一死干净。
想到这里,便想用个自尽的方法。可是还没有实行得,忽又转念—想道:不可,不可!我和那余八叔本有上十载深仇的,如今仗着那铁匣之力,眼见就可把他烧死,不料从中又钻出他的师傅无住和尚来,不但使得我功亏一篑,还反懈的两败俱伤种法宝都打落在他的手中,这不更是仇上加仇么?无论如何,我就是自己没有这力量报得此仇,也定要走遍天涯,访寻能人,代我去找着他们师徒两人,了却这一重公案,方雪了心头之恨。如何如此的懦弱,竟要一死了事呢。
正在这个当儿,忽觉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并笑着说道:“如今报仇要紧,立在这里呆想,又有什么用处呢。”这一来,倒把赵五骇了一跳。忙回身瞧看时,却见在背后说这话的,就是说他脸带晦气,报仇不成,并赠他铁匣的那个赛半仙。
赵五和赛半仙只有一面之交,原无什么深切的感情的。但在此时,他正酷念着要报此深仇,而且想觅到一个能人代他报仇,而赛半仙恰恰不先不后的到来。加之赛半仙的神术,又是他所心折的,那代他报仇一件事,他虽不完全属望在赛半仙身上,却至少总有一半是属望着赛半仙的。
所以他见了赛半仙,好似他乡遇故知一般,露着十分亲热的样子,很欣喜的说道:“相士,我正弄得走投无路,不知如何是好。如今有你到来,我有了生路了。”赛半仙微微一笑,还没有回答什么。赵五又接着说道:“相士,你真不愧是个神相。我果然被你料着,没有报仇得成,反铩羽而归了。幸亏有你给我的那只铁匣保护着,总算保全了性命。所可恨的,后来又钻出来了一个无住和尚,竟把你的那只铁匣也打倒在地上了。”说着,又把去报仇时的一番情形,约略说上一说。
说完以后,又加上一句道:“相士,你看现在我该有怎样的一种办法,请你明白的教导我?我是方寸大乱,一点主意都没有了。”赛半仙道:“你所遭到的种种事情,就是你不向我说,我亦已有所知。所以在你未向我请教以前,我倒巳替你想定了一个办法了。只不知你赞成不赞成?”赵五忙道:“什么办法,快些讲给我听听。只要能报得仇,我没有不赞成的。”赛半仙道:“不要忙,让我细细对你说。不过这里不是谈话的所在,我们且到那边树林中,坐下来谈一回罢。”
赵五把头点点,即跟着赛半仙同到了树林中,席地坐了下来。又两眼望着赛半仙问道:“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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