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天
银光自城心荡出,瞬间将周遭的骑军轰杀殆尽,巨力袭至巷陌,片刻后已是残垣断壁,尸体横躺。巷陌已毁,放眼望去毕露无遗,再藏不了骑兵。周继君踏上倾倒的巷陌,耳边又传来毕图的声音。
“咦,这么快就看破了骑兵的来源,不愧是君公子。那么,继续吧……”
话音落下,天空飘过一层乌云,雷声响起,雨滴大颗大颗地落下,冲刷着满城的血迹。周继君漫步在残垣断壁间,耳朵微动,却是身后袭来一道厉风。
袍袖挥起,君子剑出,周继君转身侧步劈向那柄墨剑,身着黑衣的刺客弹飞出去,却在半空中露出诡异的笑容。下一刻,又有两道人影蹿起,竟是已死的骑兵将领,他们不知何时已穿上黑衣,身法诡异仿佛毒蛇扭动不定。君子剑划出半圆的弧线,分别击向两人,血光闪过,两人头颅飞起。就在他们身体倒下时,无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射来,杀向周继君。
“哈哈哈哈……你躲的过一时,莫非还能躲的过一世?”
嘲笑声响起,周继君眼中寒光乍闪,君子剑随着心念飞出,射向话音响起的地方。空气被劈出层层褶皱,可那个穿着墨袍的男子却早已消失。
“这招倒有点意思,可惜,在我的城中你又如何能找到我。”
冷哼一声,周继君张口,吐出三条白气,三道蛇人各守一方,将刺客们拒于其外。周继君闭目立于中央,心念飞出,细细搜索着毕图的身影。这城为毕图所筑,即为他所布下的杀局,若想破局而出,除了找出执棋者杀之,再无它法。
“你虽知破城之法,可去无力为之,君公子,你是不是很绝望呢……我天生便有筑城神通,在这城中,我便是主宰,你想要找到我,除非毁去这城,而你想毁去这城,除非杀了我……所以说,你注定葬身此城中,莫要再挣扎了。”
得意的笑声回荡在府城中,携着无尽的嘲讽和怜悯,周继君冷笑一声,收回心念,腾身而起,君远伐出,斩向空中的乌云。
“轰隆!”一声,乌云散去,雷雨消停,而那些黑衣刺客也渐渐消失。他们的来源,正是遮天蔽日的乌云。
“你果然聪慧,可惜只能破一时之局,我城中之局多如牛毛,便是穷尽你一生也无法全部破去……一城一英豪,你是我眼中的英豪,以此城陪葬还有什么不满意?”
似乎看到了周继君眼中那一抹嘲讽,毕图轻叹口气,悠悠说道。
“好吧,既然你还不觉悟,那就继续吧。”
城中光景陡变,残垣断壁消失,下一刻,周继君已然置身市集中,旁边的行人摊贩络绎不绝,热闹喧嚣。可就在周继君踏上集市时,无论摊贩还是行人纷纷抬头望来,眼中皆是冰冷无比的嘲讽。片刻后,城中子民齐齐扑向周继君,有的举扁担,有的挥拳,而那些老人妇孺更是张口撕咬向周继君。
一时间,满城皆敌。
面对那些壮汉周继君还可以挥掌格杀,可那些孱弱的老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扑咬上来,却让周继君心头生出不忍,只能挥袍挡开。数之不尽的人群蜂拥而来,不一会就将周继君淹没,一不留神,周继君手上已被咬出几道裂口。
“滚!”
低吼一声,周继君猛地将周遭的人群轰推出去,余光中,一个孩童重重地摔倒在地,头颅破开大洞,惨死街头。
“你还真是心慈手软呢,杀了那个孩童,你现在是不是愧疚无比。”
周继君猛地抬头望去,街角尽头,墨袍男子轻笑着望向他,眼中满是讥讽之色。周继君刚想招出君子剑,可疯狂的人群又扑了上来,如潮水般遮挡住他的眼帘,那衫墨衣也凭空消失。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找出他的所在,陷在这里越久,越是危险,待到力竭,恐怕真会葬身于此。
周继君心中暗道,他召出三道蛇人,挡住人群,心意疾转,思索起破解之法。
耳边不断地传来毕图的讥讽声,周继君并不理会,只是沉浸于心意间,忽地,他眼中一亮,却是陡然想起了齐天的时空境。时空境和这葬君府何等相似,只不过更大更诡异罢了,那时周继君尚能施展出君远伐轰杀彼岸齐天的化身,那今时今日……
君子三道意猛地流转全身,念海中,四大主星旋转移位,牵动身后星阵交替变换,衍算着府城的格局和毕图的所在。墨影飘转,一格一格地出现在周继君眼前,时而出现在街角,时而出现在楼中,时而出现在城头,却是不断移动,无法捕捉到毕图变换位置的轨迹。
“若是时间能倒流就好了,可惜,如今的战天宵还无法做到……如此,只能这样了。”
周继君低声喃喃道,嘴角浮起狠辣。他踉跄两步,三道蛇人微微一晃,好似无力为继般倒退,随后飞回周继君口中。没了三道蛇人的阻挡,周继君暴露在众人眼前,人群中传来一阵尖叫声,成千上百的城民疯狂地扑向周继君,手嘴并用,将周继君淹没。
“哈哈哈哈哈……你终于撑不住了……”
四星衍算,周继君脑海中浮现出毕图所在的位置,却是在那城巅手抚断城剑,畅快无比地大笑着。
嘴角浮起冷笑,周继君不顾人群的厮打,左手捏出战天宵之印,右手君子剑若隐若现。
银光闪现,战天宵出!
人群顿时被轰杀殆尽,无论是青年壮汉还是老人妇孺皆死于战天宵下,血光远荡,战天宵的意境充斥尽府城上下。毕图身体微僵,脸上浮起惊慌的神色,却是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两个弹指刹那后,破风声传来,九柄宝剑刺穿阳光的金辉,突现于毕图身前。下一个刹那,九柄君子剑捅穿了他的身体,从从头颅到双腿依次排开,将他死死钉在城头。
一招战天宵,一招君远伐,让毕图葬命于他亲手所筑的府城中!
白衣飘上墙头,周继君收回君子剑,他淡淡地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毕图,挥手卷起断城剑,随后腾身飞至上空。
“你也算是天下顶尖的强者了,平生筑城杀人为乐,今日葬于你筑的最后一座府城里,我以断城剑陪葬,也不枉你十大异人的名号。”
断城剑飞出,重重地轰下,城府坍塌,金乌色的宝剑插在毕图的尸身上,随着城池一起跌落。瞬息后,原本宏伟的府城已如坟茔,就这样静静地倒塌在荒无人烟的长草荒漠间,也不知要过上多少年才会被人发觉。
“也不知十大异人中还有多少这样的存在。”
周继君深吸口气,大战之后,精气神又提高了数筹,人尊境界的门槛若隐若现。
心意飘过,周继君沉吟半晌,从怀中掏出那本古书。
“连毕图这样的人物都如此重视,不许别人染指片刻,这书里到底记载着什么?”
手指捻起封页,掀开,周继君目光落到那第一页那几个古篆上,瞳孔陡然剧缩。
第三卷 天下变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十异人
竹林溪水,流觞而饮。
八个相貌衣着古怪的人散坐其间,执杯而歌,却是逍遥自在。
“风中老人呵,大煜使节又来找过你了,这次给的什么好处。”
身着皮衣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木杯,呵呵一笑问道。
“帝药八斋三块,山海秘境地图一本,金铢百车,美女百名。”
“哦?连帝药八斋都肯拿出来,大煜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
“这又如何,风中老人岂会为这区区俗物出世,是吗。”
另一边,身着蓝纹褶裙的女子掩嘴而笑道,她头戴五彩鹊羽流苏冠,脸上弯起两只小酒窝,看上去娇俏动人。
“这世间一切荣华富贵都比不上自由,吾等虽不惧那些仙神修士,可一旦出世陷入乱局,也不知要花上多久才能走出。”
被称为风中老人者朗声说道,他穿着发黄的白衫,须发皆已被岁月染成银灰,可面色红润,精气神依旧停留在壮年巅峰之时。
“吾为异人,逍遥世间,纵有帝王千金请,却如粪土污我眼……”
一头红发的童子拍打着溪石高歌正欢,他身前的空晃着十余只酒壶,竟是被他一人饮光。
“九流童子说的好啊,纵有帝王千金请,却如粪土污我眼。”
中年人哈哈一笑,灌下木杯中的清酒,和着童子的调子哼了起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桬树微微晃动,一片绿叶悠悠荡荡地飘落,却在半空中毫无预兆地碎裂成齑粉。
八名异人同时回眸看去,眼中皆露出疑惑之色。
“落叶卦,大风折……”
坐在溪水之尾的瞽目青年眉头微皱,他拾起一把沙砾微微摇晃,随后抛向半空。沙砾在空中自行排列,衍化出各种图形,却在片刻后猛地崩散开。
“哭先生……”
身着皮衣的中年人望向瞽目青年,欲言又止。
“是死卦……”瞽目青年深吸口气,空洞的目光扫过诸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十大异人中,有人身死了。”
话音落下,其余六名异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杀气猛地四散开,将周遭的击成粉碎。
“谁死了?”九流童子眼中荡起寒冷的水波,嘶哑地开口问道。
“还能有谁?那个人绝不可能,病书生去了雍州应当无事,剩下的只有毕图了。”风中老人脸上浮起一丝惋惜,低声叹道,“一城一英豪,筑城而杀人,想不到他那千局之城竟被破去了。”
风停溪止,阒寂无声,七名异人神色各异,却都没再说话。他们身为天下异人中的佼佼者,与世无争,自然惺惺相惜,称得上是同气连枝。如今十人中突然死了一人,好似浓浓的阴云笼罩上心头,压抑而又屈辱。
“哭先生,能算出杀死毕图的是谁吗?”良久,风中老人雪眉挑起,淡淡地问道。
“我且试试。”
瞽目青年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卷起沙砾衍算开来。毕图在他们中虽称不上最强者,可他的千局之城却诡异莫测,在坐的众异人都不敢轻言破去,那人既然能杀死毕图,实力之强绝对难以预测,就算演卦也需谨慎,以防泄了气机,让那人察觉。
沙砾在空中飞舞撞击,发出阵阵低鸣声,半晌渐渐聚拢,汇成一个巨大的篆文——
——君。
七名异人同时举目看去,眼中散发出灼热的光芒,死死盯着那个字。
“君……七州之地有谁以此为名号。”风中老人低声咀嚼着。
“还能有谁。”蓝裙女子淡淡说道。
“那个被世人说的神乎其神的君公子吗……竟敢惹上我们,好胆!”
九流童子冷声道,他陡然张口,一串串诡异的蓝火喷出,将聚成“君”字的沙砾烧成灰烬。
蓝火势未止,喷涌而出淹没了竹林,直燃上天边云霄。
这竹林溪水竟是高悬于天边云间,在云之东际的下方正是雍州。
此时雍州中部正下着绵绵细雨,人迹寥寥的小镇上,撑着油纸伞的书生一步一晃走向来福客栈,他不住低咳着,脸上漾起病态的红晕,一口血痰滚出,鲜红刺目。
“客官小心。”店小二撩起布褡裢勤快地跑上前,扶住书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多谢,我来找人。”
书生轻笑着说道,他不露声色地推开小二,在店小二转身的瞬间掏出绢布用力抹了抹衣袖,眼中的嫌恶之色一闪而过。店小二刚想说什么,就见书生颤巍巍地走上楼梯,他看向似在低头算账的掌柜,眼中浮起一缕深思。书生走上二楼,目光落在左侧窗口背对着他的那两人身上,轻叹口气,举步上前一揖到地。
“久违了……恩公。”
“是啊,三年没见了,病书生。”
黑袍人回过头看向书生,淡淡一笑道。在他身旁,壮实的青年只是抬脸瞥了眼,转瞬后继续将头埋入碗中,扫荡着面条,吧唧吧唧,听得病书生眉头直皱。
“当年蒙先生相救,没齿难忘,今日特来还债。”
病书生皱起眉头看了眼白起,随后毕恭毕敬地向黑袍人说着。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当年救你只为了让你报恩一样。”黑袍人低笑,他的声音浑厚中带着几分沧桑。
病书生淡淡一笑,似对黑袍人的话不置可否,他沉吟半晌,肃容道。
“我苦寻先生三年,不料还是由先生找上我。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想着报答先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今日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不知先生有何吩咐?”
“你们异人啊,总是想逍遥自在,不被世间万物所缚,便是区区小恩也要如此记挂。”黑袍人上下打量着病书生,忽而一笑道,“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今日邀你来只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此事完,你欠我的人情也就了了。”
“何事?”
“帮我杀一人。”
“谁?”
黑袍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片,递给病书生。
目光落在纸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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