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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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老先生绝不踌躇的回到家中。却是不凑巧,一个长工因他自己有事出去了,只有两个孙子在家。此时这两个孙子,也都有十八九岁了。未老先生即将叫不开药王庙的门,并自己想撬开后门进去的话,对两个孙子说了。两个孙子喜道:“那后门一撬就开了,我两人包能撬开。”未老先生说好。
当下就带着两孙,携了一把铁锹。到药王庙后门口。当小孩的人,遇了这类时候,没有不鼓动好奇之念的。有自家长辈开了口,教他撬这叫唤不开的门,就和撬开了有许多把戏可看,许多利益可得似的。推的推,撬的撬,果然不须几铁锹,早将这不牢实的后门板,撬的一片一片散开了。
未老先生支着拐杖,当先走了进去。口里仍不住的叫着:“小师傅在那里?”五间房都走遍了,这才把未老先生吓了一大跳,哪里寻得出那个瘌痢头小和尚的影子呢?
未老先生坐在小和尚睡的耳房里,对两个孙子说道:“这个小和尚很蹊跷,举动实在太古怪了。这庙仅有一张前门,一张后门,连对外的窗户,都没一个。于今前门还是锁得牢牢的,后门也是里面上了锁,且用木杠横闩了,不是在里面,不能这们关锁。然而他在里面,把前后门都关锁了,却从哪里出去呢?回来又叫谁开门呢? 这庙宇是我亲自监着建造的,除了这五间现面的房子而外,没有可以给他藏躲的地方。这五间房里没有,是已出外无疑的了。这种举动,不更是古怪吗?”两个孙子道:“我两人,有几次跟着你老人家到这里来,见小和尚跪在神殿上唪①经。我记得这耳房的门,几次都是从外面反锁着的,一次也没看见这房里是甚么模样。我多久就疑心这房里必有甚么贵重东西,怕被歹人白天里看破了,黑夜前来偷去。难得这回小和尚不在庙里,这房门又没上锁,何不趁此时搜搜看,有甚么贵重东西没有?”未老先生道:“那却使不得,越是小和尚不在庙里,我们越不可动他的东西。我若早知他不在庙里,也不教你们撬开门进来了。于今没有法子,只好坐在这里,等他回来,将缘因说明白了再去。君子不示人以可疑。何况对于这个未成年的方外人?”两个孙子听得这们说,便不敢乱动了。
祖孙三人坐等到天色已经昏暗了,还不见小和尚回来,只得相率归家。不说未老先生这两个孙子,生性都异常精细,当跟着未老先生同进小和尚所住耳房的时候,已经见了一件可疑的东西,因未老先生不许搜查,故不敢拿出来研究。是一件甚么可疑的东西呢?原来是一只白大布的袜子,压在垫被底下,只露出一只袜底来。就那袜底的长短形式,一望可知道是女子穿的,男子除了五六岁的小孩,决没有那们瘦小的脚。两人当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跟着老先生归家之后,二人便悄悄的到僻静地方商议。
年纪大些儿的说道:“那垫被底下露出来的袜底,断不是小和尚的。怪道这小秃驴,终日将那耳房门锁着,不教我们进去,原来他把尼姑藏在里面。那样的袜子,不是尼姑穿的,是甚么人穿的呢?”年纪小些儿的点头道:“那次替我们治伤的老道姑,我记得他脚上所穿的,就是这一类的袜子。不过那道姑的脚不小,袜子比这只露出来的,仿佛要长大寸多些。这小秃驴所偷的尼姑,一定是个年纪很轻,身材很小的。才能在那间耳房里,藏躲得许多日子。我们今日进耳房的时候,这尼姑多半是躲在禅床底下,那时若爷爷许我们搜检,只一撩开床褥,包管就搜出来了。这小秃驴有一个尼姑在庙里,怪道他出去,能将前后门都从里面锁着,回来时也不愁没人开门。这东西太可恶了,一所新建造干干净净的庙宇,被他是这们弄得污秽不堪了。我们万不可轻恕了他。他夜里必然要回来的。我们趁此时到庙里去,拣个好地方躲起来,准能撞破他们的奸情。奸情既被我们拿着了,怕他们不谢罪,不滚向别处去吗?”二人商议停当了,就瞒着未老先生,悄悄的到药王庙来。
这时已是初更时分了,庙里仍不见有小和尚的踪影。二人藏身在神龛里面,从帐幔缝中朝外望,小和尚一入耳房,就得看见,而立在神殿上,决看不见神龛里有人。此时正是上旬天气,初更过后,月色正明。从天井里射进月光,照得神殿上通明透彻,静悄悄的万籁皆寂。二人约莫等了一个更次,年纪大些儿的屈身躲在里面,身体屈曲得发酸了。对年纪小些儿的说道:“等了这们久,还没一些儿动静,难道这秃驴通夜不回来么?我已弯腰曲背的蹲得遍体发酸了,待出去伸一伸腰才好。”年纪小些儿的答道:“不要出去。已等了这们久,还是忍耐些好。这耳房里一点儿动静没有,莫不是尼姑已经不在里面了么?”
大些儿的刚待回答,瞥眼见神殿上月光中,有黑影一晃,风飘落叶似的从天井里飞下一个人来,迳走入耳房去了。二人都看得分明,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尼姑,只看不出面貌妍媸。就那妖娇体态推察,年龄至多不过二十来岁。二人脑筋中不知道世间有能飞得起的人,突然看见了这个从天上飞来的尼姑,并落地没一些儿声响,不约而同的疑是妖怪。只吓得浑身乱抖。心里都想趁妖怪进耳房去了,赶紧逃回家去。无奈没经过事的公子哥儿们,既吓得浑身发抖,两条腿也就酸软得不由自主了。只想竭力的镇静,不把神龛抖得乱响,都做不到。正在又吓又急,无可奈何的时候,只见从耳房里走出一个人来,以为必就是那妖怪了。仔细看时,原来竟是瘌痢头小和尚。
小和尚一出来,二人的胆量,便登时壮了许多。只见小和尚立在耳房门口,朝着神龛叱道:“那来的小贼,敢藏在里面,想偷庙里的东西么?”二人见已被小和尚看破,料知再藏匿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冲出来。年纪大些儿的指着小和尚说道:“我们倒不是想来偷东西的小贼。却要问你:你是一个和尚,为甚么瞒着人,把小尼姑藏在房里,你知道你自己犯的甚么罪?”旋说旋跳下神龛来。小和尚听了,反笑嘻嘻的合掌道:“原来是两位施主,小僧失礼了。不知两位凭甚么,说小僧瞒着人,藏匿了小尼姑在房里。毕竟藏在那间房里,倒得请两位施主拿出凭据来。”二人冷笑道:“我们亲眼看见的,你还想抵赖么?我们若拿不出凭据,也不躲在这里,拿你的奸了。小尼姑现在耳房里,你还赖些甚么?”小和尚笑道: “耳房里有甚么小尼姑,请两位叫出来,给小僧看看。若真有小尼姑,小僧自然伏罪。”二人道:“敢请我们搜么?”小和尚立过一边,让出耳房门来说道:“不敢让两位搜,便是真个藏有小尼姑了。请快进房去搜搜。但不知搜不出,该当怎样?我师傅不在这里,这藏小尼姑的声名,小僧承当不起。”二人攘②背说道:“分明看见一个小尼姑进房去了,那有搜不出的道理?你让我搜罢。”小和尚却又当门立着说道: “搜是自然让两位搜,只是搜不出小尼姑时,该当怎样的话,得事先说个明白,这不是当耍的事。”二人急得跺脚道:“你这分明是拦住我们,好让小尼姑逃走。等他已经逃出了房,再让我们进房里去搜。”小和尚一听这话,连忙跳过一旁说道:“岂有此理,快来搜罢。”
二人跑进耳房,借着殿上反射的月光,房内看得分明,何尝有个小尼姑的魂灵呢?看那朝着天井的窗户,仍是和白天一样,关得很严密的。二人在床下桌下,都用手摸索了一遍,空洞洞的一无所有。二人这才有些慌了。小和尚立在门外,一叠连声的催促道:“小尼姑呢? 怎么还不拿出来?”年纪大些儿的道:“那小尼姑本是一个飞得起的怪物,我二人亲眼看见他从天井里飞下来的。此时不知道他躲到那里去了。这房里没灯火,不甚明亮,一些找寻不出来。然你藏匿小尼姑的事,是确切不移的,是百口难分的。”说着,想往外走。小和尚拦门站住,不放二人出来。说道:“小尼姑就小尼姑,又是甚么飞得起的怪物。既是飞得起的怪物,便不应说是小尼姑。并且既是飞得起的怪物,我又如何能瞒着人,将他藏匿在房里? 只有这们大小一间房,月亮照得通明,如何能推诿说不甚明亮?到底是不是藏匿了小尼姑,须说个明白再走。”
二人被小和尚这一逼,逼得忽然想起那垫被底下的小袜底来,也不回答,折转身从床上一摸,就将那袜子摸在手里。走到门口,扬给小和尚看到:“你还想赖么?你不藏匿小尼姑,你是个和尚,床上如何有尼姑的袜子?快说,快说,这是不是凭据?”小和尚一看,这才吓变了脸色。伸手想夺那袜子,二人怎么肯给她夺去呢?年纪大些儿的将袜子举得高高的,年纪小些儿的,就亮开胳膊拦住。二人同声问道:“还想赖么?”
恰在这难分难解的当儿,猛听得未老先生的声音从后门喊着进来道:“你两人毕竟在这里淘气,吵些甚么呢。”二人一听是自己祖父来了,立时更觉得理直气壮。牢牢的将袜子握住,推开小和尚,跑到神殿上,迎着未老先生一五一十的,指手划脚,诉说刚才的情形,硬说小和尚偷藏了小尼姑。未老先生听罢,叱道:“站开些,不许你们乱说!我自有道理。” 二人被叱得诺诺连声的立在一旁。未老先生从容对小和尚说道:“小师傅,何不将灯点起来,我多久就有意要和小师傅谈谈,只苦机缘不凑巧。方才小孙多有开罪小师傅之处,望小师傅不要介怀。”小和尚应声说道:“老施主有何见教,这皎皎明月之下,尽好畅谈,何须再用灯火。”未老先生遂向两个孙子挥手道:“你们回家去罢,方才的事,不许对人胡说乱道。”
二人走了之后,未老先生说道:“我久己疑心,尊师是个道姑,何以会收和尚做徒弟? 这个疑团直到于今,才得解释。原来小师傅恐怕独自住这庙里,有许多不便之处,所以将本来面目藏过。我初见小师傅的时候,见小师傅的身体瘦弱,行动迟缓,就觉得不像年纪的男子。后来更看了小师傅种种举动,都有可疑之处。最使我生疑的,就是小师傅明明是一个极爱清洁的人,庙中打扫得一点儿灰尘没有,一切陈设的东西及应用的器具,也都是刮垢磨光,雅洁无比,独小师傅身上,腌脏得不能近人。就是头顶上的瘌痢疤痕,我每次见小师傅,总是新敷上许多药膏,不曾有一次像是敷了几日的。瘌痢非疮疖可比,哪里用得着每日敷些药膏呢?这些地方,都使我放心不下。
“因此今日特地到这里来,想向小师傅问个明白。便是尊师这们多日子不来,我也要向小师傅探听他的行踪。谁知走到这里,庙门从里面关得紧紧的,敲了一回,不见小师傅答应。后门也是一般。当时实在怕小师傅独自住在庙里,发生了甚么病痛,不能起床。只得回家叫小孙同来,撬开后门,进里面探看。寻遍了五间房屋,却不见小师傅的踪影。因为劈门入室,恐怕小师傅回来惊讶,坐等到黄昏向后,才带着小孙回家。没知道小孙因白天在小师傅房里,看见了小师傅的袜底,疑心小师傅有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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