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
馑,粒米无收,家道因之败落下来,他自己也几乎耍沦为乞丐了。他为外出觅食关系,不知不觉间,巳来到四川省内。达一天他正在街上踯躅着,忽有一个白发飘萧的老道,打他面前经过,已经走过了有好几步了,忽又回身走到他的面前,向他凝视了一阵,方态度慈祥的向他说道:“唉,为何一寒至此。但是我瞧你状貌清癯,骨格非俗,很有一些夙根,决不会长此沦落的,倘能从我入山学道,说不定还有成仙化佛的一日呢,不知你自己也愿意不愿意?”齐六亭这时正愁没有饭吃,如今老道忽然要招他去学道,不管这个道学得成学不成,自己究竟真有夙根不真有夙报,但是无论如何,一碗现成饭总有得吃的了,不比这么飘流着强得多了么?当下即一个头磕了下去,连称:“师傅在上,弟于在这里行拜师的大礼了。他日倘有寸进,都是出自师傅之赐,弟子决不忘师傅的大恩大惠的。”道人道:“好说,好说,不过我有一句话,你须牢牢的记着:吃饭与学道,这两件事完全是绝不相干的。为了要去学道,就是把肚子饿了也不要紧。能够有上这种的毅力的,才有成功的希望。倘然为了要吃饭而学道,那就失了学道的本旨了。”齐六亭唯唯答应。即随了那个道人,到了一座深山之中。
在他最初的意想中,以为他的师傅一定住在一所崇丽无比的道观中,谁知到得山上一瞧,不要说崇丽的道观了,竟连三间茅屋都没有,他们师徒二人,只是住在一堆乱石中。齐六亭当然要露着不高兴的样子,老道却早已瞧了出来,便笑着向他说道:“你莫非讨厌这堆乱石么?但是我和这堆乱石,却是始终不能相离的,须知我的道号,就是这乱石二字啊!如果你真不愿意时,那你现在就下山去,还不为迟,我也不来勉强你。”齐六亭方知他的师傅唤作乱石道人。不过,要他在这堆乱石中居住,虽觉得不大起劲。但要别了师傅下山,依旧过着那飘流的生活,也有些不甚愿意,于是向师傅谢了罪,又在山上居留下去。可是住不上几天,又使他觉得十分奇怪起来。
原来这在表面上瞧去,虽只是一堆乱石,不料在实际上,却比盖造成的房屋,还要来得邃密。不但风吹不进,雨打不到、日晒不着,而且里面温暖异常。这时虽已是九月深秋,却还和已凉天气未寒时差不多。此外更足使他称奇的是,一到晚上,猿啼虎啸,豹叫狼嗥之声,虽是触耳皆是,然从未见有一只野兽走到里面来过,好象无形中有上一种屏蔽,挡着了不使他们走进来的。至于里面的道路,更是千回万绕,门户重重,越走进去,越觉得深邃无比,别有洞天,再也找不到来时的原路。照外表走了去,就是走上七天七晚,恐怕也不能把这乱石堆游历个周遍呢。
这时齐六亭倒又觉得有些兴趣起来,常常拿着含有疑问的眼光,向老道凝望着。老道也逐渐的有些懂得它的意思了。一天,便笑容可掏的向他说道:“你不是要我把这堆乱石替你解释一个明白么?哈哈,你倒不要小觑了这堆乱石,这是我上考天文,下察地理,旁参阴阳五行,以及洛书、河图、文王、八卦等等,方始堆了下来的。奉节县西南面,虽也有诸葛武侯遗留下来的八阵图,但如果和这个乱石堆比起来,恐怕还是小巫见大巫,因为他这个八阵田,只是我所包含的许多东西中的一小部分罢了。不过这中间的道理太奥妙了,变化也太繁多了,我要和你细讲,一时也讲不了这许多,不如由你一件件的去领会,等到日子一久,你自会触类旁通,不必再由我讲解得。那时你去成道之期,也就不远了。”齐六亭听了师傅这番说话,自然很是欢喜,便细心的考察起来。果然这些一块块的乱石,都按着极玄奥的机理排列着,并不是胡乱堆成的。而且有几个平时禁止走去的地方,也由老道一处处带领去瞻仰过,却更垦可怕得异常。什么发行几步,右行几步:何处向左转、何处向右旋,都有一定的规矩,一定的步骤,乱行一步都不可以的。如果乱行了一步,就有大乱子闯了出来喇。至于是什么大乱子,据老道说,不是有一只挠钩突然地伸了出来,把人钩住了;就是踏动了一块翻板,跌入陷阱中去,凭你是钢筋铁骨,也要眠得糜烂如泥呢。
齐六亭这样的住在这乱石堆中,足足的又过了一年。忽然有一天,见他师傅乱石道人从外面领了一个女孩子回来,年纪只有十六七岁。倒是桃隐香靥,生得十分动人。乱石道人即笑嘻嘻的指着那女孩子向齐六亭说道:“我又在路上收得一个女弟子了。你看,长得好不好?”一壁又向那女孩子说道:“雪因,这是你的师兄,你就招呼他一声罢。”那雪因见师命不可违,果然十分腼腆的唤了一声师兄。齐六亭也回唤一声师妹,却觉得有些心旌摇摇了。乱石道人忽又正色说道:“我们修道的人,最不可把男女有别这个见解放在心中。一有了这种见解,就会不因不由的发生种种非非之想。一个不小心时,就要堕入绮障了,哪里还能修成大道呢。你们二人从今天起,便须天天聚在一起了,更须将此种观念打破。只须你把他当作兄,他把你当作妹,彼此象嫡亲兄妹这般的相亲相爱着,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不正当的意念发生了。”二人听了,唯唯受救。乱石道人又道:“现在雪因年纪究竟太轻一些,学道尚非其时。免得寂寞起见,不妨由我教授你几套戏法玩玩。古人所说的:什么逢迎酒、顷刻花种种新鲜的玩意儿,我倒是全会的呢。”说到这埋,又对着齐六亭说道:“横竖你也没有到潜修大道之期,不妨也跟在旁边学习学习,而且我的收授徒弟,本来是与众不同的。人家收得一个徒弟,总是希望他修成正果,克传自己的衣悼,我却不是这样的想,倘然遇着坚毅卓绝的人,能够把我的大道传了去,果然是很好的事。万一不幸,中途发生了蹉跎,我也不便怎样的勉强他。不过道既没学成,连随身技艺也没有一点,使他离此之后,无以在外面糊口,岂不也坍了我做师傅的台么?象我现在所教授的这种戏法,实是一种最好的随身技艺,倘然学会了,遇着你不再愿意修道,要到红尘中去混混,也不怕没有饭吃呢。”他说完这话,觉得与从前的主张又略略有些不同,倒又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乱石道人变戏法的本领,果然高明之至,与寻常那班走江湖的眩人术士不同,其实也不能称为戏法了,简直可目为神仙的游戏神通。二人跟着他学习,自然觉得很有趣味。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四个年头。这一天,乱石道人又出外云游去了,只把他们二人留在这乱石堆中。二人在一起住得也久了,真同兄妹一般的相亲相爱,不起一点狎念。师傅虽然出外云游,依然感不到什么异样之处。到得晚上,也就各自就寝。谁知睡到半夜,齐六亭忽被一种响声,从好梦中惊醒过来,侧耳一聆,却是雪因在那里嘶声呼唤。暗想:这倒怪了。从前师傅在这里的时候,他一夜也没有这般呼唤过的,如今师傅刚刚出去了第一夜,她就这般嘶声呼唤起来,到底是什么缘故?其非是在梦魇罢?想到这里,便想走去瞧瞧她。可是刚走得二三步,忽又把个头摇得什么似的,连说:“不对,不对。师傅虽曾吩咐我们,不可把男女有别这种念头横梗在心中,这不过教我们不要想到男女的关系上去,并不是男女真的没有分别。如今已是午夜了,我究是一个孤身男子,忽然走去瞧他一个孤身女子,终觉有些不便罢。”正在这个当儿,雪因的呼唤之声,更加厉害起来了。倒又使他疑猜道:莫非因为师傅不在这里,竟有破天荒的事情发见,什么野兽走了进来么?他于是不能再顾一切,毅然的奔了去。一壁又默念道:我这个人也真呆极了,她并不是什么外人,平日和我真同嫡亲的兄妹一般,我现在走去瞧瞧他,又有什么要紧!而且我已学了五年的道,她也来了有四年之久了,大家道念日坚,尘心渐淡,那里会把握不定,居然要避什么嫌疑呢。
边想边已到了雪因睡卧的地方。却只有一轮明月,从外面射进来,映照得如同平常,一切都和平常一样,瞧不出有什么变动发生,例又暗暗称奇起来。不久便断定雪因刚才的呼唤,完全是由于梦魇的了,正想退了出去,谁知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忽然由月光中,把雪因的娇躯,全个儿呈露在他的眼底。只见雪因仰天平直的睡着,因为石室里面温暖,她竟把上下衣服一齐脱去,赤裸裸一丝不挂。在白润如玉的酥胸之上,耸着白雪也似的两堆东西,映着她那张虹润润的睡脸,真有说不出的娇艳。再由香脐瞧下去,瞧到了那两股并着的地方,尤足令人销魂。女子身上竟这样的不可思议,女子竟这样的可爱,这是齐六亭从来所没有梦想到的。这时他的一颗心,不禁突突的跳了起来,并不由自主的,走近雪因睡的地方去。一壁却好似替自己在辩护,又好似替自己在解嘲,喃喃的说道:“这妮子怎么睡得这般的不老成,不怕着了凉么?我应当替他把衣服盖上呢。”一会几,走到了雪因的跟前,刚刚俯下身去,忽又有一个念头,电一般的射入他的脑海之中,顿时使他怔住了。原来在这昏惘的时候,他竟会忽然想到,现在的这种举动,实在是不大应该的,而他是修道的人,尤不应该发生这种妄念。倘然被师傅知道了,不但要加以呵斥,恐情还要立刻把他驱逐下山呢。于是他竟十分惶恐起来,便想举起步子,离开这可怕的境域。然而已是嫌迟了,当他的步子还未举起,雪因竟突然的坐了起来,也不知已是醒了,还是仍在睡梦之中?
口中连喊着:“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哥哥。”紧紧的把齐六亭搂住了。在这一搂之间,两人的肌肉便互相接触着,自有一种神妙而不可思议的感觉发出来,使他们立刻知道男女恋爱的可贵。而放着这种现成有趣的事情不去研究,反呆木木的,要去寻求这种眼睛瞧不见,耳朵听不见所谓的大道,未免是天下第一等大呆子了!
齐六亭到了这时,意志就模模糊糊起来,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并不知对方又做了些什么事。正在这个当儿,忽闻含着严厉的意味的一声:“咄!”他那威严无比的师傅乱石道人,巳不知在什么时候,好似飞将军从天而降,突然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一来,可把他们二人从绮梦中惊醒,一齐露着恐惶无措的样子。乱石道人却长叹一声,向着他们说道:“绮障未除,怎能勤修大道,我早知道有今日的这种结果呢。”二人依旧腼颜相对,没有一句话可回答。乱石道人便又接续着说道:“正因我疑惑着你们没有修道的毅力,没有修道的诚意,所以要把你们试探一下,不料一试探之下,竟使你们把本相露出来了。实对你们说了罢,雪因刚才般的那个幻梦,幻梦中所见到的种种事情,以及后来的嘶声叫唤,虽只是我施展小小法力的一种结果,但也是由她的心境所造成。心境中如果清清净净的,一点不起杂念,断不会无因无由的有上这个幻梦。这在雪因自己,一定很是明白,觉得我这句话并没有说错呢。”雪因一听这话,双颊更是涨得绯红,露着局促不安的样子。乱石道人好似没有瞧见一般,又向下说道:“而在六亭一方,他的堕入绮障,虽是完全出于被动,实是被那种不可解脱的爱欲所牵缠,而造成这种无可奈何的境地的,是究竟也是自己道念不坚的缘故。倘然道念真是坚的,不论绮障怎样的陷入,情魔怎样的可怕,一定可以把来解除掉,驱逐去,怎么反会一步步的走入绮障中,和这情魔亲近起来呢。”
这一说,又说得齐六亭也更加脸红起来了。乱石道人又说道:“如今既已出了这种事,也不必再去说他。总之是大家没有缘法罢了。不过你们绮戒既破,就勉强留在这里学道,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的,还不如下山而去,各奔前程罢。好得我已把幻术教授了你们,在六亭还多上一种关于机关消息一类的学问,拿了这点本领,走到人世中去,大概不致愁没有饭吃罢。”这几句话,分明是一道逐客令,立刻要把他们二人撵下山去了。二人至是,也有些后悔起来:当时不该意志如此薄弱,糊涂到这般地步,竟使数年之功,毁于一旦,把光阴和精神都白白牺牲掉了。将来再要找这们一个学道的好机会时,恐怕是万万找不到了罢。不过大错业已铸成,也就没有挽回的希望,只好由他去了。当下即万分恋恋不舍的拜别了师傅下山。乱石道人把个头别了开去,不忍去看他们,似乎也有些凄然了。
二人下山以后,行了好一程路,方始把惜别之情略略忘去。齐六亭忽又突然想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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