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天
弹指刹那间,周继君低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千万余斤重的道丹抛向天头。
“轰隆!”
漫天大雨飞绽开来,天穹上空传出巨响,连雷声也远远不及,云卷云舒间,乌天老人捂着胸口,惨白着脸向后连连倒退。
第八合,乌天老人道丹毁。
银光闪过,那颗面目狰狞的头颅高高飞起。
第九合,周继君斩杀乌天老人。
漆黑的心神飞出,惨叫一声,就要向后逃窜。周继君挥舞袍袖,将它卷到手中,尔后又射出三道之力和先天精气没入其中,不多时,乌天老人的心神再无半点生气,却依旧饱满散发光泽。
脚踩浮云,周继君目光遥遥落向扬州深处,在那个高墙广筑的京城上空,紫色的云朵静静地漂浮着。
“千十七,你就看着我将他杀死却无动于衷吗,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周继君喃喃自语道,滂沱大雨中,他轻声咳了起来,眼睛却望向乌云翻滚如波的天际。他布局五载,助北疆军一路从云州杀至京畿之地前,逐鹿天下,如今七州已有大半落入股掌之中,百里雄也从一个质子一跃成为主宰千万人生死的君王。而眼下周继君又重返北朝,斩杀通天,这一切看起来都好似问鼎天下的征兆,然而,在这七州上空的万丈云层之上,还有个周继君也琢磨不透的局,更何况,在北朝一旁,还有个深不可测的白启。
白启如虎狼,千十七为妖龙,都是周继君收官之局中的劲敌,即便手握四州,可仍然是如履薄冰,一子走错全盘皆落索。
“睡懒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呵,这一场仗也不知又要打几年。”
周继君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他陡然伸手,紫色的大火竟从他手心窜出,宛若龙蛇奔向坠落于半空的乌天老人,转眼间,这个阴狠歹毒的通天强者化为灰烬。
法术者,参合天地变化,参悟天地万物的奥妙。周继君能以君子剑变化成小猎风,是因为朝夕相处了七年,对小咕知根知底。而这紫火却是借助周继君那颗紫色的心火,参悟其中的奥秘,变化施展于指掌间,也算是一样法术。除了这两者之外,周继君也无法在短时间里参悟出其它的法术。
“十合内斩杀乌天,这颗驱福避邪的心神也你会收下了吧。”
周继君淡淡一笑,左手提着乌天的头颅,右手紧握心神,驾起云头,朝向原先葬虎关方向飞去。
残垣断壁前,两方十余万人马静静对峙着,大雨滂沱击打在周遭,水花溅起落入众人心头,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目光遥望向南方,苦苦等候着那一战的结局。千军万马中,唯有李车儿三人面色自如,不断打量着遥立远处小山头的敖云,交头接耳,挤眉弄眼地议论起她的身份来。
下了足足七日的大雨渐渐小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头飘来一抹臃肿的白云,由远及近,脚踩云端的那个白衣青年淡淡一笑,将手中头颅扔下。
“哗!”
即便先前已然隐约料到,可当君公子拾着乌天老人的头颅驾云归返时,北朝大军中仍旧止不住沸腾开来,所有人都面色激动,振臂欢呼,群情激昂。反观大煜将士,此刻已面如死灰,乌天老人鲜血淋漓的头颅落进眼中,最后的希冀破灭,军心战意皆在这一场大雨中消逝得一干二净。
君公子虽曾一人杀尽山海秘境的通天强者,可谁也没看到经过,那场隐藏在豫东深处的战事更像是传说。然而,君公子当着两方将士的面,击败乌天,追敌百里,枭首而回却是所有人亲眼目睹的,比之那个传说还要震撼无比。离去十数日,一朝归返,于阵前越级斩通天,君公子七州第一人的地位再无可动摇。
看着欢呼雀跃的北朝将士,周继君嘴角微微翘起,扫过李车儿三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恼火,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尔后望向李平。
“李元帅,兵贵神速,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闻言,李平微微一怔,许久未有的兴奋浮于面上,他抬手朝着周继君拱了拱手,眼中全然是感激之色,却并没多说什么。
“左军大将何在?”
“末将在!”
“你率一万人马先行突袭豫扬走廊。”
“右军大将何在?”
“末将在!”
“你率一万人马前去扬广城,阻截商会铁骑团,尔后增援左军。”
“末将领命。”
看着百丈外呆若木鸡的大煜人马,李平高举大戟哈哈一笑,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重染眉宇间。
“中军将士听命,随本帅杀敌!”
两万中军轰然响应,杀气腾腾,战意一泄如海漠,眨眼间已排开阵势,冲杀向对面如砧上鱼肉的大煜军队。
看了眼身下完全是单方面屠杀、毫无悬念的大战,周继君轻咳着,驾云向那座矮山飞去。
“此战过后,大煜起码要休养个一年半载才能缓过来,你也可以先安心对付白家了。”
敖云背对着周继君,目光深长遥望向北方,雨后的山川如画,白衣女子恰如画中人儿般,淡淡的忧伤随着离情别意跃然纸上,黛墨冼去却唯独她最为动人回味,让人无法收住心头那抹难以道出的情思。
良久,敖云回身,朝着周继君露出那她被雨水涤尽铅华的笑,就仿佛千百年前,她对那个人般。
第四卷 公子猎七州 第三百七十七 宴难安(上)
“覆海宫宫主心思难测,君需得小心防范,炎州虽远,可修炼者腾云御风,不足半日便能穿越七州。”
看着面前像极了伊人的女子,周继君心底没来由的一酸,他没去接傲云的话,只是伸手将那颗心神递于她面前,淡淡一笑道。
“这个你带上吧,乌鸦乃是邪物,以邪克邪,或许还真会有驱福避邪的效果……”
话还未尽,香风袭来,软玉入怀,周继君微微一怔,双唇就已被那抹幽香甘甜覆盖,却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敖云就这样静静地偎依在周继君怀中,黯然的双目中流淌过倦意,这么多年游尽穹宇四方,别人都以为她贪玩,却不知她那颗芳心早已为他淡漠如水,阅尽天下只不过为了将他忘记,走了这么多年,却突然发觉好累好累,只想找个人靠一靠,看着时间慢慢流逝。
只不过,眼前的青年终究只是他的替代品,自己在他眼中又何尝不是。君圣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若他早生个千年,相逢陌路,即便仍是战火燎原的乱世江山,或许也会是另外一种结局吧。
傲云缩紧身子,淡淡的忧伤涌上心头,泪珠倾洒在雪白的罗衫上。
“你会去哪。”
轻轻将敖云拥入怀中,心情复杂而纠结的周继君深吸口气,开口问道,可话音落下,嘴角只觉得苦涩无比。
“天涯海角吧,谁知道呢。”
敖云皱起鼻子,贪婪地吸了口男子青稚却让她感觉无比温暖的气息,尔后抬起头,颊边泪水未干。她接过那颗心神,看着怔然的男子,轻轻一笑,踮起脚尖在他颊边轻轻一吻,尔后缓缓抽出身体,腾云而起,向北飞去,直到身影没入天云,她也没再回眸。
战歌回荡在豫扬走来前,杀伐惨烈兵戈缭乱,浓云散去,雨终于停了。
那抹明媚的阳光拂过周继君,却让他极不适的抬手遮挡。将君子剑挂在身后,周继君眼中若水流觞的黯然渐渐散去,他扬起衣袂,面无表情地驾云而起,向北飞去,却非是伊人远去的方向。
……
平南府,北朝皇宫,百里雄率领群臣聚在宫前。三日前的那场通天大战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知,北朝上下也是振奋不已,原先动荡的民心又渐渐平复,此时北朝万众一心,气势如潮,千百府城张灯结彩,似乎已经开始迎接不久后的即将到来的大一统。
君公子到达北朝后,谁也没见,径自回了天吾山,而他前脚刚到北朝,后脚月罗刹和沙摩尼就紧接着回转,却不见那名通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名大煜的通天此时恐怕已不在世间了。能杀得了通天,起码也要拥有通天境界的修为,而通天境界的强者在世人心中绝对是凡世中的神仙,闻讯而至的北朝百姓齐聚于天吾山下,设案摆香。而百里雄亦命人上山请周继君三人入宫一叙,却被周继君推脱,连请数次,方才答应三日后下山。
看着满脸兴奋不住议论者的群臣,百里雄淡淡一笑,可只是刹那后,他的脸色黯沉了下来,抬头遥望向平南府后,那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岳,脑中不由得想起前不久宫人上报于他的那件事。皇妃请君公子入宫,却与他在紫荆院中独处了许久,而听宫人们言,自己宠爱的皇妃竟然和君公子的恋人容貌相仿。
眼中的阴霾越发浓重,百里雄轻叹一声,心中升起几分复杂的情绪。他回宫后亦拿此事质询皇妃,皇妃沉默半晌却没否认,只说请君公子劝他相助白家,可白家却趁着北朝大军兵败,侵占了豫州十余城。百里雄听后大为光火,接连数日未踏足紫荆苑。表面上他是恨白家不守承诺,可实际上,更令他恼火的却是另一件事。相助白家之事,皇妃本可和亲口和自己说,夫妻之间又有什么说不得的,可她居然瞒着自己私会君公子,托他和自己说项。“莫非,在你心中,我真的比不上他吗。”
扫过群情激昂的众臣,百里雄心中浮起茫然之情,就在这时,天头飘来三朵云彩。左边的色泽黑如黛墨,隐隐透着几分邪魅的气息,右边的云层却显得很厚实,其上隐约散发着土黄的光晕,而中间的那朵云胖而臃肿,比之旁边两朵风采相去甚远,然而北朝上下却都紧紧盯着当中那朵胖云,面色激动而又恭敬。
“君兄。”
眼见三人跃下云头,百里雄哈哈一笑,大步上前,紧握住周继君的双手,又看了看月罗刹和沙摩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恭喜三位突破通天。”百里雄眼中透着真切,他轻叹口气,摇了摇头道,“突然想到当年,我们还在扬州杀敌突围,谁曾想到会有今日。如今三位都已达到通天,就寡人最无用了,到现在还未突破地境巅峰。”
“小世子呵,我们修为再高也比不上你这个一国之君威风,啧啧,当皇帝的滋味不错吧。”
月罗刹伸了个懒腰,阴阴一笑,调侃道。
“寡人有今日的江山,还不是诸位兄弟相助得来的。”
百里雄含笑道,他目光划过周继君时,却飞快地游离开去,竭力装作热情和欣喜,心中却升出筋疲力尽的感觉,每次遇到周继君都会有这种感觉,只不过以前没注意罢了。
“寡人已在殿中设宴款待周兄、月兄和沙兄,权当是庆功吧。”
百里雄说完哈哈一笑,引着周继君三人走进大殿,群臣哄哄然紧随其后。
大殿之中,群臣依次而坐,周继君三人则硬是被百里雄拉上金銮,设下五人座的几案,丢去了君臣之礼,围坐一席。
席间群臣饮酒畅谈,而大殿之中,美貌的宫女翩翩起舞,看得人心旌摇荡,亦有位高权重的要臣上前来与周继君三人敬酒贺喜,他们往往自干一大盅,见得周继君抿上一小口就已心满意足。二品往下的官员都只是羡慕地看着,却不敢像他们一般找周继君三人说话,可能与三名通天强者共聚一宴,他们心中早已满足。
酒过数巡,百里雄和周继君三人谈了不少过往旧事,却见周继君的目光时不时飘向那空下的座席,不由抚须而笑,又叹了口气道。
“君兄可是疑惑寡人为何要多设一座。”
“正是。”周继君颊边已经染上一抹红晕,他疑惑地问向百里雄道,“莫非还有人?”
“然。”百里雄扫过周继君三人,淡淡一笑道,“数日前,本王偶然中招揽到一名通天强者,与他说了今日寡人将摆宴款待你们,他也说会来见一见诸位,却不知为何此时还未来。”
话音落下,席间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月罗刹甚至素来淡漠的沙摩尼都微微错愕,尔后复杂地望向百里雄。
“小世子呵,这位通天他是何时被你招揽到的。”
“大约六七日前吧。”
百里雄含笑道,眸底深处隐约浮起几分得色,他却没发现月罗刹斗笠下一闪而过的阴冷。
“也就是说,在我们和大煜的通天强者生死相搏时,他就已经到了。”月罗刹莫名地笑着,他抬了抬斗笠,深深看向百里雄,“有那名通天强者镇守皇宫,陛下自然无忧了。”
此时百里雄方才回味过来,神情微微慌乱,赶忙开口道。
“非是寡人不派他前去援救……”
“我和摩尼需要别人来救?”
月罗刹阴冷的声音陡然扬起,大殿内众臣齐齐望向金銮之上,眉宇间闪过惊诧。
百里雄愕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却听耳边传来温淳淡漠的声音。
“好了罗刹,幸好那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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