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天
敖云气定神闲,娓娓道来,听得周继君心情激荡无比。
原来这天地间最强大的仙神也是好战的军阀,那和人世间的纷争又有什么区别?天宫、妖类异族、穹宇大洲……这漫漫穹宇之中到底有多少奇妙的存在,在这七州之外又是怎样的世界……
“在想什么呢?”敖云看着发愣的周继君忽而一笑,素雅的面容映上海波涟漪,淡若月影,“还不快将化心的阴魂和心神收入天书。嗯?看他现在这般样子却是怨气冲天,阴魂不肯出来,需得公子以情动之。”
“以情动之……”
周继君收回心思,感激地看了眼敖云,没再多言。他迈步走向化心,目光逡巡在这位生前豪气冲天名动宇内的大将身上,开口道。
“化将军一世英雄,可谁曾想竟落如此下场,幸好天地有阴神,化将军何不先附于我天书之上,等日后修成阴神,随我征战七州,荡平天下,如此当不负男儿一生,而将军的威名亦会长存青史!”
眼见化心的尸体微微晃动,周继君心头一喜,却见化心眼皮翻动,随后恢复沉寂。
“咯咯咯……”身后传来敖云的轻笑,她低咳了两声,打趣道,“这位化大将军似乎很不满呢,公子这番话说的也真是毫无诚意。”
周继君面色微窘,随后眯起眼睛,君子三道之意渐渐从身上升起,不住转幻着,融入他的话音中。
“化心,你可是在怨恨那覆海宫宫主杀你妻妾,夺你势力,毁你阳身?可你如此这般藏于死尸之中又怎能报得了大仇!你若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大丈夫,就速速从死尸中出来,我筑云阁助你修炼,有朝一日定能重回此地亲手报你灭家之仇!否则,你就在这烂尸里恨上一辈子吧!”
化心的尸体又动了动,却还是朝着周继君翻了翻白眼,随后再无声息。
“嘻嘻,激将法也失败了。”敖云看着有些无措的周继君,忍不住笑了起来,素白的面容上荡起病态的红晕,“君公子,你还没找到他的心结呢?”
“征战天下不要,报仇雪恨也不要,你到底要什么?”周继君眉头挑起,不由得冷哼一声,“莫非还要我帮你找来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妾不成?”
周继君话音方落,却见化心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幽幽的黑影从他陡睁的眸子中飘出,在半空渐渐聚成一个两丈大小的人影,胸口处,莹白的心神死死将那五只神位压着。
“出来了?”敖云微微一愣,随后掩着嘴,笑得弯下了腰,“公子……你蒙对了。”
周继君僵硬着脸看向化心,良久才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好吧,原来这才是你的心结所在。这样……你放心,镇守云阁的阴神中我会寻几个俏佳人的,至于其它的,就看你自己的手段了。”
半空中,化心的阴魂发出一阵低鸣,随后化作黑气蹿入封神天书中。在刚刚浮出的那段篆文下,化心的名号以及神位已经刻上,却暗沉无光。
“别笑了,敖小姐,趁着幽宫主还未察觉,我们走吧。”
“嗯,是去云州吗?”敖云抿着嘴,止住笑意,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在去云州之前,还得去一个地方。”
“哪里。”
“京城。”
………………
(接下来开始恢复严肃了~~华心死了也是那么花心……囧,小君君不算花心吧,他会和我一样专一滴~)
第三卷 天下变 第二百一十章 京城遇故人
春雨绵绵化入酒,落芳纷纷垂人泪。
雨水仿佛断了链的珠子,浇洒在三月末的京城里,行人打着油纸伞流连于市坊街头,连绵不绝的春雨似乎并没有给京城的老少爷们带来多少不便,即使京畿之外战火已燃千万里,比这雨水还要猛烈不休,可京城中依旧一副泰然繁荣的景象,公子骑马,仕女藏车,该寻欢的寻欢,该游玩的游玩,不曾改变着什么。天朝之下,非到战火燃眉,城池倾垮,从来都是太平盛世。
“你还真大胆呢,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走进京城,不怕被大煜皇室发现吗?”
“连你都觉得我大胆,那皇室又怎会想到我敢回京?”
青年打着油纸伞,闲庭信步般走在京城玉濯街上,雪白的袍尾划过地面,不落半点泥泞。在他身旁,并肩而行着一个绿衫女子。她身材修长娇若纤柳,头上扎着一方粉色的发巾,堪堪将额顶的犄角遮掩。两个人撑着油纸伞中,漫步雨中,臂膀间始终隔着半寸之距,可在行人眼中却仿佛一对偎依呢喃的情人,同样的气质卓然脱俗,般配无比。
“哦?你就不怕被京城故人识出吗?”
敖云微抬螓首看向身旁的男子,目光飘过那几缕透着沧桑的银丝,眸波流转。
“时过境迁,四年过去了,又有谁还能认出我?”
“这可不一定呢,我在炎州偶尔还能听到说书人的那些段子,什么君公子以一战百,君公子血战煜帝,听得云儿耳根都快生茧了。你当年在京城这么有名,才只是区区四年,这京城人又岂会将你忘了。”敖云淡淡一笑,余光流连过路旁的店铺宝斋,脚步微顿,嘴角渐渐弯起一丝俏皮,“我还真没说错呢,你看,那里居然还挂着你的画像。”
周继君微微一怔,停住脚步看向那处画斋,只见门梁上挂着几幅待售的画卷,其中有一副,上面的少年站在宽大的擂台中央,满脸冷漠,而在他身边尽是重伤倒地的武者。血流成河的擂台上方用朱颜点缀着赤红的火云,流霞映照在少年身上,将他置身火焰,眉宇被这圈火焰衬得狰狞恐怖,看起来仿佛从幽冥磷火河走出的妖魔。
“你那时候还真是威风。”敖云目光流转在那副画卷上,淡淡一笑道。
“年少无知的冲动和自大罢了。”
“那你现在就不冲动了吗,还敢来这京城。我还不知道你来这做什么呢?”
“来找封神云台。”
“这样……可为何要来这画斋坊?”
眼见周继君只是笑而不语,敖云眉头微蹙,细细思索着,没过多久她的眉宇舒展开,嘴角弯起一缕缱绻。
“原来如此,公子还真是心思细腻。”
说着,敖云忽然跑出纸伞,敛裙走到那处画斋前,昂着头细细打量起周继君的画像,随后问向店掌柜。
“这人似乎是被大煜通缉的钦犯,为何还敢挂于此处?”
掌柜微微一愣,看了眼那幅画卷,随即摸了把短须道,“看来姑娘是外乡人吧,你有所不知,出售这君公子的画像是煜皇准许的,不仅是君公子,其他反王逆贼的画像敝店都有卖,姑娘想要谁的尽管开口。”
“莫非是煜皇想要天下人识得他们,无形之中布下无数眼线。”
敖云低声自语着,随后抬头,就见周继君已经迈步走进店中。
“公子可要买画?”
掌柜看见一身气质孑然的白衣公子走进画斋,殷勤地迎了上去,可当他看清眼前的男子时,忽地一愣,却是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到过。
“我们就看看。怎么了?”周继君轻笑一声,看向皱眉苦思的掌柜。
“无事,只是觉得公子有些面善,可能是以前来过敝店。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公子勿怪。”
“我们从外乡来,掌柜的认错人了。”
周继君说完,看了眼嘴角浮起戏虐的敖云,随后径直走向挂满画卷的墙壁,细细打量起来。
在他原本的行程中本无京城,却因封神云台之故特来一探,想要看下这云台是如何修筑。可在皇宫之中聚集了无数强横的仙神以及人尊,若用心念去探,瞬间便会被发现,因此只能从别处寻找。世间风情除了人们交口相传外,往往记载于墨客的朱丹之中,这封神云台的筑建再如何隐蔽,总会在京城十数年的画卷里留下些许蛛丝马迹。
“这些画的手法都以印染为主,再取温火熏烤,虚幻不真切。”敖云来到周继君身旁,仰起头扫过墙壁上的画卷,目光落到一副绘着青山晚霞的画卷上,“就比如这幅,晚霞与青山相接,本是可以用挑染,却被火熏得过了,看起来好像天地都连在一块。”
闻言,周继君心头一动,转目看向那幅画卷。只见在青山之上映起一片霞光,内中仿佛燃着熊熊烈火,将天地间照得比白天还明亮。而在画卷一侧书着作画日期,初平元年,恰恰是煜德帝刚刚退位,煜贤帝继位的那一年。眼见周继君走到自己身边,抬头看向那幅画卷,敖云眼中闪过疑色,不由得又看了眼那画。
“公子,你认为封神云台修筑在那?”敖云轻声问道,思索片刻,随后转身向不远处的掌柜说道,“请问这幅画是取于哪里的景致?”
“这是京城东北郊的青徵丘,乃是十几年前闻名京城的书画大家刘先生所画,两位可是看上这幅画了?”
“大家所画?”周继君和敖云互视一眼,随即望向掌柜道,“可有其余有关青徵丘的画卷?”
“原来公子喜好风景画,我想想,有了,这里还有几幅。”说着掌柜将周继君和敖云引到对面的墙壁前,指着上面两幅画道,“这些都是名家所画,只不过早于之前那副画。”
周继君抬眼看去,初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可细细一看却发现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
“公子,你有没发现这两幅画中的青徵丘比之前那幅里的要矮上许多。”一旁的敖云忽然开口,眼中泛着喜色。
“的确。”周继君回眸看向刘大家的那副画,又看了看眼前的画卷,两相比较,这青徵丘的高度确实不同。
一旁的掌柜听得满头雾水,刚想说什么,就见那白衣公子拿出一只金铢道,“就买刘大家的那一幅了。”
掌柜的接过金铢连声道谢,将那幅画从裱中取出,卷起来递给周继君,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凝滞在白衣男子眉角的那处疤痕上,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模糊不清。轻叹口气,掌柜的一边埋怨自己的记性,一边将两人送出画斋,绵绵细雨中,那衫白衣飘荡若云,格外的轻扬出尘。下意识地,掌柜瞟向挂在门梁上的君公子的画卷。
“人老了又开始乱想了,相貌虽有几分相似,可……”
掌柜话音戛然而止,却是陡然看到少年武者眉角那条暗沉的疤痕,狰狞蜿蜒如虬蛇,脑中回想起适才白衣青年的相貌,画斋掌柜牙齿打着颤,脸上的皱纹如树皮般簌簌抖动着,面色顿时变得枯白。
“是他,真的是他,君公子……他又回来做什么?”
四年前,周继君宛如流星般划过京城,将无数人的光芒都掩饰在他血洗京城的杀戮之中。那一场大战到现在都让京城人记忆犹新,如梦魇般笼罩在人们心头,尸骸血骨,京城许久未曾有过的大动乱,皆因那个少年一怒而起。
“莫非……又要出乱子了?”
年迈的掌柜踉跄着走回店中,抬头看向那两幅青徵丘的画卷,目光闪烁,久久无语。
东南郊外,周继君和敖云撑着油纸伞走向那座青灰色的山丘,雨水打在矮丘上,激起一片青檬的水雾,水雾之下空茫茫,什么也没有。
低咳渐止,周继君抬头看向青徵丘,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若这里真有封神云台,也会用阵法掩饰起来。”一旁的敖云轻声说着,随即皱起眉头看向周继君道,“公子为何一路咳个不停,敖云这里有丹药可以止咳。”
“不用浪费丹药了。”周继君开口道,“我这是老病了,雨天就发作,世上再好的丹药也治不好,唯一能压制的只有酒。”
说着,周继君望向眼前的山丘,张口吐出一团白气,手执棋盘的诡道蛇人立于半空。棋盘中央,那三方云阁围绕天元之地鼎立其上,诡道蛇人伸手挥出一股诡道之力将棋盘中的云雾消散,随后翻腕把棋盘竖起照向青徵丘。大风扬起吹向山丘,青色的雨雾渐渐消散,一座高达百丈的金色云台在矗立于山丘之上,却是若隐若现,飘渺无形。
敖云轻咦一声,好奇地看向诡道蛇人,嘴角微翘。
“好手段。”
“这便是迷阵了。”周继君看了眼笼罩在云台四周的白光,开口道,“不过我早就将三方云台的虚影生成于棋盘中,只要寻着方位,就能让它们现形。敖小姐,你博闻多识,且帮我看看这云台是用什么修筑成的。”
“好。”敖云应道,随后遥遥望向不远处如金字般矗立于山丘上的庞大云阁,由下而上细细看去,“最下一层是金玉,为云台基柱。往上是藻玉,此玉五彩缤纷,能引瑞兽。再往上分别是泠石、檀木、婴石、太岁晶……”
敖云将修筑云台所用的材料一一道来,可当她看向云台最上层时,却陡然一怔。只见在那四方围栏正中站着一个穿着儒袍的男子,他双目无光,脸上全是皮肉翻卷的可怖疤痕,就这样静悄悄地立于云台最高处,望向远方喃喃自语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