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
不容易被人看破的样子。心中正在这们想象,忽听得近处有枝叶挨擦的响声,象是有人从花丛中走过的。立起身朝响处一看,原来就是他心中正在想像的大姨姐。仍是淡雅的装束,手中提着一把灌花的水壶,独自分花拂柳的向园外走去,低着头并不回望一眼。杨继新越看越觉可爱可敬,蹑足潜踪的跟在后面偷看,并想趁这机会问问新娘昨夜吓病了的情形。才追了十来步,相离只在五步以内了,他大姨姐好象已知道他在后面跟踪偷看,蓦地停步,回头说道:“你为轻薄的缘故,死在临头了。还敢来轻薄我吗?追着偷看些甚么?”
杨继新一听这话,不由得大惊。只急到双膝望地下一跪,说道:“姐姐救我,我实在非敢在姐姐跟前轻薄。我追踪上来,是想向姐姐打听令妹的病状。我经过这两夜的情形,已觉得在这里是凶多吉少。只因我是个没见识没阅历的人,想不到有甚么凶险。不蒙姐姐矜怜,便得不着姐姐这话。姐姐救了我,此后有生之年誓不敢忘记姐姐恩德。”说罢,叩头流泪不止。大姨姐回头向园外望了一望,略踌躇了一下,问道:“你真能不忘记我么?”杨继新连忙指天誓日。大姨姐走近了两步,教杨继新立起身来,说道:“你用不着求我救你,你只求你的夫人就行了。”杨继新紧接着说道:“他不是被我吓病了,睡在姐姐房里,不能起床了吗?”大姨姐笑着点头问道:“你这两夜和他睡了,他对你曾说了些甚么呢?”杨继新急急的分辩道:“他何尝和我同睡过一时半刻呢,两夜都是一霎眼就不见他的踪影了。”大姨姐道:“你等他今夜进房之后,冷不防将他头上的帽子抢下来掼到窗外去,再上前搂抱他。他便不能走了。你和他成了夫妇以后,他自然会救你。不过你那时不可忘记了我。”杨继新听了,莫明其妙,正想问个仔细。大姨妹仿佛听得甚么声响,怕有人来发觉似的朝四处望了一望,急匆匆的出园去了。杨继新也思量不出是甚么道理?但是相信大姨姐说的,决有妙用,不至无故作弄他。回到房中,坐待新娘进来。
天色已到黄昏时候,新娘才莲步姗姗的来到屋里。杨继新看新娘的神色,确是有病的样子,大不是前昨两日那般说也有,笑也有的姿态了。进房一声不做,直上床沿坐下。杨继新上前赔罪,说道:“我问丫鬟,知道小姐为我病了。我听了这话,心里不知如何的难过,当下要丫鬟带我去大小姐房里看小姐。无奈丫鬟说大小姐的脾气不同,不敢冒昧带我去。我只得独坐在这里着急。
昨夜小姐去后,我已对虚空过往神祗发过了大誓愿,此后我若再敢在小姐跟前,有前昨两夜一般的鲁莽无礼举动时,便天诛地灭,此身立刻化为尘埃。只求小姐莫拿我当虎狼蛇蝎般看待,我生生世世,感激无涯。“新娘微露笑容,说道:”我自有我的病与你不相干。不过我这病久已不发,这两夜因害怕你行强暴的缘故,将病引发了。我待你有甚么好处,你何必对我这般痴情呢?“杨继新两眼又流出许多眼泪来,说道:”小姐许我伺候妆台,这恩典已是天高地厚了。“新娘瞟了杨继新一眼,随即掉头望着别处。半晌,才悠悠的叹了一声,也不说甚么。杨继新问道:”小姐心中有甚么不如意的事,如何长叹呢?“新娘摇头笑道:”我没有甚么不如意的事,偶然抽一口气罢了。“杨继新便不再问了。
晚膳过后,杨继新乘新娘对窗户坐着的时候,一面寻些闲话,逗着新娘说笑,一面在新娘背后踱来踱去。踱到切近,猛然一伸手,便将新娘头上的软帽抢下来,随手向窗外一撂。新娘惊起来抢夺时,已被杨继新拦腰抱住了,不由分说的拥到床上,脱衣解带,新娘并不和前昨两夜那般撑拒,只口里说道:“冤孽,冤孽。必是大丫鬟向你说的。但是我虽长到一十八岁,并不曾经过这羞人的事,望你怜惜我一点儿。”杨继新到此,才真个销魂了。春风已度玉门关之后,新娘整衣理鬓起来。杨继新拉住道:“不睡却坐起来做甚么,你难道又想走了吗?”新娘回头笑道:“你真不知道死活。我如今既弄假成真的与你成了夫妇,怎能望着你把性命断送?快起来,不赶紧逃走,诚恐逃不了性命。”
杨继新虽在花园中,曾听过他大姨姐死在临头的话。然少年人一为色欲所迷,无论如何切身的利害,都不暇虑了。以晋文公那们精明能干的人,尚且为贪恋一个女色,把复国的大事,置之脑后不管。何况精明能干,远不及晋文公的书呆子杨继新呢?既与新娘遂了于飞之愿,也早把大姨姐死在临头的话,连同新娘的软帽,丢到窗户外面去了。及听得新娘重提这话,才现出惊慌样子,拖住新娘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要害他的性命?新娘说道:“此时万来不及诉说情由。
你且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取点儿东西来。“杨继新叮嘱道:”你不可同昨晚一样,一去不回。“
新娘也懒得回答,摔开杨继新的手,急走出房去了。杨继新呆呆的坐着。
不等到一刻工夫,只见新娘右手提了一只大雄鸡,左手挽了一段红绸,走进房来。杨继新认得那段红绸,就是他做新贵人的时候,挂在颈上,两个小丫鬟,每人手握一端的。也猜不透拿来这两样东西,有甚么用处?新娘将红绸和雄鸡都放地下,端了一张小凳子,安在床头,垫脚立了上去,抽出一根悬挂帐幔的竹竿来。跳下地将雄鸡捉在手中,用红绸捆缚了,绑在竹竿颠上。杨继新看新娘的举动态度,异常矫捷,全不是前次温柔旖旎,弱不胜衣的样子。又看了这种种奇特不可思议的行径,正在非常诧异。
新娘绑好雄鸡,交给杨继新道:“你将这竹竿挑在肩上,即时从后花园逃出去,径向西方快跑。不问跑得如何疲乏,万不能在路上休息。约摸跑了三十里,才能略略的走慢些,然仍是不能坐下来。在这慢走的时候,若忽然觉得背后有风声响亮,其声又来得十分尖锐,你切忌不可回头反顾,只反顾一眼,就没了性命。尽管不住的往前走,等到听得这挑在肩上的竹竿,喳喇响了一声,你就把竹竿向背后一丢,空手再快跑。跑到路旁有一棵大槐树的所在,方可在树下坐下来休息,性命便可无忧了。”杨继新道:“这些做作。究竟是甚么意思呢?你何妨说给我听?”新娘着急道:“此刻若有工夫向你说明,何待你来问我?于今救性命要紧,你依我的话快去罢,实在不够耽搁了。”杨继新看了新娘慌急的神色,料知必是极凶险的事。只得把雄鸡挑在肩上,向道:“你怎么样呢?就让我一个人逃去吗?”新娘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了,我岂能留在这里。你在槐树下等着,我随后就到了,断不使你坐在那里着急。”杨继新道:“然则何不就在此刻,和我一同逃走呢?”新娘只急得跺脚道:“我能和你一同逃走,还待你说吗?你且快走!
我到槐树下,自然会将详细情由说给你听。“杨继新不敢怠慢,急匆匆出房。幸亏白天到过后花园,路径熟悉,花园的后门,因初到的时候,在那里蹲了许久,也不待寻觅,直走了出去。依照新娘的言语,向西狂奔。不知如何逃出了性命?且待第五十一回再说。
第五十一回 出虎穴仗雄鸡脱险 附骥尾乘大鸟凌空
话说杨继新向西奔逃,因有新娘叮嘱的话在心,疲乏了也不敢休息。可怜他一个文弱书生,近年来在各省游历,虽也时常步行二三十里,但是那种步行,是赏玩清幽的山水,随兴所至。缓缓行来,所谓“安步可当车”心中只有快乐,没有忧惧。常有己行了二三十里,自己还不觉得有多远的。
杨继新此时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狗,茫茫如网之鱼。又在黑夜之中,不辨地势,高一脚,低一脚,不顾命的往前奔逃。两只脚底板,一着地,就痛的如有千万口绣花针,在内戳剌。仍是咬紧牙关。忍痛前跑。也不知已跑过了若干里路,心里因记挂着新娘所吩咐有风声追来的话,边走边留神听背后有没有风声。只觉得有电光在天空闪了一闪,接着就有一种声音,比箭镞离弦的破空声,还尖锐几倍,一扬一抑,仿佛是一起一落而来,电光也随着闲个不住。杨继新知道是新娘的那句话应了。却不明白这尖锐的声音,究竟是甚么东西,追来有甚么用处?只牢记着新娘的话,不敢回头看顾。自发觉那响声,行不到两步,就觉得握竹竿的掌心,微震了一下,同时听得竹芋颠上。发出极细微的喳喇之声。记得新娘吩咐的话,到了这时分,须将竹竿向背后掼去了。不暇思索的将竹竿向背后一掼,随即回头看竹竿上的鸡,己被劈做两半边,鲜血流了一地。不禁打了个寒噤又跑。跑到东方将近发白了,才远远的看见前面道旁有一棵大槐树。一到槐树下,就倒地不能动了。两腿肿得和吊桶相似,脚底走破了皮,血流不止。休说教他再走,就教他爬行一步,也做不到了。仰面躺在树下,哼声不绝。看看天光巳亮了,仍不见新娘赶来。
杨继新痛定思痛,回想这番遭际的情形,简直如堕五里雾中,再心思量不出究竟是怎么一同事。只依情理推测,逆料故设这美人局谋害他的,必是那个在粉墙外面遇见的老头。但是那老头和新娘是父女,父亲要谋害的人,给女儿放走了,这女儿又如何能脱离干系呢?并且几十里路程,即算能从家里进出来,也不容易走到这里。他对我说随后赶来的话,只怕是当时有意拿这话安我的心,使我好从速逃走的。我在心慌意乱的时候,也不知道问他一个弱不胜衣的女子,怎么能跟着我逃五十多里路?我当下若想到这一层,无论如何祸到临头,也得拉着他同走。杨继新想到这一层。甚是失望。更着急自己两腿,肿痛到如此地步,此后不能步行,身边没有银钱。卫不能雇车马代步。
正在前思后想,着急非常的时候,忽听得远近有马蹄之声很是急骤。杨继新恐怕是追赶他的来了,勉强挣扎得移过头来,向来路上望去。只见
一匹黑马,飞奔而来。马上坐的好象是一个女子,头脸被首帕蒙了。才一转眼,马己奔到了跟前。马上的女子,即翻身下马,去了蒙头面前帕子一看,原来就是杨继新所着虑不能跟着着五十多里路的弱不胜衣女子。杨继新此时心中的欢喜,自是无可形容。这新娘揭下蒙面帕,笑向扬继新道:“到了这棵树下面,你我的性命才可说是是逃出鬼门关了。”杨继新问道:“从此已没有凶险了吗?”新娘点头笑道:“若再有凶险,你能逃几十里么?”杨继新忙用双手扬着说道:“我情愿延颈就戮,决不能再逃一步,毕竟是甚么人,为着甚么事,要谋害我的性命?你说到了这里,便可将情由说给我听,此刻可以说了么?” 新娘挨着杨继新坐下来,说道:“你们少年男子,真容易入人圈套,你这番能保住性命,可算是万分侥幸了。你知道我父亲姓甚么?叫甚么名字么?”杨继新道:“我自从在路上遇见了你之后,我的一颗心,上下四方,都被你的影子包裹了。除你的影子而外,甚么事也没搁在我心上。我与你父亲相遇,正在我偷看你姐姐的时候,突然被你父亲发觉,正容厉色的斥责我一番。我那时惭愧得无地自容。随后你父亲虽改换了面孔,对我和平了,然我终觉面子上有些难为情。及至你父亲提出捃赘我做女婿的话来,我心里又欢喜得不知应如何才好。你父亲说过那话,紧接着就换装成礼,我一则心里没想到还不曾问出姓氏,二则也没有给我问姓氏的时候。直到昨日才想起这事来,却已来不及了。”新娘笑道:“即此可见你们男子,只知道好色,连性命都可以不顾,还不知道姓名,便做这人家的女婿,除你而外,恐怕世间也找不出和你一样的第二个人来。”杨继新笑道:“你这话说的不差,我自认疏忽之罪。
不过世间固然找不出我这样的第二个人,就是象你家这样父亲拿着女儿的身体,是这般做美人计害人的,又何尝能找得出第二个呢。如果有第二个你父亲这样的人,必免不了也有第二个我这样的人。“
新娘道:“我和那老头,岂真是父女么。他姓刘名鸿采,是个无恶不作的恶人。他的本领大的了不得,仅有兰分畏惧他自己的师傅。除他师博而外,他时常向我们夸口,世间没人是他的敌手。他师博的名声极大,就是江湖上无人不知道的金罗汉吕宣良,他是大徒弟。他师傅痛恨他的行为不正,屡次训斥他不听,已在十年前将他驱逐了。我姐妹也不是同胞姐妹,都是在三四岁的时候,被他拐到这里来。我们因为离家太早,久已把原来的姓名籍贯以及家中情形忘了。不?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