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天
“多谢相助。”
宋清滁目光从渐渐隐去的光幕上移开,心底的惊诧却一时半会难以消散,他理了理心绪,望向走到堂下的杨家四人,重重拍下惊堂木。
“堂下何人?”
闻言,衙堂内其余的官员个个面色惊惶,纷纷打量起君公子的脸色,此时他们若还猜不到君公子和这杨家大有渊源,这十余年的官也算是白做了。靠近上首的一个官员忍不住朝着宋清滁打起眼色,可宋清滁却沉着脸,不为所动,看得一旁的官员背生冷汗。
杨家二老互视一眼,满目凄凉,就要下跪,而那杨平则死死捏紧拳头,余光扫过周遭衙卫,只等他们稍稍松懈,就暴起杀人夺路。
“够了。”
冷漠的话语从杨平身后传来,清风掠过,他心中一急,却见那个疑似大煜权贵的神秘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爹娘身前,伸手止住他们下跪之势。
那人的容貌映入眼帘,银发翻飞间,不单杨平,便是两位老人都禁不住张大了嘴巴,先是震惊,尔后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
“宋清滁,我惜你才华,因此才给你几分面子。你真要得寸进尺,别说你宋大人,这刑部上下百十人没有一个能活过半刻。”
“扑通。”
刑部官员和衙卫纷纷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不住乞饶。而杨家四口皆满脸惊骇地望向身前的男子,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此时愈发笃定起来。
“我身为大煜刑部右侍郎,上效帝王,绝不会徇私枉法。大煜法令,若有通敌之嫌者,先重打三十杀威棒,尔后再审。”
宋清滁一步不让,沉声说道。
“大煜右侍郎……”
周继君死死盯着宋清滁,先前的好感早已丢得一干二净,冷笑一声,众人眼前一花,就见雪白的巨剑从周继君的袍袖中飞出。
君子剑,银白如雪,可变幻大小,周继君一步步登临七州之巅,他手中的君子剑也随之轰传天下,名声不在七州顶尖高手之下。众人只在大半年前的京城一战中,遥遥看过君子剑,当君子剑如此近的出现在眼前,所有人只觉得如坠冰窖,心中剧寒。
“轰!”
君子剑劈在堂上大匾上,那个先帝亲笔书写的高堂明镜四字在剑锋下化作齑粉,飞散在空气中,君子剑剑势不减,穿透衙堂,竟将远处的刑部大牢劈作两半。牢里关押的大多是穷凶极恶的囚犯,此时见着牢门毁坏,无不哄闹着欲要破牢而逃,可当他们看到那柄深插在地上的银色巨剑,都是满脸惊疑,心底渐渐浮起一个名字。不约而同的,那些双手沾染无数条人命的重犯们惨白着脸退回牢房。
牢门虽大开,可那柄传说中那个人拥有的剑却插在眼前,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深吸口气,周继君回身,望向喜极而泣的杨家老人,心中浮起浓浓的愧疚,他恭恭敬敬地弯下腰,一揖到底。
第四卷 公子猎七州 第三百四十三章 强掳煜官
“十七年前的救命之恩,君不敢有一日相忘。奈何俗事缠身,一直未有机会来答谢二老,杨家蒙难如斯,君亦是那脱不了干系……请受小子一拜。”
说完,周继君又是一大揖。
堂堂君公子竟,竟然向一对名不见经传的夫妇行大礼,衙内众人目瞪口呆,转瞬醒悟过来。那杨家小子说的居然都是真的,救命之恩呵,能让君公子欠下救命之恩,日后在这七州之地又有谁敢为难。再看向杨家众人,大煜官员们脸上竟浮起羡慕之色。
杨平怔怔地看着身前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男子,心中恍惚,之前那一丝妄想变成现实,君公子竟真的赶来营救他们,这气质卓然,让自己心生敬仰的人真的是爹娘口中那个可怜无依的孩童吗。手臂一紧,却是妹妹用力将他向后拖扯,杨平回过神来,连忙倒退一步。爹娘能欣然受礼,因为他们救过君公子的命,可他却受不得这等大礼。
“转眼间这么大了。”
杨老眼角的皱纹微微荡开,他上下打量着周继君,唏嘘不已。
“当年第一次见到你时……”
他还未说完,就被身旁的老妇人使眼色止住话头,杨老微微一愣,方才想起眼前这人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们救济才能苟活的孩童了,如今这天下,他想让谁死,谁就活不过半刻。
看着游离的目光中透出几分疏远的二老,周继君心头飘过一丝黯然,深吸口气,轻声说道。
“若非二老相救,君早就饿死街头,如何能有今时今日的一切。”
“不敢不敢……”
二老正欲推脱,就听对面男子的声音陡然高扬,穿透刑部,直上云霄,回荡在京城内外。
“杨家乃我救命恩人,日后若谁敢对其半分不敬,便如此地。”
话音落下,刑部衙门微微一晃,梁柱歪倒墙壁轰塌,转眼后已成一片废墟。脚踩残垣断壁,面色惨白的官员们呆滞地望向再无遮掩的天空,堂堂刑部衙门,矗立京城上千年,竟在他一怒之下毁于一旦,这可是大煜国都,不是以他位尊的北朝,莫非他君公子想要一人对抗倾国之兵?
眸中闪过血影,所有人都怔怔地望向刑部校场,在那里,身负把守京城重任的近千金吾卫横死当场,一身火红裙袂的女童满脸冷漠地站着,手中的短鞭犹自滴着鲜血。在她脚下,血海尸山翻滚蔓延,那一串串白骨骷髅蠕动着,聚于她脚底,渐渐堆砌至数丈高,宛如王座。
心底升起寒意,几乎所有人都飞快地收回目光,不敢去看那个诡异无比的女童,脑中却浮现出女童一人斩杀千余人的景象,此生再难忘记。
“二老若无它事,那就举家搬迁北朝吧。”周继君淡淡一笑,他思索片刻,从怀中掏出四颗盈*满清香的药丸,递给杨家四人,“此丹乃我意外所得,可延年益寿,就算不修道,亦可活上个三四百年,你们且收下吧。”
那日周继君默许三道蛇人搜刮尽天宫宝藏,其中亦有不少丹药,大多数丹药气息强烈,就是周继君也不敢胡乱服食,而那些低等的周继君随手赐予十二星主和李车儿,却是有增涨修为的功效,再差些的便是眼前这元寿丹了。然而,在天宫丹药中它虽们是那最不起眼的一等,可放在七州世俗,却绝对得万金难换的神丹了。
杨家老人颤抖着手接过元寿丹,清香扑鼻,他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如此贵重的丹药……”
杨家老人涨红着脸望向周继君,他德行甚高,否则那时也不会冒险救助周继君,可转眼十几年过去,当年的男童竟送上如此重礼,若百年为一命,这元寿丹足足相当于三四条命。当年救人一命,今日却蒙那人送回四命为报,却是远远超过他们所付出的。
无数道目光凝聚在元寿丹上,在场众人无不露出嫉妒和渴求之色,世俗之人就算荣华一生也不过区区数十载,这能让自己再活几生几世的丹药,又有谁不想拥有。
“这些丹药在旁人眼中可能是重宝,可对我却无甚大用,你们就收下吧。”
周继君淡淡一笑,收回手,心中一片轻松。
修炼之人最忌的便是心有牵挂,这牵挂或是恩或是仇,周继君若想心无旁骛地走出七州,前往四大部洲继续追寻大道,只得将这七州的恩仇一一报完。除了生他养他的父母,在七州之地周继君只欠杨家二老的恩情,如今大恩已报,接下来所要做的,便是一步步蚕食大煜,将煜德帝亲手斩杀于君子剑下。
心念通达,君子三道意从周继君头顶升起,发出一阵清鸣,直飞向京城上空,无数道意从四面八方涌来,百鸟朝凤般聚于君子道意旁。一时间,风起云涌,京城之西华光大作,从那片废墟上升腾出的气势,竟隐隐能和皇宫抗衡。
“宋清滁,你可愿弃暗投明,归附我北朝?”
周继君直直盯着宋清滁,冷声喝问道。
“阁下何必多次一问,陛下提拔我于落魄时,皇恩浩荡……”
宋清滁还未说完,就被周继君开口打断。
“别和我说这套虚话,煜德重用你,还不是想利用你的清名来堵世人之口。扪心自问,这腐朽的王朝真值得你效忠?你身为刑部官员,以律法平世间,我且问你,你愿意为残暴不仁的煜德掌法,还是愿为这天下百姓掌法?”
宋清滁面色一僵,眸中流转着复杂之情,良久,他长叹口气,哂笑一声道。
“公子勿要白费口舌了,我身为大煜臣民,自当效忠君王,忠臣者,从一而终,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眼见周继君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宋清滁嘴角微颤,张口道。
“公子乃是万人敌,想要杀微臣如同捻死蚂蚁般简单,然士可杀不可辱,便是死,我对大煜的忠效之心也不会变。”
“哈哈哈……”
周继君怒极反笑,指向冥顽不灵的宋清滁,沉声道。
“你效忠大煜没错,可这煜德帝乃是异类所变,你也要效忠他?”
宋清滁神情陡然剧变,他咬着下唇,良久淡淡地说道。
“征战天下无所不用其极,这些谣言定是君公子你传出的,可惜,光是谣言,却没有证据,我大煜之臣谁又会相信。”
心念飞出,扶摇而上,转瞬飞至百十里外,在京城之北的龙归山麓,青衣少年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拾阶而上。收回心念,周继君冷冷一笑,他上下打量着宋清滁,缓缓开口道。
“若我有证据,能证明那煜德是异类所变,你可愿归附我北朝?”
“我为大煜臣子,大煜一日在,我便一日忠于其。”
“愚忠!等日后我将煜德的身份证据送到你面前,灭了大煜,我看你还会不会守着这点贞节不放,会不会为我掌这天下刑法。”
周继君冷哼一声,拂袖走到堂中,张口吐气,三道蛇人扭转而出。
“武道,你好生护送杨家回转北朝。”
“武道得令!”
“玄道,你去催促那天机星主莫再游山玩水了,速速助他取回帝王石碑。”
“玄道得令。”
“诡道何在。”
周继君转目望向宋清滁,嘴角微微翘起,宋清滁微微一愣,心中升起几分不祥,就听周继君接着说道。“你将这位宋大人和我定下的那些煜官都请回北朝,若是他们不愿接受我的邀请,你便用你自己的手段吧。”
“诡道得令!”
“你敢……”
宋清滁怒吼道,下意识地抓起惊堂木。堂下那蛇尾怪物的目光射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再使不出无半点力气,整个人宛若木偶般被那道目光牵制着,已然身不由己。
第四卷 公子猎七州 第三百四十四章 煜殿三英
“圣德五年春,公子行京城,开坛讲道,文人接踵而来……其后三日,朝有铮骨之臣辞官挂印,半月出,叛煜投北者络绎不绝,殿左文官只余半数……后有人道,公子可敌国,此言非虚。
——《煜书。公子本纪》煌煌京城上空,君子道意凝聚如云,渐渐蔓延开来,隆隆的道语回荡全城内外。
“君子之於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於比。”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君子贞而不谅。”
京城之中,十余座文官府邸内,那些穿着朴素的煜官掀起窗棂,怔怔地望向天空,先是惊疑,可随后,脸上渐渐浮起敬服之情。他们拍了拍袍袖,朝向京城之西,一揖到底。
非是拜向某人,而是向那个让他们心潮澎湃的道意顶礼膜拜。
君子者,文人大德之表。
……
“就这么任由他在京城之中肆意妄为?在寡人眼底下,他竟敢毁了刑部,是可忍孰不可忍!”
咆哮声回荡在静谧的朝廷之上,左右文武百官不在,此时的殿堂上站着的皆是大煜最核心的人物。
“陛下,在下请命擒杀此獠。”
穿着青灰布衣的男子拱手道,他面容年轻,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可细细一看,却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沧桑正从眉宇间溢出,仿佛已在这世间蹉跎了数百年,回首不见故人还。
“好大的口气。异人王,你连那月罗刹都打不过,还想杀君公子?我看你这一去,恐怕是有去无回。”
深深看了眼一旁满脸讥讽的男子,异人王萧破天淡淡一笑道。
“那日我败,却是因为异人中除了叛徒,若非是他偷袭我,区区月罗刹又怎会是我对手。倒是你,紫微神王,你可是在天下人面前被君公子打得抱头鼠窜,重伤而归呵。”
闻言,紫微神王满脸端庄肃穆的神色瞬间破碎,他死死盯着异人王,身体微微一晃,三道一模一样的人影出现在大殿内。对面的异人王也不甘示弱,他淡然一笑,双手捏出法印,风水火雷升起,盘旋飞舞在他头顶。两人在宫殿内冷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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