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






  四名喇嘛脸上都不见表情,只最左一名喇嘛微微抬了抬手。

  当然,这是表示让燕翎自己过去,燕翎转身走向铁栅。

  此刻了因大师入耳三字“白玉楼”,已睁开了眼,他的目光带著疑惑望著燕翎。

  燕翎背著四名喇嘛,飞快向了因递过一个眼色。

  了因何许人,自然懂燕翎这个眼色是什麽意思,他没说话。

  燕翎到棚前说了话:“大师,咱们好久不见了,记得当年在江南见过贤昆仲几次,曾几何时,咱们又在京里见了面,而且是隔著这麽一道铁栅,真没想到啊。”

  了因淡然道:“世间事本就如此,当日你我同是武林中的朋友,今日老纳是阶下囚,显然施主是此地的新贵了。”

  “新贵倒不敢当,不过是找碗饭吃而已。”

  “施主客气了,听施主刚才说,施主是奉命来跟老衲谈谈的,但不知施主要跟老袖谈些什麽?”

  “大师应该知道我要说些什麽。”

  “如果,恕老衲无礼,请施主免开尊口,少费唇舌。”

  “奉命而来,大师不该让我为难,说,我是一定要说,听不听还在大师。”

  “施主,休说是你,任何人也休想说动老衲。”

  “那可难说,大师既有如此坚定的信念,就不该怕听我的说辞。”

  “老衲是为施主著想,施主如是不怕白费唇舌,那就只有任由施主了。”

  “这才是,大师,佛门中讲究一个缘字……”

  “老衲跟此地无缘。”

  “事实上大师如今正在这儿。”

  “那不是出自老衲的意愿。”

  “大师应该知道,良臣择王而事,良禽择木而楼。”

  “老衲佛门弟子,四大皆空,与世无争。”

  “然则大师何故在江南领袖八侠,专跟当朝做对?”

  “阿弥陀佛,施主,那是佛旨。”

  “我愚昧,大师明教。”

  “施主,老衲救的是天下苍生。”

  “难道说当朝不是顺应天命?”

  了因微微一怔,旋即道:“施主,扬州十日,嘉定三屠,难道这也是天命?”

  燕翎笑了:“大师好锐利的词锋,我不想多说别的,也不愿多说别的,年双峰年爷既派我来说服大师,大师当知他派我来的理由。”

  “老衲不知。”

  “大师可记得昔日‘虎丘’?”

  了因又一怔:“施主……”

  燕翎递过眼色,缓探手入怀:“大师如不愿我宣扬昔日事,还请随我去见年爷。”话说完,“日月令旗”微露一角。

  了因一怔,脸色大变,霍地站起。

  燕翎藏好令旗垂下手,淡笑道:“大师听不听我的。”

  了因忙点道:“老纳从命。”

  燕翎一笑道:“这才是,”转身望四名喇嘛:“那位过来开开门,这位大和尚要见年爷去。”

  四名喇嘛都站了起来,八道诧异目光紧盯燕翎。

  燕翎笑道:“四位都听见了,这位大和尚愿意听我的。”

  四名喇嘛互望,然後又齐望燕翎,最左一名喇嘛道:“你有把握?”

  “四位没听见,没看见麽?”

  “我是说,你有把握他不是施诈?”

  燕翎淡然一笑,回身瞟了了因一眼:“你们可以问问这位大和尚,他敢不敢对我施诈。”

  了因没等问,忙欠身道:“老衲不敢。”

  燕翎笑望四名喇嘛:“你们听见了没有?”

  第二名喇嘛道:“你有什麽办法让他不敢对你施诈?”

  燕翎微一摇头道:“这是天机,恕我不便泄露。”

  第三名喇嘛冷然道:“你不明说,我们不放心,不能放他出去。”

  燕翎双眉一耸,沉声道:“我掌握著他的秘密,若是泄露出去,尽为人知,他就没有丝毫顾忌,我也就无法让他听我的了,你们懂不懂。”

  四名喇嘛脸上都变了色,最右一名喇嘛道:“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跟我们说话。”

  燕翎冷笑道:“我这麽跟你们说话还是便宜,你们不放人是不是?好,我找年爷来跟你们说话。”他迈步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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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东岳庙剑挑灭清教
 
  四名喇嘛怔了一怔,互望一眼,最左那名喇嘛伸手拦住了燕翎:“慢著。”

  燕翎停了步,目中威凛直逼那名喇嘛。

  最左那名喇嘛道:“我们是为你好,怕他伤了你,既是你真有把握,我们让你带他走就是。”

  最右一名喇嘛探手入怀,摸出一串钥匙,过去开锁,铁栅门上那只锁特大,只有常人的拳头一般大小,没有钥匙,光用指力手劲,即便能扭开,恐怕也得很费一阵工夫。既有办法让喇嘛们乖乖的掏出钥匙来,又何必花那麽多工夫,费那麽大劲?锁开了,铁栅门开了,了因弯腰低头走了出来。

  燕翎向著了因投过一瞥,旋即目光又移向铁棚内。

  他是探询了因的徒弟,悟空的所在,他不便明问,明问很可能露马脚。

  了因一点就透,神色一黯,道:“老衲在没出去以前,有件事要请教施主。”

  燕翎道:“大师客气了,有什麽话请尽管说吧。”

  了因道:“他们以小徒胁迫老衲就范,小徒深明大义,壮烈自绝,尸体不知下落,这件事,不知他们打算怎麽办?”

  燕翎听得身躯一震,心想:“怪不得没看见了因那位高徒……”

  心中念转,口中却道:“大和尚放心,尽管我逼迫你听了我的,但是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自会请雍王爷对你有所补偿。”

  了因没再说话。

  燕翎微一摆手:“大师,你请前头走。”了因看了燕翎一眼,一语未发,迈步往外行去,刚走到甬道口,燕翎叫道:“大师。”

  了因停步转身。

  燕翎紧接著道:“谨防漏网之鱼。”

  话落身动,闪电一般欺向四名喇嘛,同时掣出预藏腰间的一柄软剑,抖起匹练般一道寒光,卷向四名喇嘛。燕翎的剑术高绝,动作又一气呵成,快如电光石火,寒光闪处,三名喇嘛血溅尸横,倒在地上,仅剩一名喇嘛,躲得快一点,一条右臂被齐肩斩下,他居然咬牙忍著澈骨疼痛,转身猛往外扑去。

  了因此刻已得到燕翎的指示,一见喇嘛冲来,双袖一抖,迎著那喇嘛挥了过去。

  喇嘛忍痛外冲,那还顾得了别的,被了因一双大袖拂个正著,了因为江南八侠之首,武技高绝,功力深厚,一双大袖无殊铁板,只听砰然一声,喇嘛大叫喷血,往外便一倒。

  燕翎不敢怠慢,轻喝一声:“快走。”闪身往外扑去。

  了因明白,也旋身跟了出去。

  适才那喇嘛一声叫,自然已惊动了外头,只见三名喇嘛已从拐角处奔了过来。

  燕翎一剑卷了过去,三名喇嘛摔不及防,一起了帐倒地,燕翎跟著拐了弯,只见那一名喇嘛已打开石门,正要往外跑。

  估量距离,赶过去怕来不及,燕翎情急之馀,大喝一声,软剑脱手飞出,一道闪电也似的射向那名喇嘛,只听“噗!”地一声,那名喇嘛连一声叫喊都没来得及出口,软剑由後心贯穿到了前心,他冲前两步趴了下去。

  燕翎与了因双双赶到,燕翎吁一口气拔出长剑。

  了因恭声道:“了因参见掌令。”一掩僧衣,就要拜下。

  燕翎伸手拦住,道:“大师不必多礼,此处不可久待,迟恐有变,快跟我出去吧。”取出黑巾蒙在脸上,当先一跃,掠上石阶。

  两个人一前一後,疾快异常地抬级而上,转眼工夫秘密门户已在望,燕翎抬手弹熄了石壁上的几盏灯火,眼前为之一暗,燕翎迈步踏上第三级石阶。

  秘密门户缓缓打开。

  燕翎道:“大师请紧随我身後。”探头往外望了望,然後闪身窜了出去。

  了因一掩僧衣,掠身跟出,低声道:“掌令,了因的八妹……”

  燕翎道:“吕姑娘已被我先救出去了。”

  燕翎仍走原路,了因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又是在尽量小心的情形之下,两个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雍郡王府”!

  翻出了“雍郡王府”的围墙,燕翎吁了一口大气,道:“曹三侠跟吕姑娘都在附近等候,大师请跟我这边走。”他飞身掠去,了因紧跟在後。

  转眼工夫,到了那个院子。

  “大哥。”一声娇呼,一条纤小人影扑了过来,是吕四娘,她落地拜倒。

  了因伸手扶起吕四娘道:“该拜谢掌令,要不是掌令亲自伸手,只怕咱们兄妹……”

  曹仁父提著白泰官掠了过来,单膝点地:“大哥。”

  了因伸手扶起曹仁父,目光触及昏迷中的白泰官,脸上立即布上一层浓浓寒霜,身躯随即起了一阵颤动。曹仁父往了因身後望了一眼,道:“大哥,悟空呢?”

  了因没说话。

  吕四娘忙道:“大哥,难不成他们……”

  燕翎缓缓取下蒙面黑巾,道:“胤祯图以两位那位师侄胁迫大师就范,两位那位师侄唯恐大师一念不忍,当时就自绝了。”

  曹仁父脸色大变。吕四娘转身就往外扑。

  曹仁父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吕四娘:“八妹,那里去?”

  吕四娘面布寒霜,美目擒泪,颤声道:“我要去杀胤祯,那狗虏为悟空报仇。”

  曹仁父淡然道:“八妹,凭心而论,怪谁,谁为悟空招来的杀身之祸!”

  吕四娘身躯一震,目光落在白泰官身上,突然低头痛哭。

  只听了因道:“白泰官卖身投靠,弃宗忘祖,大逆不道,罪该万死,请掌令处置。”

  吕四娘猛抬臻首,娇靥煞白,泪眼望了因,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燕翎缓缓说道:“我请大师把白泰官带回江南,由诸位自作处理。”

  了因与曹仁父俱都一怔。

  吕四娘娇躯一矮拜了下去:“多谢掌令恩典。”

  了因霍地转望吕四娘:“八妹,你……”

  吕四娘低头悲声道:“大哥原谅,我,我……”

  了因脸上一片肃穆,道:“掌令的恩典,你我兄妹都该感激,可是你要知道,白泰官就是被押解回江南,他也是死路一条。”

  吕四娘猛抬榛首:“大哥……”

  了因道:“八妹,不是我不容他,也不是你我七人不容他,而是天地不容他,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都容不了他。”

  吕四娘道:“大哥,七哥他是为了我……”

  口    口    口

  曹仁父冷然道:“八妹,你怎麽还执迷不悟,他不是为了任何人,他为的只是他自己。”

  吕四娘转望曹仁父:“不,三哥……”

  曹仁父截口道:“八妹,醒醒吧,不能为私情昧了大义,大哥侥幸脱险,悟空惨死他手,难道他的罪孽还不够,他丧心病狂,连拜把的兄弟都能往刀口上送,拿拜把兄弟的鲜血,性命当垫脚石、进身阶,这种人你还指望他能干什麽?”

  四娘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倏地垂下榛首痛哭。

  了因抬眼望向燕翎,还没说话,燕翎已然说话:“大师,胤祯处只怕很快就会发现变故,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趁胤祯处没发现变故之前出城离京吧。”

  了因合什道:“掌令既有所谕,了因等不敢不遵,目前了因等不知是掌令当面,冒犯之处……”

  燕翎道:“都是一家人,大师何用客气,在此我托付三位一件事,无论诸位怎麽处置白泰官,断不可让他知道我是什麽人。”

  了因道:“掌令请放心,就算他知道掌令是个什麽人,只怕他也泄露不出去了。”

  燕翎道:“三位请记住我的话就是。”

  了因,曹仁父,吕四娘齐声道:“我等遵命。”

  了因目光一凝,道:“有件事,了因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燕翎道:“大师有什麽疑问,但说无妨。”

  了因道:“掌令来京,莫非为诛杀玄晔?”

  燕翎不答反问:“请问大师,我辈的职责是什麽?”

  了因肃容道:“反清复明,驱逐满虏出关?”

  燕翎道:“那麽大师以为诛杀一个玄晔,就能使清朝覆灭,驱逐他们出关。”

  了因一怔,旋即道:“了因愚昧,掌令明教。”

  燕翎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大师,满清自入关以来,自福临而至玄晔,已六十多年,根已可谓之深,蒂已可谓之固,似这等情形,单诛杀一虏酋,是不足以使他们覆亡,逐他们出关外的,必须使他们自己溃乱,然後方可一举推翻之,逐他们出关外,令主交付给我的任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