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天
天音回荡在体内穹宇中,君子道意轻轻触上主星念头,太阳星的化身微微摇晃着,似在犹豫。
“莫非你非要等到天下人人如飞蛾扑火般争夺皇天大道,而后世间紊乱方才甘心。”
君子道意轰然而上,将它牢牢抓住,中天的主星念头猛地一颤,暗沉的壳子瞬间碎裂,明亮夺目的星辰从中诞生。它甫一出世,就散发出让群星为之黯然的光华,似巨大的火团燃烧于念海之上,倾洒出万丈光芒,牵引它身后沉寂已久的星阵运行变化。
睁开双眼,周继君站起身来,他的眸子中闪烁着明亮的火光,虽然弱小,可当他扫视四周时,皇天大火却尽皆退避。皇天大火虽盛,一旦成势,便能燎便天地,然则太阳之火却是天地间最古老亦最拥有生机的火焰,如中天帝王的威严,无人敢侵犯。
……
平南府外大雪纷飞,那团金黄色的大火却熊熊燃烧着,诡异无比。
皇天教一方早已欢呼雀跃,而北疆军中人人面如土灰,城头的百里雄亦是面脸忧色,却只有那个穿着红裙的女童目光平静,偶尔扫过立于云端的皇天教主,眼中满是杀意。
“还没烧完吗。”
洛继伤淡漠地看向皇天大火,脸色冷凝,此时他已是人尊上品,单论修为,这平南府城上下也是无人能比。强大的气势流转而出,携着皇天之威压向千军万马,洛继伤神情肃穆,低声吟念着梵音,良久,他俯身望向云颠之下,淡淡地开口道。
“尔等可愿入我皇天教,翻天而起,成就皇天?”
威严无比的话音传出,各方势力首脑无不闻之色变。到如今,谁都知道皇天教义的强大,对世人来说诱惑无比,人人为皇,翻天而起,谁不想如此。然而,连强大莫测的君公子都被皇天大火烧得尸骨无存,他们又如何阻止洛继伤蛊惑人心,阻止皇天教不可逆转的崛起之势。
“皇天当死。”
就在人心惶惶之际,清朗的声音从大火中传出。银发、赤足,那个一次次让七州轰动震惊的男子踏步走出,火光倾洒在他四周,宛如涅槃重生般,璀璨耀眼,让人目瞪口呆,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你还没死?”洛继伤眼中浮起一丝惊讶,转瞬即逝,他嘴角微微扬起,手中生出金黄色的火龙,“如此也不算太遗憾了,我便再送你一程吧,最后一招。”
“最后一招吗……也好。”
周继君淡淡一笑,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抽出了他的剑,神色渐渐变得肃穆而冷漠,可眸中却是无比的狂热。
洛继伤人尊上品巅峰,周继君则是人尊中品巅峰,足足相差了一个境界。然而,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君子者,不畏不惧,明知前路艰险,却仍旧逆流而上,清远而又豪迈的鸣啸声回荡在平南府城上下,银发飘荡一泄如瀑,周继君身如流星飞射向洛继伤。
多年后,许多人都还记得平南府前的那一战,那飞身而起只剑斩皇天的身影,天下大势翻覆变化皆因那一剑。
“皇天当死!”
君子剑重重地撞击在火龙上,强烈的气波远荡开来,漫天飞雪为之静止。从那遥遥不知在何处的远方传来一声轰鸣,尔后天上地下,回响不觉。然而这一次却不是向洛继伤朝拜,而是拜向那个孑立天地间,拾君子道意欲平天下的男子。
皇天欲为天地之尊,众皇平坐。可天地有秩序,千万皇者共存,终究只能大梦一场。然则君子道意却是教化万类,苍生虽不平,但若人人为君子,天地可平。
一瞬间,周继君的君子道意疯狂攀升,直逼向那遥不可及的无上巅峰。穹宇之中,八荒四合,天地灵物,磅礴的拜服之意传来,附上君子剑。
又是一声巨响,整个赵国地界微微颤抖起来。
两人错身分开,一动不动地站立于半空。
刹那过后,君子剑寸寸碎裂,而那皇天大火也渐渐熄灭,眨眼后已如死灰般暗淡。
第四卷 公子猎七州 第三百一十一章 风华君公子
大雪无休无止地下着,天地空茫。
平南府城前阒寂无声,数十万士卒,仙神将领,以及各方首脑都屏气凝神地望向静立半空的两个人,神情复杂。几乎没有人能看出他们这一战的输赢,却像是不分胜负,然而平手又是众人最不愿意看到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这一战的最终定属,等待着赵地乃至豫州的归属。
良久,银发飘然的男子手捂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他的面色苍白,一口鲜血喷出,随风飘洒在雪中,宛如梅花凋零,点点滴滴看得人心惊胆战。
“拾得天下平等志,蝼蚁苍生皆为皇。我欲直上九重宵,不破皇天终不还。”
那个身为七州第一教主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自他眉心划下,压抑的恐慌从吴军阵营中蔓延开来,皇天教众们紧紧盯着他们誓死效忠一生的男子,却亦有些不敢再看。
百多丈的高空,洛继伤一步步走下,从天马行宫中传来哭泣声,那个甘心成为替代品寸步不离守护着洛继伤的女子终于忍不住了,梨花带雨,却是无痕春梦终破碎。
“教主,不要……”
穿着淡薄裙纱的云若兮不顾行宫外刺骨的寒风,惨白着脸,踉跄着飞向洛继伤。就在她距洛继伤还有十来步时,银白色的巨剑从天而降,阻于她身前。周继君面无表情地望向跌倒在地的女子,心底深处却浮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君子可平天?”
洛继伤脚踩雪泥,遥遥望向周继君。
“不知。”周继君淡淡地答道,随后转眼望向无尽的天穹,“不过,皇天不可。”
“你错了。”洛继伤开口道,“皇天道意乃是万物众生心中最原始的野心,只要势起,终将如燎原之火,平定这天地。只可惜……”
洛继伤环视四野,偌大江山尽收眼底,然而咫尺天涯,就算仅差半步,也只能沦为大梦一场。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哈哈哈,我的皇天遗志终有一天会被人重新拾起,到那时再无人能阻挡烧尽八荒四合的皇天大火。”
“天地属皇天,吾将永生。”
洛继伤仰天长笑,面色陡然凝滞,双眼合上坐倒于地。
“教主!”
云若兮撕心裂肺地叫喊道,泪水已然模糊了双眼,渐渐溢出两道血泪,她挣扎着奔向洛继伤。半空中,周继君微微犹豫,就在这时,金黄色的大火自洛继伤身上燃起,三百六十五道教义化作火种飞射向四面八方,最后的皇天梵音回荡其中。
“……皇天在上,人如蝼蚁,翻身而起,人人为皇。我得宏源,普渡众生,三百教义,皆为皇道……”
“……若天不公,吾率群皇上天,若地不道,吾率群皇入地……”
“……从此往后,八荒四合,千朝万代,人人为皇,皆可上皇天……”
皇天大火蔓延开来,将洛继伤周身十丈之地变成火海,而那个女子的身影也没入其中,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平南府一役,皇天教主身陨!
哄闹声渐渐平复,所有人都仰头望向那个只剑斩皇天的男人,如野火般蔓延在七州大地上的皇天教在即将登临绝顶时被他掐灭,那一剑的风华回荡在众人脑海中,天地万象齐拜服,虽不像皇天教义那般蛊惑人心,让人死心塌地的臣服,可却让人没来由地生出敬仰之情。
皇天当死,君子当道,天下定属渐晓。
“的确可惜呵,可惜了你的雄心壮志,可惜了你的绝世之才。我之剑库中竟无一把能配得上你……”周继君缓步走下云头,看向身前雄雄燃烧的大火,沉思片刻,随后从天宫宝库中取出一块天陨,皇道精气和心火生出,慢慢锻炼着天陨,不多时,一只厚沉利锋的剑胎出现在周继君手中。
“我生平所铸第一剑,就用来葬你吧!”
周继君翻手,剑胎飞入大火中,皇天大火将剑胎淹没,尔后龙吟声响起,剑壳碎裂,金黄色巨剑孑孓独立于火中,在剑身上刻着一个醒目的“皇”字。
葬剑?
人群中传出惊叹声,那些武者纷纷望向火中巨剑,面色复杂变幻。不允许葬剑乃是七州约定俗成的规则,触犯者必遭天下口诛笔伐,然而此时君公子铸剑以葬皇天教主,却没有一人敢出声阻拦。他君公子想做的事,这七州之地又有谁能阻止得了。
“酒来。”
眼中火光闪烁,周继君突然开口道。
贪狼星主捧着两碗早已冷下的酒走到周继君身边,将酒碗递上,尔后盈盈一拜,退回城中。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从浮云深处传来长笑声,七八个身形相貌各有特色的老人出现在大雪纷飞的天头。
“许久不来七州了,运气还真好呵,居然碰上这么有意思的事。”
“啧啧,这位君公子也算是七州的大人物呵,果然了得,年纪轻轻竟已是人尊了。”
“不过是小孩打架,你们几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瞎掺乎什么。”
……
皇室一方的阵营中传来哄响声,十数名修士飞身而出,恭恭敬敬地拜服于地。
“师祖。”
“师叔祖。”
……
那些俯身而拜的修士们眼中闪过狂喜,再望向周继君时,冷笑连连。
“不想我们还有机会踏足七州呵,三百多年前修成通天,却有三百多年未曾出世了。”
为首的老者淡淡一笑,开口道,话音传出,平南府城前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张大嘴巴望向天头,脑中一片空白。通天高手呵,那可是足以主宰七州的存在,世人所知的也仅有落云山上的大煜国御屠龙老人,今日却一下出现八个,而且还都是站在皇室一方的。
不约而同的,下一刻;所有人都扭头望向站在火海边的男子,脸上或是冷笑,或是嘲讽,或是担忧,而北疆军上下包括百里雄早已是面色惨白,心如死灰。所有人都没发现,银发男子嘴角一闪而过的冷意。
“大局终于要收场了呵,可惜表兄你却看不到了。”
仿佛压根没有看见天头的通天强者,周继君对着渐渐熄灭的皇天大火喃喃自语道。
“兀那小儿,你姓何名何?”
眼见周继君仿佛面对空气般对他们置若罔闻,当中一名通天强者脸上恼怒之色一闪而过,他冷笑着,装作道貌岸然的模样喝问向周继君。
无比羞辱的话语回荡四野,北疆军上下和十二星主脸上浮起怒意,其余几方势力都幸灾乐祸地望向周继君。此时在这平南府中,他已不再是最强者,就算一次次令七州震服的君公子,面对通天境界的绝世强者,恐怕也只能退让三分,俯首称臣。
雪花飞落上那头悠悠飘荡的银发,男子缓缓抬起头,淡淡地看了眼那名老者。
“别吵。”
“等我和洛教主喝完了酒,再来陪你们玩。”
飞雪连天,无数道惊骇的目光射向周继君,那名通天境界高手更是气得浑身发抖。通天境界绝对是站在七州最高峰的存在,此时却被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毫不留情面的呵斥,他莫非是疯了不成?
空气中渐渐弥漫出古怪的气氛;所有人陡然想起,那个兀自站在洛继伤葬身之处喝着酒的男人是君公子,那个一次次带来奇迹、风华绝世的存在,面对高不可攀的通天境界强者,莫非他还想再次逆天而起……那可是足足八名通天呵。
两碗酒,一座府城,天下英豪聚,风华谁能拾尽。
周继君仰头将碗中酒喝完,他轻咳着,良久,端起另一碗酒,倾洒在地上。
“洛教主,走好。”
第四卷 公子猎七州 第三百一十二章 终局开
“洛继伤也死了呵……当年你说要将天行者变成你君临天下的犁剑,你做到了,却是用你创建的皇天教。只可惜,天下未平身先死。”
幽幽的叹息声回荡在军营某个逼仄的角落,赵国境外,驻扎着五万北疆后军,老者盘膝坐在营帐中,身前是一颗断成两截的筮草。或许是因为当年如猪狗般,被锁在皇室囚牢中太久太久,即便如今已成为北疆军中有数的大人物,位高权重,可他在占卜时候仍旧喜欢蜷缩在墙角,脊背颤抖,陈旧的伤痂似乎在隐隐作痛。
“千宁臣,洛继伤接连陨落,左游生隐遁七州,逍遥海外。剩下的那些人又会死多少,如今又多了个白启……这七州大局究竟要走向何方。君公子已露峥嵘,一战灭皇天,强势而起准备接受这盘大局。那你呢,十七郎,莫非你真准备做那个看棋人,一直等下去吗……不会,不会,若你不准备插手七州,又为何会在半年多前毁诺出现在京城。”
东来客,亦或者是叫古老先生,无论前者后者都只是这个心思叵测老人的化名。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几案前,拾起火折子,将檀香点燃。
“布局天下,可局中生局,你又能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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