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天
八道先天精气划破夜色,直上九霄,天吾山往上,那天穹尽头乌云密布,隐约浮出一个大窟窿,宛若天眼初开,内中雷电闪烁,搅动成龙蛇。
“来吧。”
周继君张开双臂,目光穿透屋顶,死死盯着那团乌云,七尺长的精光一闪即没。然而,刹那后,狭长的双眸中流转过失望之色,却是乌云中那只裂口渐渐收拢,积蓄到顶峰的雷电也在瞬间散去,八道先天精气在天际游走半遭,悻悻然地无功而返。
“呼……”
将口中的杂气吐出,周继君揉了揉眉头,心底微微失望。自从数月前吞食天宫仙灵之气,将体内的道力凝练至人尊巅峰后,他数次尝试突破通天,然则仅仅在一个月前,机缘巧合下掌握了人地合一之道,却始终无法堪破天人合一。体内那八道先天精气已被他凝炼到极致,射向天穹时候也能引来天雷,可总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旁人突破到通天都是一气呵成,唯独我是与与地合,将这突破境界分为两步进行。天地造化,茫茫天道果真难以参悟……也不知罗刹和摩尼修炼得如何了,若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这次会让他们先行突破呵。”
周继君淡淡一笑,目光飘向窗外,眨眼后,他的身体消失在屋中,弹指刹那后出现在百丈外。缩地成寸,却是上古传说中的道法神通,当周继君的境界达到人地合一后,便无师自通,将其领悟。
“孟极啊孟极,你又在这里狐假虎威了。”
周继君将那只正在享受群兽臣服的小兽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它雪白的皮毛,小兽状若猫,耳若翼,却是那日山海秘境为首的通天高手的宠物,此时已归周继君所有。只是第一眼,周继君便喜欢上了它,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而这只小兽也非凡品,若和你定下主仆之契,它便能察觉出高你两三个境界人物的气息,这点倒与齐灵儿有些相似,不过它却比那个精灵古怪的女童乖巧许多,除了偶尔狐假虎威。隐隐约约中,周继君只觉得这只名叫孟极的小兽身上隐藏着什么,它的神奇远不止能查探他人气息那么简单,或许是因为周继君修为尚低,心意通灵的孟极还未从心底认可这个主人。
小兽呜呜叫了几声,似在向眼前的男子解释着什么,周继君轻笑一声,四周鸟兽皆深伏在地上,满眼敬畏,当它们再抬起头来时,银发男子已然消失。
施展缩地成寸,周继君重回茅屋,他将小兽放在矮塌上,随即从木匣中抽出一柱香,此香不同于适才熄灭的夜香,非但没有催人入睡的功效,而且极能助人凝神解乏。
青烟袅袅,飘荡在茅屋中,周继君盘膝坐于卧榻上,看向缩着鼻子一阵猛嗅的小兽,嘴角翘起。
“你家主人我要在这里打坐修行了,若有泄出的君子道意你便将它吞食,或许对你有好处。”
眼见主人示恩宠,那小兽呜呜一叫,拱了拱前肢,眼睛往上一吊,竟有些眉开眼笑的样子。
“天道何在,天道何求。吾非要入尔天道,只不过欲要借一次那天道,以成吾道。”
周继君喃喃自语,笃定心思。他欲突破通天境界,必须掌握那天道,天道藏于天地,浩渺繁杂,然则周继君自创君子道意,那天道只可借来一用,若沉溺进去,定会不利于君子道意。即便突破通天境界,放在天地穹宇大世界中,周继君也仅仅只能算做初入修炼一道,他虽拥有自己的道意,可尚不知如何采撷诸天道意成就自身道意的炉鼎。
紫君和三道蛇人各守一方,穹宇之中,道力和精气并行流转,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周继君眸中精光忽明忽暗,张口吐气,起若实质,凝久不散。然而,渐渐的,周继君只觉得一股困乏之意袭来,脑子又变得昏昏沉沉,下一刻他已经侧身卧倒在床上。矮塌上,那只雪白的小兽扭头望向周继君,口中发出阵阵怪笑,它拍打着耳翼,飞舞在袅袅青烟间,双手扑腾在空气中,似乎在捕捉着什么。半柱香后,奇兽孟极长舒口气,它复杂地看着床榻上酣睡的男子,犹豫片刻后,对着周继君长吐口气。
小兽口中的烟气宛若一张大网,又好似厚厚的棉被压向周继君,周继君眉头微皱,半晌,呼吸渐渐平稳,陷入了一个古怪离奇的梦境中。
在梦中,周继君没有身体,没有形貌,如风如气飘荡在七州上空。那个高大恢宏的皇宫映入眼帘,周继君思索片刻,乘着风云朝那飞去。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煜德高坐金銮,殿下三列,秩序井然,此时都神色复杂地望向殿中那个老人。眼见煜德在前,周继君勃然大怒,飞身而上,想要将其击杀,可恍然间他发现自己没有身形,无法施展道力。梦中浑浑噩噩,周继君也不去多想,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那个高举龙杖的老人。
“忠臣何在,随我一同诛杀此獠!”
……
“忠臣在此!”
老人低吼一声,冲向御驾。
周继君微微恍惚,心底生出一阵玄而又玄的感觉,却如此时的身体般,若风若雾,瞬间化作风影散去。
……
“晚生我两百年,若那日遇你,定将你斩于吾皇座下!”
老人最后的喊声回荡在周继君耳边,冲破天灵,震得两耳轰轰作响。那抹鲜血飞溅皇座,老人的身影渐渐散去,接下来发生的事飞快地流转在周继君眼前:紫微要封神,煜德亵鸾凤,千十七归,言将坐镇大煜……
“呼!”
大风吹来,将周继君卷入一个无边黑暗的所在,渐渐的,他看清了周围的一切。茅屋,床榻,香炉,却是又回到了天吾山。天色渐渐浮起灰白,拂晓转眼将至,在那昏昏沉沉的夜幕中,一身雄豪之气的老人走到周继君面前,微微拱手。
“久仰了,君公子。”
“方太师?”
周继君瞳孔微缩,看了眼面前死而复生的老人,尔后扫视四周,目光落在矮塌上,陡然凝滞,却是那个雪白的小兽不见了踪影。
玄而又玄的感觉再次涌出,脑中划过凉意,周继君猛地回首望向方离命,冷声道。
“原来这是在我梦中,你可是要托梦于我?”
第四卷 公子猎七州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梦初醒
“正是。”
方离命眼皮不抬,沉声说道,他以阴魂托梦而来,全身上下幽黯不透光,在静谧的茅屋内显得无比阴森可怖。
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老太师,周继君冷冷一笑,手臂扬起指向周遭。
“此乃吾之梦境,尔不请自来,擅闯其间,若不说出个一二,休怪吾不敬长者,将尔逐出。”
“好一个霸道的君公子,吾生前只闻尔之恶名,不料死后方才得见真容。哼,吾历经五朝,上至帝王权贵,下至百姓庶民,谁不对吾礼敬有加……”
看着满心怨气无处发泄的老者,周继君冷笑一声,出言打断。
“好了,那些没用的话就别说了,所谓英雄不提当年勇,方离命,百多年前你的时代就已过去,更何况今日你已成孤魂野鬼。你方家尽出纨绔,做尽恶事,若非看在你与步大将军的师徒名分上,我早将你超度,哪会由你在我梦中聒噪。”
闻言,阴影中的鬼魂微微颤抖,老迈的身子透出几分苍凉,他朝着东南遥遥一拜,却是将最后一点留念之情全都丢在了那里。唏嘘半晌,方离命转向周继君,面容渐渐平和。
“不提也罢,时过境迁,如今这个时代已由你们来掌控。不过,人终有老死的那一天,终会跟不上世间变化,即便你君公子此时尽掌七州风云,可若干年后,还不是像我这般,只能守着曾经的荣耀独自叹息。”
“是吗。”周继君目光闪烁,脑中浮起一个个人影,齐灵儿、李车儿、无生、十二星主……他们都为七州新一代的天才人物,若非被周继君如日中天的光芒所蔽,他们也会像周继君少年时期那般,让世人震惊侧目。
“方太师,你是在打击我信念吗。”周继君淡然一笑道,“若我始终走在这时代大潮之前,又怎会被取代,千年万年,吾道不变,掌控风云,可惜你却无缘得见了。方离命,我虽敬你为五朝元老,可你生前却属我敌对的那一方,若再无其他事,我便送客了。”
抬头看了眼渐渐泛白的天色,方离命眼中浮起痛苦之色,似在犹豫挣扎,良久,他不甘地叹息一声,朝着周继君说道。
“大煜为异类把持,皇室血脉已稀,大多都是女儿身,这万年江山,注定要拱手让人了。我此行前来,却是为了助公子一臂之力,若日后你能斩下那只异类的首级,莫忘了到我坟前知会一声,也不枉我今日前来。”
“煜德毁我家族,与我亦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我必斩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就一并道来。天快亮了……”
心思微动,周继君察言观色,深深看向面前的老者,却见他目光澄净,并无异状,应当诚心诚意前来献策。周继君暗叹一声,果真是众叛亲离,能让效忠五代的元老忠臣都托梦前来投敌,这大煜气数将尽,再无任何回转的余地。也不知日后自己打下的那个王朝,几十代后,会不会也发生这样的事,不过到那时,周继君定已不在七州了,或是在四大部洲闯下偌大威名,或者,身死于斯。
将脑中的杂乱心思抛到九霄云外,周继君看向方离命,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起。
“我虽隐退依旧,可朝野之中仍旧有无数耳目,关于大煜的部署也知晓大半。我阴魂未散,闻得他们欲要封神,封出那十三真神,随后统帅大军对付北朝。而那千十七更是回转,坐镇大煜。以我之见,不久之后,大煜将就汇集倾国之兵,突然暴起。大煜虽然势弱,可尚有五十万强兵可调用,若出其不意,给你北朝雷霆一击,轻者损兵折将,重者大势尽去。”
“十三真神……此举逆天呵。”
周继君心头一惊,脑中回忆七适才大煜皇宫中所见,若流水般飞快闪过的画面。千十七回转,大煜欲封神,异人王、山海修士以及那个比之前更强大的紫微神王都在殿下候命,眼下大煜看似被北朝死死压制,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煜无论兵力还是修炼者,都不弱于新建的北朝,比起底蕴,北朝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老太师此言,足以救我十余万大军。”
周继君朝着方离命郑重地拱手道,而老人亦不推让,颔首受了周继君这一礼。周继君和方离命皆是知兵之人,北朝拥有四州,大煜现在只有扬州京畿,看起来北朝比大煜强大许多,可北朝新建,兵力分散各处,如若大煜由扬州发兵,结集重兵,给驻扎在豫扬走廊的北军迎头一击,其余的北疆军难以相救,豫州边地不保。大煜只拥有扬州,无需分兵,以倾国之兵对付北朝分散的兵力,再加上那实力未知的十三真神,北朝定会手忙脚乱,若从他处分兵回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白家绝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
北朝看起来大局在握,可实际上却危机四伏。
周继君沉思着,眸光闪烁,却是想到了什么,随开口问向方离命。
“那千十七突然回转,殿上打煜德,伤紫微神王,京城之中无数仙神修士异人,没有一人能制得住他?”
“然也。我阴魂游荡在京城十余天,坊间有传言,说皇室又来了一位通天境界的强者,指的正是千十七。或许他的修为真的达到通天也说不定。”
“不可能,若又有新的通天诞生,我定会察觉。”周继君微微思索,随即又问道,“这千十七身世隐秘,老太师可知晓一二。”
“大煜最大的秘密恐怕就是那个千十七了,我穷尽十余年,也未尝有所发现。他虽和鸾凤公主一母所生,可宫中有传闻,他名分上的父亲自他出生后,就再没见过他。奇怪的是,他父亲对他母亲甚好,亦不会有红杏出墙之嫌,确实奇怪。”
心中飘过万千心思,周继君隐约想到了什么,可却难以堪破。他和千十七大战南海黑天崖,约定好了败者五年内不准踏足七州,谁想千十七竟然撕毁承诺,于大煜垂危之际回转。周继君和千十七是敌非友,可他亦深知,千十七绝非那种不守承诺之人,他重入七州,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仅仅为了重振大煜皇朝么。
“除了这个,我还有一秘闻相告。”
“哦?是何?”
周继君看向老者,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棂泄入,方离命眼角抽搐,向后退闪,避开了那缕晨光,方才开口道。
“关于煜德帝的身份的辨识……”老人犹豫片刻,看了看愈发明澈的天色,长叹一声道,“当初我托孤于庆帝,手把手教他读书习武,那真的煜德帝却是有一样隐疾。天下人不知,朝中大多数臣子不知,只有我和一些老臣,以及记载煜德起居的史官知道,被他记载于史书,刻入帝王石碑中。”
闻言,周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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