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天
“哦?”千宁臣目露深意地盯着周继君,修长的眉毛挑起,随后一寸寸的舒展开,嘴角波动着,陡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你个君公子,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呢。”
豪壮的笑声从面容清秀美艳宛若女子的千宁臣口中传出,诡异而又古怪。
“如此,我们便结盟吧。”
“善。”
同时伸手,双拳挥出重重地击在一起。
身负血海深仇只愿为君的周府少年与忍辱负重不甘为臣的佞王公子在这个破旧的小酒肆中悍然结盟。天上乌云滚滚,遮卷住新月,夜空更为寂暗了。从这一刻起,原本就已然诡谲无比的京城局势又发生了一丝倾斜,却不知大网落下,谁死谁生还。
“好你个小君君,太不够意思了,原来你真名叫周继君,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月罗刹嘿嘿一笑地跳到周继君面前,猛地一掌拍在他肩膀上,疼的周继君龇牙咧嘴,随后转脸望向千宁臣,斗笠下沿竟溢出幽森的光芒,“我说这位千公子,没想你这人模样长的不错,却是一肚子坏水。乱排那腾龙榜也就罢了,还想带着小君君造反!”
“不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少的了我月罗刹。”忽隐忽现的嘴角斜斜扬起,月罗刹又转头朝着那胖胖的小和尚道,“别发呆,也少不了你!”
望了眼看不透虚实的月罗刹和沙摩尼,千宁臣眸中浮起笑意道,“有意思,君公子呵,你们兄弟三个果然非寻常人物。不过以我们四人之力还远远不够,这京畿重地绝对远比你们想想中的要危险得多。”
“你不是还有来福客栈吗?”周继君淡淡地说道。
“来福客栈从来不管天下之事朝代兴亡,我顶多只能借得几分势。你呢,那两位尊者朋友来京城没?”
“同样,偌大的尊境强者我又怎么指使得动,也不过借势而已。”
酒肆内突然陷入沉默,烛火的微光徐徐飘荡,飞蛾一头撞进火光,却被烧得尸骨无存,化成灰坠于地面。
“飞蛾扑火嘛……”周继君冷笑一声,抬起头看向千宁臣悠悠问道,“你可知大煜皇室为何要强加百里雄反贼之名?”
“因为他拿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周继君心头一动,眉头挑起,“什么?”
“皇者破军。”千宁臣沉声说道,这四个字说得极轻,却又仿佛携着倾天之势重重地回荡在周继君耳中。
“那是把战斧,却又不同于寻常的斧钺。它已经存世千万年,又或许更远。每个朝代大乱时,它必会出现,随着一位位枭雄英豪将旧的朝代连根斩断,待到新朝建立时候,它又会突然消失。”
“《来福纪》里有云:皇者破军,霸道无情。国将大乱,破军必出。这破军战斧既是一个谜,又是一个魔咒,只要它出世,再庞大的王朝,也会在不久之后,倾倒崩解。”
原来被武道蛇人惦记着的法宝就是那皇者破军呵,周继君心中暗道,可惜,我却不喜这种不祥之物。
“百里雄不知从哪找出了破军,大煜皇室自然不欲破军出世,便令百里雄交还,谁料这位世子还是个犟性子,硬是率领他的护卫夺门闯城,想要反转北疆,如此便落得个反贼的身份。”
“真是个妙人,没想到京城中不畏皇权的人还不少,嘿嘿。”月罗刹阴沉的声音响起,“千公子,你倒知道得一清二楚呀。”
看了眼斗笠下闪烁着疑虑的月罗刹,千宁臣摸了摸鼻子道,“你以为,我执掌京城来福客栈只是装装样子?”
月罗刹冷笑了两声,转脸望向周继君道,“小君君,我们似乎又有了并肩作战的机会了。”
“然。”周继君点头,嘴角溢出一丝阴冷,“百里雄必须安然返回北疆,破军既然出世,便容不得它隐伏下去。千宁臣,你来找我,可是也抱着这般念头?”
“阻截大煜追兵,保着百里雄万里回转吗……”千宁臣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只是其一,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样事要去做。”
“什么?”从来耐不住寂寞的月罗刹抢先问道。
“前往御殿宝库,抢走今次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彩头。”千宁臣扫过面露不解之色的周继君和月罗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几个还真是……对这天下第一武道大会太不关心了。”
“你们有没发现这次武道大会的水准远在历届之上?也罢,看你们这副迷糊样也不会知道以往的情况。”
“以往的武道大会,武师人品最多,武师地品便为翘楚,武师天品通常都能晋级初战,直到与擂主交手,而区区武侯地品往往则会连过两轮,成为夺魁大热门。”
“你们再看今次,擂台初赛,被我们横扫出局的武者中,武侯境界的高手已然不在少数,这么多来自各大势力的武侯境界强者蜂拥而来,为的只是皇室允诺的那个彩头呵。”
“是什么?”月罗刹牙痒痒地狠狠盯着突然停止不语,故意吊他们胃口的千宁臣。
扫过神色各异的三人,千宁臣微微思索,还是开口说道,“那彩头,名曰八斋。”
闻言,周继君和玉罗刹一脸迷惑,可沙摩尼却陡然蹦了起来,一向显得浑浑噩噩的他此时却激动无比,胖乎乎的脸蛋上浮起浓浓的红晕。
“八斋……你说的可是帝药八斋?”
“正是。”千宁臣颔首道,“沙兄来自四大部洲,对这些传说中的奇物应当不陌生吧,你可曾见过八斋?”
“无量寿佛!”沙摩尼高喧一声,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可脸上依旧是通红无比,“佛祖在上,弟子罪孽深重,竟起了贪念。”
“贪念?哼,天下奇宝,能者得之。小摩尼,这八斋到底是什么?你见过吗?”月罗刹伸手拍向一个劲嘀咕着的沙摩尼,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那八斋可是传说中天帝的神药,我岂会见过,不过……这帝药八斋在四大部洲都甚为稀罕,七州又怎么会有?”沙摩尼目露疑光望向千宁臣,眼底却是一副不信的神色。
月光下的酒肆中,穿着金黄色华服的少年轻叹口气,随后眼中闪过一缕决然之色,慢慢张开嘴道。
“这关乎大煜的秘辛……因为,数千年的煜始皇,那个开创大煜千秋基业的男人,他来自七州之外。”
第二卷 天下第一武道大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夺帝药
“我虽身为大煜皇室子弟,却非嫡系,这些秘辛原本不是我能知道了。不过,来福客栈不仅收纳世间万千百态的人情世故,也藏有很多当代禁书,其中有本前朝末代史官的《伪帝传》,里面是这么说的。”
“大新元龙十六年,天降奇陨,落于兖州鬼扑峡,兖州人疑之,遥遥相望。时天雷雨大作,轰轰若龙吟,人皆不敢近,又有愚妇者言,尝见紫龙翻腾云雨间,后降于陨石上幻化成人。兖州人闻之,欣以祥瑞上报州官,州官启与帝听。有异人言,祥瑞者行五色云彩,此龙身携紫气,当为祸国妖孽……大新元龙三十四年,反王流寇四起,时有霍州人千敖反,以奇石服于麾下,刀枪能不入水火得不侵,不出半年霸占霍州,后有人言,其乃兖州紫龙,自此势成……”
周继君听完,虽惊叹于千宁臣的博识广记,却心生疑虑,不由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煜始皇乃从天而降的紫龙?给他手下服用的便是那八斋?可是这些传言未免太荒谬,历代帝王夺取大位,都会渲染其出生不凡,祥瑞种种……”
他还未说完,便被千宁臣打断。
“你忘了千十七了吗?”
周继君瞳孔猛缩,脑中蓦然浮现出当日交战与京城来福客栈前,那条被千十七吐出形貌可怖的紫色妖龙。
良久,长吸口气,周继君揉了揉眉毛,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真是有趣呵,你们千氏居然是真龙传人,可为何只有千十七一人有异状?莫非,在这漫长的历史中,你们的真龙血脉都被稀释了,偏偏这十七郎得天独厚,保留下下那紫龙之灵。”
“或许吧。”千宁臣透过窗棂遥遥望向黑寂的天云,眸中浮起一丝阴霾,“这天,似乎快下雨了。”
“破军出世,对那大煜来说已是暴风骤雨,若我们再夺了那帝药八斋,让大煜皇室失信于天下武者,接下来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呢。”
周继君看向千宁臣,两人同时轻笑开来,眉宇间都泛起一丝快意。
“可是既然是八斋这样的奇宝,又被当做武道大会的彩头,怎么会这么轻易到手呢?”却是向来遇到议事便沉默寡言起来的沙摩尼忽然开口问道。
旁边的月罗刹眯起眼睛打量着故作淡定的沙摩尼,啐笑一声,“你这个花花心肠的小和尚,明知犯了贪戒却还在想哪八斋,你呀你呀,你要你月大哥我说你什么好呢?”
“无量寿佛!”沙摩尼面红耳赤地喧声道,羞赧地看了眼嘴角含笑的周继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们不都说大煜不好吗,那我们去抢来这能提升修为的八斋,反正他们用这八斋吸引天下武道奇才,不就是为了送出去吗?”
佛子无心,听者有心。
周继君三人脸上的笑容陡然僵硬,仿佛想到了什么,忽视一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明悟和忌惮。
“小摩尼,还看不出,原来你的心思也不浅啊。”月罗刹斗笠下奇光连连,不住地打量着以为自己说错话一脸躁红的沙摩尼。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周继君和千宁臣交换了个眼色,颔首道,“皇室费尽心机以八斋为诱饵将当世的武道奇才都聚拢于京城……他们想做什么?”
“呵呵,总不至于将所有武道奇才都灭杀于京城之中吧。”
千宁臣开玩笑地说道,他的话音刚落,周继君的眉头陡然凝起,深深地看了千宁臣一眼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武道大会前,先是下旨可以比武,但不能出人命,却是将年轻人们的血性激出但又不足以爆发,待到武道大会开始,又下旨说拳脚无眼,死伤无论,这分明就是鼓励武者们相互厮杀。”
“还有,”月罗刹把玩着蓑衣上渐渐枯萎的竹叶,阴沉地说道,“在武道大会之前,京城许多武道大家都被像我这样的天才武者挑落下神龛,嘿嘿,莫非是想让我们得罪完那些武王武尊们。”
酒肆里的空气渐渐凝滞,紫色的闪电忽地划过窗棂,雷声阵阵轰然作响。周继君看向屋外突然落下的倾盆大雨,修长的眸子中似乎闪过电光,却又不见虚实。
许久,白衣少年转脸看向兀自沉思的月罗刹和千宁臣道,“应当不会这样,就算为了加强统治灭杀年轻武者们以禁武道,不要忘了在那些来路复杂的武者们身后,还有无数势力,或是宗门或是大小家族,亦有许多诸侯国,皇室断然不会如此自毁江山。还是我们想的太偏颇了,大煜皇室聚拢天下武道英才于此天下第一武道会,就算有什么阴谋伎俩,想布什么局,又怎么可能让我们一眼看出?”
“君公子此言有理。”千宁臣看向一脸从容淡定,举止翩跹洒然的周继君,眼底浮起欣赏的神色,或许还有些许众人都未尝发现的倾慕,却转瞬即逝,“无论他们想怎样,只要我们将八斋夺走,并公布于众,这个局不就自破了吗?”
说着,千宁臣看了眼嗫嚅着不知想什么心思的沙摩尼,轻笑着道,“沙兄,不要理会月兄。我曾在《来福纪》中看到这样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是你们佛教大贤为拯救苍生冤魂,不惜肉身下那无边炼狱,超度那些亡魂。如今大煜皇室不得人心,那八斋在他们手中却只能为虎作伥之用,我们便却将它夺来瓜分,岂不比留在大煜皇室手中要好。”
懵懵懂懂的沙摩尼闻言,脸上浮起庄严肃穆的神情,仿佛当日在云州劝说周继君不要打开杀戒般,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便夺得这八斋,免得让大煜皇室为害苍生!”
说完,沙摩尼脸上又一红,偷偷看了眼周继君三人,只觉得这番话牵强过头了,可是那神奇无比的八斋,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绝不下于任何一本佛家大贤留下的法经。
“如此,我们这便出发吧。我已打探清楚八斋藏于何处,如今举城目光都落在百里雄身上,我们便乘机夺取那八斋吧。”千宁臣眉头挑起,洒然说道。
“帝药八斋嘛……如从重宝肯定防备森严,你可打探清楚何人守护着。”月罗刹沉声问道。
“区区三名武尊而已。”千宁臣轻笑着答道。
“好一个区区三名武尊。”周继君嘴角翘起,长笑道,“那诸位还在等什么?便从那三位武尊手中抢下帝药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
四个少年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屋外的雨幕中,过了不多时,坡脚的老人秉着烛从内堂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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