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震九洲
但此时他急于赶去会见宇文雄,这点小事也不放在心上了。
午时稍过,她飞骑赶到乌龙铺,乌龙铺是个小市镇,进去一看,却没有见宇文雄和他所带的两匹坐骑。
叶慕华暗暗叫声:“苦也!”要知他原来那匹偷自万家庄的坐骑,乃是一匹日行千里的骏马,昨晚他因为要单身潜入归德堡,不便骑它,故而让宇文雄坐一匹,牵一匹,将它带走。如今他的这匹坐骑,只是一匹还算不错的“口马”而已,而且是受了伤的。倘若宇文雄一早走了,却如问追得上他?
叶慕华心里想道:“难道他是因为等得不耐烦故而走了?还是中途有甚意外,根本就没有来到这儿?”
好在镇上的酒楼茶馆不过几家,叶慕华一家家跑去打听,到了镇口的最后一家茶馆,卖茶的老者听了他的描述,说道:“不错,是有这么样的一个少年带了两匹马、一早就到我的茶馆喝茶。原来他是等你老哥,怪不得他坐了那许多时候。”
叶慕华道:“他走了多久了?”那老者道:“约莫有一个时辰了吧?他从一大清早坐到傍午,茶也已经喝了三壶了。不过,你这位朋友倒是豪爽得很,他走时临急临忙丢下一锭银子,也没要我找钱,就上马跑了。”
叶慕华听到“临急临忙”四字,心头一动,连忙问道:“他是怎么走的?走得很匆忙吗?他坐了这许多时候,何以又突然要走?”
那老者道:“他是和一个汉子走的。”叶慕华道:“什么样的汉子?”那老者道:“是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大汉,他没有下马,匆匆跑过我的店前,我看得不大清楚。”叶慕华道:“你又说是我的那位朋友和他一同走的?那个汉子难道竟然未曾下马与他交谈?”
那老者道:“你不知道这个人吗。我还以为是你也认识的朋友呢。你说的那位小哥,见他经过,立即便跳起来,抛下银子,上马去追。他们是一同走的。那人想来也应该是他的熟朋友了。”
叶慕华多谢了这个老者,放下了加倍的茶钱,骑上那匹伤马,走出乌龙铺,不由得心乱如麻。宇文雄已走了一个时辰,凭他这匹伤了的坐骑怎追得上。
叶慕华又觉得好生奇怪,那个络腮汉子究竟是什么人呢?何以宇文雄见了这人变立即走了,竟不等他?叶慕华满腹狐疑,虽然知道自己这匹坐骑是决计迫不上宇文雄的,也只好骑着它拼命赶路了。
宇文雄碰着的究竟是什么人?花开两朵。各表一技。暂且按下叶慕华不表。回头来,且先说说宇文雄的遭遇。
且说宇文雄一大清早就到了乌龙铺,那家茶馆刚刚开门,他就进去做了第一个客人。在这家茶馆里一直坐到傍午时分,路上的行人也不知过了多少,但始终未见叶慕华的踪影。宇文雄身负重托,恨不得插翼飞到小金川,如今在这茶馆里耽搁了一个上午,怎能不心急如焚。
宇文雄当然也曾想到叶慕华可能是遭遇意外,暗自思量,“叶大哥不知为了什么事情,昨晚一定要去夜探归德堡?他武艺高强,轻功尤其超卓,想不至于被困在归德堡吧?但倘若是当真遭了意外,我却又该如何?叶大哥武功胜我十倍,归德堡中若有能够令他受团的高手,我去了也是无济干事。但我与他精同手足,即使无济干事,也还是要去与他患难同当的。”但宇文雄随即又想:“援川的义军多少人的性命在我的手中,我若只是一个人,为朋友送了性命也不打紧,但如今我却是决不能误了大事的啊!”
是继续再等下去呢?还是回去到归德堡一探消息?或是索性抛下叶慕华不管,自己赶往小金川?宇文雄正自心乱如麻,踌躇莫决之际,忽听得马蹄声有如暴风骤雨,宇文雄抬头一看,只见二个满面络腮须子的大汉,快马疾驰、刚好从这茶店经过。
宇文雄禁不住“啊呀”一声,跳了起来,无暇思想,便绔上马背,抛下银子,匆匆去追赶前面这骑。
原来这个满面络腮须子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现任四川总督时少奇的护院,实际的身份则是奉命替皇上监视叶少奇的大内一等侍卫风从龙。叶凌风就是因为有把柄捏在他的手上,以至给他操纵,在义军中充当奸细的。
凤从龙这匹坐骑正是江家的那匹“赤龙驹”。江家有两匹宝马,一匹是白龙驹,一匹是赤龙驹。那次江海天带叶凌风前往米脂,备乘一骑,日夜奔驰,两匹龙驹都不堪劳累,中途病倒。
江海天要叶凌风留在曲沃等他,并调治这两匹龙驹,后来叶凌风被风从龙所胁,赤龙驹给风从龙夺去,叶凌风只骑着白龙驹回家。
这匹赤龙驹本来就江晓芙的坐骑,江晓芙曾为此十分心痛,多日不欢。叶凌风当然不敢丝毫吐露风从龙之事,谎称这匹赤龙驹是给贺兰明劫去的。
宇文雄深知这匹赤龙驹是师妹心爱之物;突然发现了它,只怕时机稍纵即逝,焉能不立即去追。
宇文雄因为叶慕华那匹“一丈青”比他的坐骑更胜一筹,遂骑了“一丈青”去追,让自己这匹枣红马跟在后面。宇文雄不知叶慕华什么时候才来,是以必须把两匹马带去。
两匹骏马放尽脚力,“一丈青”驮了一个人,枣红马也就勉强可以跟得上了。宇文雄心里想道:“这个人不知是什么来历?先不管他,把赤龙驹夺回再说。”
哪知赤龙驹的脚力更胜于叶慕华那匹“一丈青”,宇文雄追出十里开外。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了。宇文雄冷静下来,心里想道:“我用轮流换马的办法,和他竟走长途,一百里之内追不上,两百里、三百里路程跑下去,他没有其他马匹可以替换赤龙驹,我总可以追得上他。他和我走的也是同一条路,我不怕耽误行程。但这么十来,可就是抛下叶大哥不管了。”
宇文雄正想拔转马头,忽见前面那人勒住坐骑。这时,他们正进入一条崎岖的山道。那人停在山坳一处险要之处。路上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宇文雄见他突然停下马来,倒是正了一怔,说时迟,那时快,他跨下的“一丈青”也己到了那处山助。
风从龙迎着他的坐骑,哈哈笑道:“小伙子,你这两匹马也很不错啊!你是想和我赛马呢,还是想打我这匹坐骑的主意?快说,你追我干吗?”风从龙是老江湖,却把宇文雄误会是企囹劫马的初出道的“雏儿”了。
宇文雄顾不得和他分辩,便指着赤龙驹道:“你这匹马是怎么得来的?”
叶凌风当日是脏报这匹赤龙驹是贺兰明夺去的,因此宇文雄据此判断,眼前这个络腮须子的大汉能够得到赤龙驹只有两个可能:要嘛是贺兰明借给他的,要嘛就是从贺兰明那儿抢来的。若是前看,这人就是贺兰明的一伙、也就是他的敌人。若是后者,则这人一定是江湖上的侠义道,很可能还是他师父的朋友。宇文雄是个比较精细谨慎的人,故此在动手之前,先要打听清楚。
这次轮到风从龙怔了一怔,圆睁双眼,盯着他道:“你是什么人?你管我是怎么得来的?”
宇文雄道:“因为这匹赤龙驹是我师父的坐骑。”路上没有第三个人,宇文雄打定了主意,对方若是朝廷鹰爪,自己就一剑把他杀了。对方若是师门尊长,那也不怕表露自己是江海天弟子的身份。宇文雄在京中曾与贺兰明打得差不多可成平手,心想这人若是朝廷鹰爪,武功总不会好过他的头领贺兰明,一个对一个,自信可以把他干掉。宇文雄却不知道,风从龙的本领是只有在贺兰明之上,决下在贺兰明之下的。
风头龙知道了宇文雄的身份,心中又惊叉喜,但他老奸巨滑,神色却是丝毫不露,一怔之后,随即哈哈笑道:“这么说,你的师父是江大侠,江海天了?哈,哈!这可真是巧遇了!咱们下马谈谈。”
宇文雄惊疑不定,姑且按照江湖礼节,下马向他施了一礼,说道:“前辈高姓大名,和家师可是相识的么?”
风从龙捏了一个假名,笑道:“我和江大侠岂只相识,还是老朋友呢!你是他的大弟子叶麦凤还是他的二弟子宇文雄?”风从龙没见过宇文雄,但他早已从叶凌凤送出来的情报,知道宇文雄的姓名来历。他故意问一问字文雄是江家的哪个弟子,装作他以前也没见过叶凌风,这正是他老奸巨滑之处。
宇文雄心里自思:“这人自称是师父的好朋友,我却怎的从来听得师父提过此人名字?”但也不敢废了礼貌,仍是恭恭敬敬地答道:“弟子正是宇文雄。前辈与家师想是多年没见了吧?”
风从龙道:“是呀,差不多十年没见了。这次你的师父本来邀我入京与他相会的,不料我赶到京师,已经是天理教起义攻打皇宫的事件发生之后,江大侠、林教主一班老朋友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未能和他们联络上。”
宇文雄听他说得确实,信了几分。风从龙接着就问:“你也是从京中出末的吧?你的师父和林教主现在何处?”
幸亏宇文雄是个谨慎的人,对风从龙虽有几分相信,却怎肯吐露那支义军所在的秘密,当下含糊说道:“弟子就是那一晚因为大队给官军冲散,独自逃出来的。后来弟子想我家师,已经找不着了。”
风从龙暗暗好笑:“你这小娃儿也会在我的跟前说谎,怎能骗得过我?”不过凤从龙另有一件关系更大的事情,想套宇文雄的口供,故而也就不忙着点破他,微微一笑道:“我和你的师父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你如今是在逃避官军的追捕吧?不必害怕,我会照顾你的。你上哪儿?”
字文雄道:“小侄不敢劳烦前辈。这匹赤龙驹——”
风从龙道:“赤龙驹是我从贺兰明家里偷出来的。你们那晚大劫天牢,贺兰明受了重伤,只伯现在还未能起床呢,可惜我急于盔马,却无暇去杀他了。”
宇文雄心想:“这人能够知道那晚大劫天牢与贺兰明受伤之事,只怕多半是自己人了。但贺兰明虽然受伤。家中岂无防卫。
这匹赤龙驹又怎能给他如此轻易的从家中盗去?“
宇文雄一来是心有所疑,对风从龙不敢完全相信;二来他也的确是急于赶路。于是在风从龙的话告一段落之后,字文雄又再旧话重提,说道:“这么说,真是巧极了。请前辈将这匹坐骑交与弟子,省得前辈多费工夫寻觅家师。”
凤从龙打了个哈哈,说道:“别忙,别忙。赤龙驹我当然是要交还你的师父的,但现在可忙于谈论畜生,正是先谈谈你的事吧。你上哪儿?可是奉了你师父或林教主之命,去办什么紧要事儿?这几日风声正紧,你若是身有要事单独行走,我可是放心不下哪!我是你师父至交好友,你一定要相信我才好。你一人出事还不打紧,就只怕你误了大事!不如这样,你师父要你办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替你办吧。”
宇文雄越听越觉得不大对头,连忙说道:“不,不。我不敢劳烦前辈。也并无奉有师命之事。我逃出京城。还未曾见着师父呢。老前辈,我这匹枣红马虽比不上赤龙驹,也还不错。老前辈你没有坐骑,暂且拿我这匹坐骑去乘坐如何?”
宇文雄以为将自己这匹坐骑交换赤龙驹,也算得是两全其美,顾及风从龙了,哪知风从龙却是面色倏变,冷冷说道:“怎么,你还是不相信我吗?哼,你是不是要赶到小金川去的?嘿,嘿!你别惊疑,我告诉你我知道这件事情,这就越发可以证明我是你师父的朋友。是林教主的朋友,也是你们义军的一条路上的人了。你还不相信我?”
原来凤从龙的确是儿京中出来的,他奉了叶屠户之命,到京中报讯,他的确见过了贺兰明。清廷这一方面,在天理教起义之后,大为震动,也急于对付两桩事情。第一桩是要消灭林清的余部,因此也就需要探听出林清和江海天等人是躲在何处,他们还未知道林清已经死了。第二桩是在林清攻入皇宫之时:曾一度占领了皇帝日常在那里办事的“内书房”,林清退出之后,大内总管与书房大监奉命查点,发觉失去了许多秘密奏折,其中就有叶屠户与风从龙的柄件密折在内。
朝廷怕这两件密折落在林清之手。林清必定派人入川揭发叶凌风的秘密,那么他们内外串通,消灭义军之计就行不通了。
是以朝廷方面必须有人赶在林清所派的报讯的人的前头,要叶凌风从速应变。最好能够在路上就将林清派去报讯的人杀掉,搜回密折,方可以免除后患。恰巧风从龙这时入京,他的赤龙驹可以日行千里,而他必须赶回四川。因此就奉命办后一桩事情。
风从龙奉命出京,一路之上,本来已是极为留意可疑的人物。但他却没想到义军方面入川报信的人会是宇文雄。风从龙是个老江湖,他总以为担当这样重大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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